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後「攝影師寶寶」張杰帶你逛坎城：
電影節最大 理解蹭毯心態 做官攝得「端著」 被明星」翻牌「最棒
跨入30歲，喜歡自稱「攝影師寶寶」的張杰在今年受邀成為坎城國際電影節官方攝影師，主要工作是拍攝明星走紅毯。
在坎城紅毯兩側站了兩年，張杰終於從圖片社簽約攝影師「轉正」。適逢坎城電影節70周年，今年首次增加「攝影師獎」，張杰在開幕式紅毯拍攝的照片也入選了。
隨著電影節過半，重量級明星和影片悉數登場。張杰每天七點起床，常常需要工作到凌晨兩三點。平日裡有些文藝范的他，作為官方攝影師也得「端著」。比起初識坎城的光鮮和熱情，張杰現在最深刻的感受是累。
記者連線採訪了正在緊張工作的張杰。來跟隨敬業的「攝影師寶寶」一起逛坎城！
文／September 采寫於2017年5月
「Here! Here! Your Back!」（在這裡！看背面！） 為吸引到明星大腕的正臉，與鏡頭擦出火花，張杰和百餘名坎城官方攝影師擁在紅毯一側扯著嗓子高喊，手中的「長槍短炮」閃個不停。
5月23日，坎城電影節開設70周年特別紅毯，幾乎所有在世的「金棕櫚獎」獲得者都將出席。坎城紅毯迎來了最強勢的一眾大腕。張杰背了兩個相機和數塊電池後備，一大早起來顧不上飯就往紅毯攝影區域趕。
留法攝影師養成記：拼實力 看運氣
坎城紅毯兩側拉開五米長左右的隔離區域，「專供」官方攝影師。儘管每個人只有容得下站腳的「立足之地」，這也是坎城電影節組委會特意安排的，不允許占位和調換。全世界共250個名額，分配到每個國家不同媒體上的名額屈指可數。
有些娃娃臉的張杰還不到30歲，在扎堆的大鬍子國外攝影師中像一股清流。能站在距離明星最近的紅毯攝影專區，除了實力，也需要努力工作換來的運氣。
2006年，張杰從西安來到法國，先修了兩年的語言課程，隨後進入Spéos巴黎國際攝影學院。大學期間，他和攝影愛好者一樣，做過旅遊和社會記錄。隨後從專業婚紗攝影師做起，他逐漸有機會參加國際品牌的拍攝活動。
作品受到好評之餘，張杰也進入了國際時裝周、紐約MetBall名媛會、英女王九十大壽慶典等拍攝。2014年起，作為GettyImages和「視覺中國」簽約攝影師，張杰開始了坎城之旅。
兩年的作品積累，張杰逐漸在圈內有了小小名氣。今年4月，他收到了坎城電影節的官方邀請函。
「沒有時間關注紅毯糗事 」
作為世界三大電影節之一，坎城電影節規格之高歷來備受矚目。每年一次的坎城國際電影節是紅毯屆的盛事，不僅可以招攬到國際大腕，也會引來所謂的「十八線」明星」。能走上紅毯的人自會小心端著不出差池。
一般而言，每天的紅毯有2-4場，分布在當地時間晚上5點、7點、9點不等。
面對來勢洶洶的「毯星」群體，張杰笑說，「其實走紅毯的我有很多不認識，也壓根見不到幾位國內明星。」 每場紅毯四五十分鐘左右，雖然控制了數量，也會有幾百個人排隊在走。二十來米的坎城紅毯就像一場精心安排的露天電影院，每個人拿著號牌上位，奈何門票有限。
有時晚上11點午夜場紅毯，還有大批人排著長隊。只是紅毯兩側少了攝影師的喧囂和閃光燈的刺眼，「頓時覺得非常冷清」，這也讓張杰感到自己身上這個道具十分重要。
紅毯上的明星數不過來，偶有的出糗事件在國內報導得風生水起。除了個別印象深刻的，張杰等攝影師卻來不及關注。
他記得去年開幕式上，某位國內女明星一步一停，一直不願意走，在紅毯上站了五分鐘。組委會出面趕了她好幾次才離開。「那次覺得特別丟人」。因為算上台階上的紅毯，整個也不過50米，鞏俐第一次亮相坎城也就待了兩三分鐘。
而前幾日第一次拍到有孕婦走紅毯，張杰倒是覺得很稀罕。
電影節最大 理解蹭毯心態
坎城電影節自成立以來，有著相當嚴格的著裝規則。男性必須穿西裝、打領結。習慣西裝禮服的張杰說，「這是對工作行業的尊重。」
除非主辦方特許，明星沒有自我的機會。「在坎城，是電影節最大，不是明星。」
比起一般攜作品參加的外國男星，中國男星一般由贊助商支持，會更加在乎形象。但紅毯的主角是女星們，以至於有網紅身穿類似國旗設計的服裝蹭紅毯。
面對國內甚囂塵上的議論，當時身在現場的張杰並沒有體會到。「拍攝時非常緊張，根本沒有時間交頭接耳。我當時覺得挺扎眼，很雷人，也拍了幾張。我們的義務只是拍好照片，不會關注和評價。」
