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獲成功的倫敦奧運會和躲閃不及的全球金融危機

文匯網 發佈 2020-03-04T01:50:19+00:00

倫敦奧運會大獲成功王位繼承人威廉王子和並非傳統貴族出身的凱特·米德爾頓於2011年舉行的皇家婚禮表明,英國人對於君主制仍然滿懷愛國熱情。

倫敦奧運會大獲成功

王位繼承人威廉王子(Prince William)和並非傳統貴族出身的凱特·米德爾頓(Kate Middleton)於2011 年舉行的皇家婚禮表明,英國人對於君主制仍然滿懷愛國熱情。這場盛大的婚禮意在向全世界投射英國的傳統價值觀,溫莎家族也藉此承諾未來將為民眾奉上更為隨意和開放的君主制。正如作家凱薩琳·邁耶(Catherine Mayer)在《時代周刊》上所寫的:「這不僅僅是一場婚禮,更是關於溫莎家族在後伊莉莎白時代將如何自我定位的最清晰信號。」年少時的嬉戲過後,威廉和哈里兩位王子(主要是後者)的發言之開放與無拘無束是自己的父親年輕時不可想像的。英國媒體還是和往常一樣肉麻地恭維威廉與凱特這對王室新人誕下的王室嬰兒,但在白金漢宮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換班」跡象。

但對於整個國家而言更加重大的一刻卻要追溯至布萊爾時代,這也是他取得的最後幾項成就之一:為倫敦贏得2012年夏季奧運會的主辦權。當申奧成功7年之後、奧運會真正開幕之時,當初那種倫敦爆炸案陰霾籠罩之下的歡慶之情,已被瀰漫於全國的緊張不安的悲觀心態取代。許多人都對倫敦可能遭遇恐怖分子襲擊擔心不已。2008年經濟衰退的後果(下文將加以詳述)之一便是,政府實行了經濟緊縮政策,緩慢且持續地削減公共開支,以減少巨額赤字,避免發生金融危機,這看上去就如同去除了理想主義元素的艾德禮政府一樣。在這樣的背景下,英國真的負擔得起一場華而不實的盛宴嗎?此外,在這個被很多人認為將由中國主宰的世紀裡,英國怎麼可能與壯麗恢宏、如軍事行動一般精確、建造起了非凡的場館、舉行了一場盛大開幕式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相匹敵呢?BBC一檔很受歡迎的節目《2012》便對組委會為按時舉辦一場沒有交通問題、不至於令英國難堪的奧運會而進行的笨手笨腳、痴心妄想的努力進行了諷刺。

儘管不被看好,但2012年倫敦奧運會卻取得了巨大成功,令民眾深感振奮,並向全世界極佳地宣傳了英國的形象。由電影導演丹尼·博伊爾(Danny Boyle)執導的開幕式具有自由左派精神,並滿溢著懷舊之情:舞台上出現了小說《柳林風聲》(The Wind in the Willows)中的場景,緊接著又唱響了性手槍樂隊和衝撞樂隊的歌曲;接下來的一刻,英國人不再談論戰爭,而是與翩翩起舞的護士及病童一道,慶祝國民醫療服務體系的建立,顯然這已成為受到全民敬仰的「宗教」;迅速升起的煙囪代表著英國的工業遺產;隨即魚貫而入的則是賈羅鎮的示威者和婦女參政論者;舞者佩戴著核裁軍運動的徽章;漫畫形象的資本家脫下禮帽向觀眾致意;被選作英國音樂界代表的是艾米·懷恩豪斯(Amy Winehouse)而非沃恩·威廉斯,是大衛·鮑伊而非亨利·珀塞爾(Henry Purcell)。女王以喜劇的方式隆重登場,與扮演邦德的丹尼爾·克雷格(Daniel Craig)開起了玩笑,86歲高齡的她乍看上去似乎是從直升機上背著降落傘駕臨舞台的。最後,來自世界各地的活動家和倡議人士攜五環旗步入了會場 。

