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攝影師鏡頭裡的春耕,15張黑白照片記錄張家口陽原最晚的春耕

攝影師彌須 發佈 2020-02-28T20:15:36+00:00

陽原縣位於河北張家口和山西大同之間,是一個國家級的貧困縣,這裡的耕作方式還很原始,前幾年還會使用牲口來耕地,現在基本都使用拖拉機了。

陽原縣位於河北張家口和山西大同之間,是一個國家級的貧困縣,這裡的耕作方式還很原始,前幾年還會使用牲口來耕地,現在基本都使用拖拉機了。我受當地朋友之邀來拍攝陽原最晚的春耕(六月種植黍子),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那就是:當我去拍攝春耕的時候我究竟是在拍什麼?

如果把春耕理解成膚淺的勞作似乎有失公允,但是把春耕理解成人類文明的傳承似乎也有不妥,在我看來,春耕就是當地人存在的證據和證明,他們在那個時刻親自做了這樣的事情,於是這片土地和這段時間就都屬於他們,我作為一個外來人見證了他們的世界,也只是一種偶然的行為而已。

陽原的地里位置決定了它現在的面貌,由於距離大同很近,所以在明代陽原基本上屬於前線,歷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變就發生在距離陽原100多公里的懷來縣。

公元1449年,瓦剌部也先率兵攻克大同,明英宗朱祁鎮御駕親征,因聽信太監王振導致兵敗,王振是蔚縣人(與陽原縣相鄰),兵敗後王振帶大軍繞行家鄉蔚縣以彰顯自己的權勢,造成戰機貽誤,明英宗被也先俘虜。這件事情就發生在571年前的這片土地上,陽原當年一定也被裹挾其中,作為大同的近鄰,陽原無法獨善其身。

現在的陽原遺留下來很多的夯土城堡,大多數已經衰敗不堪,當年為了躲避戰禍,當地百姓都住在村堡之中,這也造成了陽原、蔚縣一帶的村堡居住形式,現在陽原的這些村堡基本都廢棄了,只剩少數幾個村堡還有人居住,譬如開陽堡。

從陽原的地貌來看,屬於兩山夾一川的格局,河川中有桑乾河流過,這條母親河哺育了這片土地,肥沃的沖積平原為種植糧食提供了絕佳的條件。

陽原的春天比較晚,不但是杏花開的晚,春耕也會晚,最晚的春耕是六月底種黍子,90至100天之後黍子就能收割了,我有幸拍攝並見證了黍子的種植與收割過程,對於現代社會中的所有投資行為來說,種黍子也許是最快的一種投資方式。

照片中的老兩口八十多歲了,他們熱愛土地,熱愛勞作,樂此不疲。城市中的大爺大媽需要通過不斷健身來鍛鍊身體,但是對於陽原的莊稼人來說勞作早就和運動健身融為了一體。

在現代化的進程中,陽原的耕作方式也發生了變化,雖然這種變化是微弱的,但的的確確是發生了變化,最主要的表現就是拖拉機代替了大牲口,一些木質的農具變成了金屬製品,還有就是化肥的廣泛使用,從社會學角度來看,這些都算是進步。

六月的時候,小驢駒出生不久,緊緊的跟在母驢子的身後,一有陌生人靠近就會警惕的看著你。

現在陽原的一些農村人家裡依然保留了養騾子和驢子的傳統,有些人家依然會用騾子拉車,大牲口在陽原成為了農耕文化的圖騰,那些年齡大一些的老人,如果家裡沒有大牲口心裡就會發慌,有些人買了拖拉機,但家裡的大牲口也會一直養下去,偶爾用牲口拉拉車,推推磨,也僅此而已。

農耕是深植在陽原人心裡的一件事情,即便是現在很多人已經不依靠種地來生活了,但是種地的生活方式卻不會發生絲毫改變,我的理解是,種地就是他們的職業,他們只不過是不願意失業而已,在歷史的長河中,農耕從來都不是低賤的事情,相反,農耕在封建社會中的地位無比尊崇,北京先農壇的存在即可管中窺豹。陽原人對土地的眷戀不是自然的選擇,而是血脈中的基因。

這把鐵鍬和這雙鞋吸引了我的鏡頭,我感嘆現代的鐵器在和柔軟的土地較量中被磨去了稜角,鐵鍬缺失了的那些部分已經了無蹤跡,不知所終。還有這雙鞋,它原來的樣子已經無處可考,但它現在這樣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如果不經歷一些事情是萬萬不能這樣囂張的。他們在田間地頭的陽光里熠熠生輝,就像一株樹木一樣。

照片中的大爺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人,他基本上不干任何農活,但是他願意待在地里,拖拉機撞過來的時候他就會木訥的躲開,拖拉機開走,他又會慢慢地踱回地里,能看出他喜歡待在地里,就像我喜歡捏著相機一樣。

兩個寒暄的男人正是我熱衷表達的陽原形象,在歷史長河中,相互扶助成為農耕文明的不二選擇,在地里,他們是一家人,在家裡,他們是兩家人,渺小的人類在自然面前的羸弱超乎想像,只有團結才能活著,就是證明簡單的道理,所有人都懂。這種法則和規矩以道德的方式一代代傳承至今,始終不渝。

雖然臨著桑乾河,但是耕種依然要靠天氣,這就是北方的旱地,靠天吃飯,好的一點是現代化的農耕知識也惠及著陽原,現在人們會在種植前採用噴霧的方式除草,以保障雜草不會擠壓到農作物的生存空間。這樣的工作在古代可能要依靠人工加鋤頭來實現,而現在卻是這麼的簡單。

這幅照片是我喜歡的照片,有時候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那麼多的原因,在攝影的一瞬間,你融入了環境,融入了畫面,融入了陽原的春耕,於是任何一個暴土揚長的畫面都會讓你熱淚盈眶。

(圖/文:彌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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