事後他才得知該網紅在國內引起了關注。「現場攝影師甚至不會在乎這個人穿什麼。」
三年的紅毯，張杰每次都能遇到博出位、露得多的人。但在張杰看來，紅毯現場沒有那麼複雜。「攝影只是社會關注度的呈現。把圖片拍好看，是我的本職工作。當然，我個人的話，也想拍長得好看的。」
見到的奇裝異服，他也見怪不怪了，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只記得去年開幕式，有女星穿了一件綠色大袍子，有點雷人。」作為攝影師，他拍攝的焦點在於這個人是不是很有名，是否被別人關注。
但對於各種蹭紅毯的行為，如果是出於工作心態，他表示理解。「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渠道和方法。如果在網紅的角色上，該蹭你也會去蹭啊。」
日拍圖過萬 累得聲帶撕裂腰酸背痛
這是張杰在坎城的第三年。整日見國內外明星大牌，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比起最初的光鮮和熱情，張杰現在最深刻的感受是累。每日上千甚至過萬張高清大圖到手，他還要給各大圖片社傳圖、編輯、寫稿。
從5月17日坎城電影節開幕式以來，張杰沒有任何輕鬆愉快的時刻，始終處於攝影前後高度的緊張和繁忙中。除了抽出時間接受記者採訪，他沒法參加電影首映禮和發布會，熱鬧的酒會和party也與他無關。「實在太忙了！」
明星走紅毯也時有緊張，在狂熱的閃光鏡頭中不知看向誰。為吸引紅毯明星正臉，攝影師往往會大聲喊叫他們的名字或口號吸引注意。「面對不太配合的明星，只能更大聲地喊」。
連日以來，張杰因為喊叫太多，聲帶撕裂疼痛到嘴巴無法張開，好不容易熬到有空吃飯，為補充體力只能「堅強地」吃一點。
每天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對張杰來說幾乎成了常態。而由於職業特性長期晚睡，張杰有段時間甚至出現了身體浮腫，處於亞健康狀態。半年之前立志變瘦的張杰把頭像換成「不瘦十斤不換頭像」， 很可能他將在電影節結束時達成這個小願望。
「被巨星翻牌太棒 不會表露粉絲心態「
如果是華人影星，張杰更容易得到青睞。這幾日陸續被國內明星李宇春、楊子姍、舒淇等翻牌，讓他興奮不已。他可以熟練地喊出他們的名字，有更大的幾率被「翻牌子「。
一般而言，攝影師不容易捕捉到明星的迷之笑容，要是碰到她們揮手打招呼、帥氣比心，幾乎就是幸運了。
張杰明白這多是運氣，但華人攝影師的身份也幫助他不少。「明星走到攝影師跟前，別人都不看，只看你，跟你打招呼。」
收穫最大的是在5月23日——坎城電影節70周年特別慶典，獲封過金棕櫚獎的導演、影后、影帝能來的都來了！連本屆坎城評審團都high到爆。張杰當天拍攝一萬多張照片，兩張內存卡全部拍滿，兩個閃光燈閃到沒電，被N個國際巨星翻牌，「感覺一下子走上了人生巔峰」。他拿相機的雙手也激動到顫抖。
遇到喜歡的明星和導演，張杰也會有粉絲心態。但是」身為官方攝影師，得端著」。他會非常努力地幫他們拍攝，展示其最好的一面。「這有點小私心。但不會表露出粉絲心態。」
但當法國國寶級演員、兩屆坎城影后伊莎貝拉·於佩爾（Isabelle Hupert）出場的時候，張杰瞬間感覺很神聖，仿佛」整個坎城的觀眾都在等待她的到來」，手中的相機似乎也更加賣力了。
夢想做坎城頒獎禮攝影師
對大多數官方攝影師而言，紅毯就是他們的主場。雖然很累，12天的拍攝官方報酬不足一萬元，但張杰以後每年都會來。「這和商業無關，主要是自己對電影的情懷。這是我十分喜歡的工作。」
適逢坎城70周年，今年首次增加「攝影師獎」。坎城評審團每天會評選出三幅在當天最具影響力的作品。
攝影師在現場幾乎沒有反應時間，要在滾滾的閃光燈中鎮定又不失機敏，拍出精緻有趣的鏡頭十分難得。開幕式上，張杰從獨特的視角捕捉到大陸影星王珞丹的身影，從數千張提交給坎城評審團的照片中脫穎而出，入選「最佳攝影師」照片，在影節宮展示。他因此有機會角逐28日閉幕式的首屆坎城電影節「攝影師獎」。
而要進軍含金量最重的頒獎禮現場拍攝，張杰了解到，「至少需要十年以上國際頂尖圖片社的工作經驗，還得是知名攝影師。規格非常高。」
張杰輕鬆地說道，「會在坎城一直待下去，希望十年後能夠站在頒獎禮現場。」