據估計,全世界共有超過10億人收看了這場耗資2 700萬英鎊的盛大演出。組織者打造出了怎樣的英國形象呢?回過頭來看,這就如同是布萊爾的新工黨現代化議程那姍姍來遲的最高峰。這場演出頌揚的是「新英國」——一個多元文化並存、在性的問題上十分開放、自由化且善良的國度;與此同時,抗議人士和激進分子被加以浪漫的刻畫,大英帝國和無情的工業化這兩段歷史則受到了粉飾。這是一個以格拉斯頓伯里音樂節為標誌的國度:繪成粉色與青檸綠、橙色與黑色的變種米字旗在同性戀驕傲遊行的隊伍中高高飄揚;尖刻、自嘲的英式幽默成了最為成功的出口品;「老兄沉住氣,再來杯啤酒」則成了本國的秘密格言。理察·威廉斯(Richard Williams)在2012年7月28日出版的《衛報》上對開幕式做出了這樣的總結:「極度興奮,令人愉快;偶爾讓人眼花繚亂;極富人文精神,面面俱到,幾乎每段文化記憶都被喚醒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托比·揚(Toby Young)在2015年4月某日出版的《每日郵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抱怨湧現了過多關於礦工罷工和去工業化的左翼電影,他在提及倫敦奧運會開幕式時指責它壓根沒有提及英國「戰後最偉大的首相」柴契爾:「為我們奉上的還是那套熟悉的左翼版本的英國史:戴禮帽的保守黨工業家決心用惡魔一般陰暗的工廠破壞這個國家,但遭到了婦女參政論者、工會成員、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與跨性別者的制止。」博伊爾的合作者弗蘭克·科特雷爾·博伊斯(Frank Cottrell Boyce)則譴責柴契爾「不夠格當英國人」,並表示:「儘管她周身包裹著米字旗,但她從未理解這個國家。」

引人注目的是,從倫敦奧組委主席科(Coe)男爵,到新任倫敦市長詹森,諸多保守黨人都對開幕式傳遞出的左翼訊息表示了熱烈讚許。他們接受了倫敦奧運會幕後負責人、前工黨內閣大臣特莎·喬韋爾(Tessa Jowell)所謂的這封「我們寫給英國的情書」,這一事實足以表明布萊爾時代的文化影響力是多麼根深蒂固。

當然,還有許多保守黨人和年長者格外厭惡這一開幕式;人們也有理由認為,博伊爾呈現出的這一大都會版本的「新英國」及其文化恰恰是4年之後的脫歐起義所針對的目標。不過就當時而言,任何不滿的牢騷聲都被英國運動員的優異表現平息了。英國以29金的成績在金牌榜上高居第三,僅次於美國和中國,在自行車、賽艇和田徑等項目中的表現尤其出色。英格蘭體育理事會表示,截至當年年末,每周都會進行體育鍛鍊的人數又增加了75萬。對於這個正在從「園丁之國」轉型為「電視痴漢之國」的國度而言,這真可謂了不起的成就。英國運動員在賽場上的成功似乎進一步確認了開幕式傳遞出的多元文化訊息:出生於索馬利亞、在孩提時來到英國的莫·法拉赫(Mo Farah)和牙買加油漆匠之女、成長於謝菲爾德的傑茜卡·恩尼斯(Jessica Ennis)成了最耀眼的明星。當新工黨對移民的益處大加讚揚時,他們所憧憬的正是此類成功的案例。在許多方面,於布萊爾時代結束很久之後舉辦的2012年倫敦奧運會都是「托尼先生」理想主義的典型例證。倘若這就是事情的全貌,那就好了。

金融風暴席捲全球

正如前首相布萊爾那事無巨細、信息翔實的回憶錄充分表明的,直到最後一刻,他仍希望說服布朗繼續推進以市場方式改革公共部門、讓家長參與創建學校以及厚待富人的新工黨議程。他向布朗表示,要麼繼續自己的政策,要麼徹底與之決裂。

但審慎的前財政大臣並不願意二選一。在布萊爾離任之時,儘管美國開始投入更多兵力,試圖加強控制,但布朗已經意識到,伊拉克戰爭是個錯誤。就國內而言,有關工黨用上議院議席換取政黨經費的傳言令他備受攻擊。布朗對自己的誠實品性深以為傲,他還覺得自己幾乎成就了經濟奇蹟,但布萊爾主義的失敗卻令其有些失色,因此,此類攻擊令他格外憤怒。最終,針對「用錢買爵位」醜聞並未提出任何指控。布萊爾堅稱在任的最後幾天自己處於「最佳狀態」,但在外界看來,他卻顯得筋疲力盡、苦不堪言。

布萊爾的忠誠下屬戴維·米利班德曾考慮向布朗發起挑戰。但布朗已經爭取到了默多克傳媒帝國以及同樣極具影響力的《每日郵報》主編保羅·戴克(Paul Dacre)的支持(這兩人後來都將支持戈夫)。在2007年,如此重量級的支持,加上在議會中強有力的行動,使得布朗已是勢不可當。

