2019 年 11 月 29 號那天，是一個周五，黃杰像往常一樣來到醫院上班。他是湖北省武漢大學人民醫院胸外科的主任。
早晨交班的時候，值班醫生告訴他，凌晨來了一個患者，情況比較嚴重，今天需要儘快處理。
與此同時，重症醫學科的主任魏捷也給他打來電話，通知他參加會診，最好在 24 小時內手術。
兩人說的是同一個患者。
黃杰沒想到的是，這場聚集了 10 個科室、30 多位醫生、耗時一整天的「生死急救」，竟始於患者一個小小的疏忽。
吃魚，卡住了
患者老林是半夜在兒子的陪同下來到急診的。來這裡之前，他已經跑了好多家醫院。
老林今年 50 多歲，湖北咸寧人。兩天前，家裡吃了一次魚，他不小心吞下一根魚刺，卡在了喉嚨里。
卡住後，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按照土辦法，吞了兩口飯。
當時，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舒服，也就沒當回事，還以為這根魚刺已經像之前一樣，隨著飯糰咽下去了。
28 號這天，他突然感覺到劇烈胸痛，於是趕忙到咸寧當地的醫院檢查。醫生很快安排了 CTA（CT 血管造影）。結果發現，一根魚刺樣的異物卡在了老林的食道內，並且已經刺穿了食道壁，扎進了胸主動脈。
圖片來源：武漢大學人民醫院
胸主動脈是人體最粗大的動脈血管，血管壓力很高，一旦形成破口，就會引發大出血，直接危及生命，甚至根本沒有搶救的機會。
圖片來源：《人體解剖彩色圖譜》第 3 版
病情棘手，當地的醫院不敢接收，建議老林趕緊到武漢治療。因為情況過於兇險，武漢的幾家醫院也覺得難度過大，無法處理。
幾經輾轉，29 號凌晨，他來到了武漢大學人民醫院。
第二天一大早，重症醫學科的魏捷聽值班醫生報告了這個病例。她看到檢查結果後，發現魚刺像一把「彎刀」架在食道和主動脈之間，就像主動脈上突兀地長出了一根刺。
這根魚刺就是老林體內的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發生「爆炸」，導致大出血，後果不堪設想。
老林必須儘快進行手術，取出魚刺，防止情況進一步惡化。但如果盲目拔出魚刺，很容易形成主動脈破口。
這就需要多個科室的專家協商確定手術方案。
慎重起見，魏捷將老林轉入重症醫學科，對他實施淺鎮靜，密切監護。同時，她第一時間呼叫了全院大會診。
魚刺不見了？
胸外科、心血管外科、耳鼻喉-頭頸外科、消化內科、放射科、麻醉科……
10 個科室的 30 多位醫生緊急聚集在一起，開啟了一場「主動脈營救戰」。
專家團討論經過詳細討論，確定了微創取刺的手術方案：先由心血管外科的醫生為老林植入一個主動脈覆膜支架，堵住因魚刺造成的血管缺口，再由消化內科的醫生嘗試利用胃鏡取刺。
手術前，老林在廣東打工的愛人也趕到武漢，完成了術前談話和簽字。
29 日下午，老林被推入導管室。實施麻醉後，心血管外科的醫生將主動脈支架植入老林的體內，堵住已經糜爛的血管缺口。
主動脈支架
圖片來源：武漢大學人民醫院
放置支架後，老林緊接著進入了手術室。消化內科的醫生開始通過胃鏡確認魚刺位置，準備取出。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術前已經精準定位在在食道與主動脈間的魚刺，現在卻不見了。
在胃鏡中，醫生們只看到食道中下段的地方有一個糜爛面，但魚刺卻不見蹤影。
他們懷疑，魚刺可能已經隨著一些動作自然脫落，進入了胃裡，於是就先對食道進行了修補，準備把老林送回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
一切基本完成時，有醫生覺得不放心，給黃杰打了電話詢問。了解具體情況後，作為胸外科主任，黃杰給出了判斷——魚刺不會被吞到胃裡。
隨著食道的蠕動，或者主動脈內血流的強勁衝擊，魚刺有很大機率會穿出食道，進入縱膈或者主動脈。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必須迅速把它找出來。如果魚刺留在體內，一定會造成嚴重感染，甚至刺破主動脈，引發大出血，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時已經沒有了微創取刺的可能，必須儘快開胸探查。
手術方案立即調整，黃杰接力上了手術台。
圖片來源：武漢大學人民醫院
開胸
事實證明，黃杰的判斷是正確的。
開胸之後，他先小心翼翼地松解胸腔的黏連，把食道和主動脈分開，然後清理乾淨分泌物和出血。視野漸漸清晰，他發現，主動脈外有一個 3 毫米左右的小尖刺。