不「端著」的張杰——
30歲彷徨也瘋狂 記錄個人拍攝史
30歲當口的張杰也會有些彷徨。攝影師帶來的長期高壓和身體不適，讓他在入駐坎城前來了場小青年玩的Color Run，稱「以後還會做更多瘋狂的事情。」
也就是從半年前開始，180斤的張杰開始變瘦計劃。張杰風趣地在社交媒體上自嘲，「春風十里，吹不動自己是常態」。他把更大的動力放在工作上。
坎城期間，除了官方工作，他硬是擠出了時間更新個人公號，自詡「攝影師寶寶」，記錄每日拍攝亮點。
受邀拍攝「維秘」、國際時裝周等，張杰也形成了自己的時尚品味，學會了點評明星穿著。
對坎城紅毯每日出場的知名女星，他會配合精拍圖片，用簡短的文字傳遞出所見精華。如近距離拍攝到的某國際女星，他評道：「著裝優雅低調，短髮乾淨利落，一身藍色某品牌春夏高級定製，美如水般溫柔」。
他也會用85後調皮的語言細說明星，比如評開幕式上某女星「一身天鵝絨及地禮裙，深V只有這般紙片身材才能玩的6。」 常有點評，卻不會雷同。有時候他也會調侃，「這是一個顏即正義」的時代。
不過面對有些雷人的裝扮，他不敢恭維。「廉價禽類裝扮、國旗裝扮，實在很雷人。在紅毯上賴著不走的，還是不要再來了。」
除了高逼格的紅毯，也常有明星參與和電影節沒什麼實質關係的活動。有時候碰到明星T台走秀，行錯方向，他也會如實記錄下來，第一時間分享給國內的粉絲。
熱愛事業的張杰也玩起了環球旅行，擁有個人工作室。平日身居法國，他也會記錄社會動態。在坎城，張杰開掛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對話：攝影師分等級 走紅毯途徑多
記者：哪些攝影師進入坎城拍攝走紅毯？
張杰：攝影師和記者、媒體技術師一樣，需要媒體通行證進入電影節。證件分為白證、粉證、藍證、黃證，有加點和不加點之分，擁有不同的優先級別，權限也不一樣。攝影師可以進入電影宮，看部分參展電影，但紅毯攝影區和Photocall（攝影師專拍場）需要額外邀請函才能進入。
最頂級的攝影師還可以站在紅毯中間拍照。但坎城組委會也沒有提供信息，我也沒有搞清楚。
我還遇到過狗仔隊，在紅毯攝影區外圍偷拍明星的。
記者：哪些明星可以走紅毯？
張杰：坎城入場券不是公開售賣，明星一般只能被邀請出席。走紅毯的人，除了官方邀請和攜帶作品入選，還可以通過贊助商、電影公司、知名媒體、與坎城電影節有合作的經紀公司等途徑。法國政府機構也會以招待性質邀請貴賓參加。只要花足夠多的錢，甚至你也可以通過代理經紀公司走上紅毯。
組委會通常提前一天郵件告知攝影師具體安排。只要是官方邀請的明星，我們都能收到名冊。通過其他渠道來走紅毯的就不知道有誰了。
今年不尷尬 高興看到國人姿態
記者：中國電影作品入圍坎城不多，怎樣看待坎城電影節上的中國明星？
張杰：可能會有人讚嘆此次中國明星的表現可圈可點，也可能會有人諷刺一句「毯星」越來越多。但就我個人而言，很高興能夠看到，在坎城這樣世界型的大舞台，有越來越多的中國面孔。雖然有的紅毯明星沒能夠帶著作品前來分享，但也收到了官方的邀請。
今年只有一部影片入圍坎城「一種關注」單元，但是比起2016年中國電影零入圍的情況，我一點也不尷尬了。入圍坎城不僅意味著國人對世界的一種姿態，還代表國際對中國與日俱增的關注。關注越來越多了，好作品還會遠嗎？
記者：紅毯之外，攝影師怎麼處理與明星的關係？
張杰：除非是很熟的明星資源，我們和明星基本沒有額外交流。拍攝完成後，攝影師一般也不會修圖。除非明星工作室有要求，但這需要額外支付。
記者：攝影師這份職業帶給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張杰：最重要的是工作經驗，和記者一樣，也是跟不同行業的人打交道。喜歡的中外明星通過自己的照片向各個媒體展示，被更多人知道，覺得好有成就感。
註：2017年5月，我通過校友採訪到了當年坎城的官方攝影師之一——當時還沒滿30歲的傑哥。傑哥很開心地告訴我文章被澎湃等重要媒體轉載，微博粉絲數也漲了不少。他很喜歡一姐劉雯，還曾推薦過余晚晚接受採訪。現在每天看到他在朋友圈裡曬全世界打卡攝影的行程，生活在夢想中真好。今年我也30了，希望離夢想不再那麼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