在《一段旅程》(A Journey)這本書中,布萊爾列舉了他在1997—2007年取得的成就:「英國經歷了10年不間斷的經濟增長??與保守黨執政年間相比,最貧窮的20%人口的生活水平大幅改善。每個冬天,再不會有領退休金者因暖氣不足而死去。國民醫療服務體系不再因為危機頻發而屢屢見諸報端,等候名單和等候時間都有所縮短,有些地方可謂突飛猛進。1997年,在倫敦有近100所學校中,5門科目的中等教育普通證書成績達到優秀者占學生總數比例不足四分之一;到了2007年,這樣的學校數量已減少至兩所。『學院』項目正在大力推進之中。這還是戰後唯一一屆任期內犯罪率不升反降的政府??」他的成就清單還在繼續,提到了維護同性戀者權利的立法、針對兒童的「確保開端」項目、北愛爾蘭和平進程,以及對內城區的改造。

考慮到布萊爾的聲譽已嚴重敗壞,在此有必要對上述成就加以逐一審視。正如當時他所害怕的那樣(他對小布希有此表態),尤其是在《奇爾科特報告》於2016年7月公布後,關於伊拉克戰爭的決策成了他的墓志銘。對布萊爾的看法總是分裂的。他曾是一名傑出的人物,像他這樣在政壇一線擔任過的唯一工作就是首相的人少之又少。他那各種不知疲倦的行動突破了工黨的界限,並在接下來的數年裡攪動了整個英國,許多勇敢的國內政策改革也將被追隨者效仿。

但布朗並非追隨者中的一位。在布萊爾離任前,新工黨的教育事務大臣安德魯·阿多尼斯(Andrew Adonis)為他留下了一張直言不諱的便條。阿多尼斯預測稱,布朗將向左轉,並輸掉下一次大選:「看上去他將成為你和卡梅倫之間的一段弱勢插曲,不過時間倒是比較長。」然而一開始,布朗倒顯得像是一絲未被布萊爾時代標誌性的各種醜聞、房產交易和攀龍附鳳之風污染的新鮮空氣。上任之初的他充滿活力,承諾要制定約束大臣行為的新規則,要推動憲政改革,賦予下議院對戰爭與和平相關問題的決定權,還要對伊拉克戰爭展開調查。「不需飛俠,只需戈登」[2]——工黨在為2007年大選準備的海報上這樣說道。人們普遍預測布朗將於2007年提前舉行大選,但在某個周日的電視直播節目中,布朗否認了這一計劃。布朗還承諾將興建大批生態城鎮,以解決住房危機。怪異的是,他的其他政策竟然成了卡梅倫時代的預演。當布朗表示要「為英國勞動者創造出英國的工作崗位」時,當時的反對黨領袖指出,這違背了歐盟關於人口自由流動的立法;當布朗試圖促使國民醫療服務體系「每周7天、每天24小時」提供服務時,他很快便不得不軟化自己的立場,為醫療工作者加薪。在卡梅倫治下,這一幕將重演:衛生大臣傑里米·亨特(Jeremy Hunt)與實習醫生展開了漫長且殘酷的爭鬥。

倘若布朗果真提前舉行大選,他倒的確有可能獲勝,但猶豫不決的危害很快便顯現出來。在很短的時間內,兩次意料之外的沉重打擊便摧毀了他的政府。

首個也是最嚴重的打擊是2007—2008年爆發的金融危機。這場危機始於美國的腹地,自以為聰明、實則愚蠢的銀行家,將包括許多發放給低收入者及失業者的實際毫無價值的「次級抵押貸款」在內的貸款拆分後重新出售。作為一種債務擔保證券,這些被包裝一新的金融垃圾流入了不穩定的全球金融市場。在一片繁榮的氛圍中,在「只有天空才是極限」般的野心和巨額紅利的驅使下,各家金融公司未能儲備足夠多的壓艙資本,作為貸款和投機行為的保障。就如同大海上裝備過多的船隻一樣,它們開始上下顛簸、左右搖擺,船底也漸漸露了出來。一旦用來勉強支撐局面的那些金融工具價格開始下跌,這些金融公司便立刻陷入了極其危險的境地。位於紐卡斯爾的北岩銀行就是一個好例子(這裡的「好」不是真的好)。北岩銀行的策略是,在國際市場上借款,用這筆資金提供抵押貸款,再將這筆貸款拆分或是「債券化」,將其倒賣到國際市場上去。