他用血管鉗夾住小尖刺，一點點往外拔，竟拔出了一根 4 厘米長的魚刺——魚刺果然是穿出了食道，幾乎全部扎進主動脈內。
順利取出魚刺後，黃杰又立即對食道和主動脈進行了修補，然後重新固定胸骨、縫合。
取出的魚刺
圖片來源：武漢大學人民醫院
手術結束已經是晚上九點。老林回到了 ICU（重症監護室），在那裡住了 3 天。情況穩定後，他轉入普通病房，在醫院住了一周，順利出院。
一個月後，老林再次去武漢複查。因為發現及時，處理得當，他的感染並不嚴重，恢復得很好。
他還給黃杰帶去了一塊匾額，感謝他的「妙手回春」。
黃杰說，在他的從醫生涯里，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幾乎每年都會有一二十例。
就在前年，他曾遇到一個患者，也是魚刺穿入了主動脈，正準備處理的時候，突然發生大出血，還沒來得及搶救，就去世了。
魚刺卡喉，應該怎麼辦？
日常飲食中，魚刺卡喉並不少見，但如果處理不當，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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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喝醋並不能軟化魚刺，反而可能刺激甚至灼傷已經受損的食道黏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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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像老林一樣 ，用飯糰、饅頭把魚刺吞進去，也是非常危險的。因為這樣很可能把位置較淺的刺推得更深，更難取出。
你以為卡在喉嚨里的魚刺會這樣：
但事實很可能是這樣：
甚至這樣：
如果魚刺比較粗大或者比較硬，很有可能刺破食道，造成食道穿孔、縱膈感染，或者像老林的情況一樣，直接插入主動脈，隨時可能導致大出血，危及生命。
正確的處理辦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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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魚刺卡得比較淺，張嘴就能看到，可以找人幫忙，小心地用鑷子夾出。
也可以試著用力咳嗽，很多時候，細小的魚刺會跟著氣流脫落下來。
如果魚刺卡得比較深，刺痛感劇烈，就要儘快去醫院，交給專業醫生處理。
其實，自然卡住的魚刺一般都不會太深。如果第一時間去醫院，不需要花很多錢，耳鼻喉科的醫生很快就能搞定。
如果使用了「土方法」自行處理，反而可能因為吞咽等外力加劇病情，就需要動用喉鏡、消化內鏡甚至開胸手術了。不僅費錢費力，人還跟著受罪。
馬上就是春節了，闔家團圓，家人聚餐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吃魚時，要認真剔除魚刺，細嚼慢咽，不要分神，老人和孩子尤其要注意。
也可以直接選用魚刺較少的魚，比如龍利魚、三文魚、鱈魚等。
除了魚刺之外，銳利的雞骨頭和棗核也是常見的食道異物。
如果發生了異物卡喉的情況，千萬不要抱有僥倖心理，記得正確處理，及時就醫。
本文經由 北京協和醫院胸外科主治醫師 邴鍾興 審核
參考資料
[1] George Triadafilopoulos, MD.成人異物攝入與食道嵌塞.UpToDate臨床顧問.https://www.uptodate.com/contents/zh-Hans/ingested-foreign-bodies-and-food-impactions-in-adults（Assessed on 2018-10-04）
[2] 楚天都市報. 一根魚刺引發主動脈營救戰.https://ctdsbepaper.hubeidaily.net/pc/content/201912/12/content_11431.html
策劃 CC
責編羅布君
插畫 Aaron 蕭 Dee
封面圖來源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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