然而,隨著債務擔保證券的價格暴跌,金融「旋轉木馬」在2007年突然卡殼了。大潮退去,人們猛然發現北岩銀行原來光著身子,並沒有足以償付投資者的充足資金。英國150年以來的首次銀行擠兌隨即發生,憂心忡忡的儲戶在各地的分行門前都排起了長隊,絕望地試圖取回自己的存款。政府出手救助了北岩銀行。到了當年秋天,對銀行的信心又恢復了,而此時為銀行埋單的變成了納稅人。最終,北岩銀行於2012年被虧本出售給了維珍財富公司。

但北岩銀行只是這場席捲全球的疫情中出現較早、程度較輕的一個症狀。在2008年3月的第二周,發生了為期整整7天的金融大屠殺。最為亢奮、規模最大、最愛冒險的債務槓桿玩家黑石集團宣布收益下滑了90%,整個華爾街隨即亂作一團。為了維繫銀行系統,美聯儲注入了相當於1 500億英鎊的資金。危機的浪潮越漲越高。一家過度借貸問題極其嚴重的私募基金公司卡萊爾資本被掀了個底朝天。一天之後,華爾街的巨頭之一貝爾斯登公司只是在獲得救助後才避免了翻船的命運,經過一次併購,它的殘骸終於被打撈上來。

在英國,新任財政大臣阿利斯泰爾·達林在首份預算案中謹慎地下調了經濟增長預期,並警告稱英國將面臨一段艱難的時光,政府將提高稅收。然而人們很快便意識到,英國也無法逃脫這場正吞噬華爾街的風暴。2008年9月,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破產,這是美國商業史上規模最大的破產案。全球金融體系開始搖搖欲墜。雷曼兄弟倫敦分公司的約5 000名雇員被告知丟掉了工作,他們端著裝有個人物品的辦公硬紙盒,用下巴夾著黑莓手機,黯然離開了位於金絲雀碼頭的公司總部。這幅悲慘的景象登上了電視新聞。

此時,英國那些大銀行的命運又如何呢?由蘇格蘭銀行和著名的哈利法克斯房屋互助協會合併而成的HBOS公司享有審慎與老到的美名。然而這些老派、面色蒼白、戴著角質邊框眼鏡、身著沉甸甸的藍色嗶嘰西裝的人也大事不妙了:他們也在像酒吧里的賭徒一樣借款和放貸。在面色蒼白和著裝方面可以超越任何人的布朗,證明了自己是一名能幹的麻煩解決者。經過他的安排,勞埃德銀行對HBOS進行了救助,並且通過收購規則里的一項棄權條款獲取了好處。

但恐慌仍在繼續。10月,英國股市暴跌,商業活動慢慢停了下來。仿佛沒有哪家金融公司足夠悠久、足夠恢宏、足夠強勢,足以保證自己絕對地、100%地安全。布朗和達林推出了一項金額達500億英鎊的銀行救助計劃,英格蘭銀行則將利率下調至僅僅2%,開啟了漫長且史無前例的低借貸成本時代。

這場危機過於嚴重,政府的常規手段都不足以對其加以遏制。在這場風暴席捲全球的2007年,自鳴得意、手腕高超的蘇格蘭皇家銀行總裁弗雷德·古德溫(Fred Goodwin)為主宰全世界又邁出了一步,以過高的價格收購了荷蘭銀行。但到了2008年4月,蘇格蘭皇家銀行的帳面狀況已經無比糟糕,古德溫不得不請求投資者為其注入120億英鎊資本。當年8月,蘇格蘭皇家銀行的虧損已達6.9億英鎊,在英國銀行業歷史上排到了第二位。讀者一定會認為,這樣的數字已經很驚人了,但與2009年2月宣布的290億英鎊虧損相比,實在是九牛一毛——後者輕而易舉地創下了歷史最高紀錄。此時,已名聲掃地的古德溫(他的年薪高達130萬英鎊)辭去了職務,並且為保住自己豐厚的退休金展開了有失體面的爭奪。到了2008年11月,英國納稅人不得不再次挺身而出,花費150億英鎊買下了蘇格蘭皇家銀行58%的股份,使得這家銀行免於因自己的貪婪和愚行接受懲罰。

當然,這些問題的主要責任並不能歸咎於布朗和達林。達林是個謹慎、細緻、清醒的人,總體而言,他和布朗的行動既迅捷又老練,頂著批評者的嘲笑採取了財政刺激措施,私下裡也不惜用較強硬的手段平息異議。2009年4月於倫敦舉行的20國集團領導人峰會遭遇了反資本主義抗議。在警方對示威者的「圍堵」過程中,一位名叫伊恩·湯姆林森(Ian Tomlinson)的報販被打倒在地,隨後不幸去世。也正是在此次峰會上,布朗試圖避免全球金融體系崩潰的絕望努力達到了最高峰。

在匆匆出訪各國之後,布朗說服法國和德國領導人採取一項金額達1.1萬億美元的全球性財政刺激措施,此舉極大地安撫了市場情緒。和長期以來對英國加入歐元區的反對一樣,這一戰略上的成功也並未令布朗收穫應有的讚譽。在前一年的夏天,對局勢向來有些悲觀的達林曾對《衛報》表示,他擔心英國經濟將陷入60年來最艱難的境地。布朗對這番坦率的言論大為光火,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徹底原諒他。不過,考慮到當時許多保守黨人還在主張進一步放鬆而非加強對市場的監管,指責工黨低估了問題的嚴重性是站不住腳的。

儘管如此,公眾的怒火仍難以平息。當然,這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在布萊爾時代,失業率很少成為問題,但此時失業率卻在飛速上升。2008年秋天,失業人數已經增加到接近190萬。在失業問題最嚴重的西米德蘭茲地區和英格蘭東北部地區,工黨將在接下來的10年間掙扎不已。衰退又延續了一年多時間,是「二戰」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到了2008年年末,製造業產出減少了7%。但單單數據還不足以反映全貌。

如今,得益於社交媒體以及變得更加無孔不入的報紙和電視,丟掉工作、失去自己的生意,乃至只不過是收入有所損失的英國民眾對於超級富豪驕奢淫逸的生活更加了解了,這些超級富豪中當然也包括許多引發這場危機的銀行家和對沖基金經理。古德溫位於愛丁堡的住宅遭到了圍攻,還有人要求剝奪他的騎士頭銜——2012年此事終於成真了。

抗議者沖入了那些未繳納稅款的商店與公司。在倫敦西區,諷刺銀行家漫不經心、傲慢自大行徑的劇目大受歡迎。《華爾街之狼》(The Wolf of Wall Street)、《商海通牒》(Margin Call)等同一題材的影片在各地也是觀者如潮。如果說何時曾興起一股與「嫉妒」相關的政治風潮,那麼一定是在21世紀初的這段時間。

政客要為此負多大責任呢?正是在布朗擔任財政大臣期間,極為複雜、令人眼花繚亂的證券、垃圾債券等金融產品開始被不受嚴格監管地大肆買賣。與此同時,在工黨和顏悅色的注視下,大公司的貪婪開始不受限制地愈演愈烈。年度分紅激發了銀行家的瘋狂慾望,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輪輪你爭我奪的花錢狂潮:高級跑車、配備有新挖掘的地下室以打造家庭影院和健身房的城鎮豪宅、科茨沃爾德地區帶有宏大狩獵場的莊園、地中海上人手齊備的超級遊艇。在野的保守黨後來利用布朗的這一過失摧毀了他的聲譽,但如前所述,保守黨當時主張的卻是進一步放鬆管制。

事實上,各個陣營的政客都被這些自負滿滿、言辭兇悍、富可敵國的金融國王弄得不知所措。這些人為政黨提供資金,舉辦最好的派對,就如同帶有浪漫色彩的梟雄一樣,受到那些外省大學講師或是在慈善組織與工會中從事卑微工作出身的政客的仰視,乃至遵從。馬修·弗羅伊德(Matthew Freud)在科茨沃爾德舉辦的派對十分有名,在他這樣的「斯文加利式人物」的推動下,大型公關公司在同一時期也得以發展壯大。這些公司使得商界與政界的關係愈發緊密。這種現象同樣是布萊爾政府的遺產。追隨著奈傑爾·勞森的「金融大爆炸」政策,布萊爾並未從結構或道德方面對金融巨頭髮起挑戰。或許和絕大多數政客一樣,他也並不清楚金融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此外可以確定的是,和其他工黨政客一樣,他也十分享受經濟增長帶來的豐碩且美味的成果:在漫長的經濟繁榮期,大筆稅款湧入國庫,使得執政時的工黨能夠無所顧忌地盡情開銷。但事實表明,這實際上是一枚巨大而危險的糖衣炮彈,還包裹著一張印有諷刺笑臉的包裝紙。

這些問題被留給了布朗;當然,曾擔任財政大臣的他對於監管不足的確難辭其咎。在採訪中他一再受到責難,但總是否認這一切應歸咎於自己(這種說法倒是的確有些道理),還指出正是自己的當機立斷才使得局勢穩定下來。他從未給予自己的朋友達林足夠的讚譽——然而,政治就是這樣。

作者:安德魯·瑪爾編輯:任思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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