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兼具有性、錢、愛、陪伴的婚姻,是不存在的。
只占其三,已經很完美。
占其二,也能維持下去。
占其一,很殘忍,但和著一點幻想,很多人也能咽下去。
但疫情一來,這點幻想也被捅破了。
很多人不得不直接面對婚姻的虛空,與伴侶的不堪:
我真的一無所有。
而枕邊人,真的一無是處。
那麼痛苦,圖什麼呢?
外在的原因,內在的恐懼,都不足以平衡這種情緒消耗。於是,疫情之下第一波報復性消費,竟然也必然是:
離婚。
澎湃新聞報導稱,從3月開始,西安17個婚姻登記處開始上班。
一上班,就收到海量離婚預約。
多個婚姻登記處都說:天天爆滿。
舊人的離婚願望,比新人的結婚願望,更為迫切。
3月5日當天,碑林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離婚預約是14對,已經達到上限。
登記處工作人員說:
「昨天離婚預約是滿的,今天也一樣。」
「以往每年也是會在過年之後、高考之後,
出現離婚小高峰。
今年受疫情影響,許多夫妻在家整整一個月,
容易產生矛盾,
加上之前因為疫情業務一直無法開展,
所以這幾天,明顯能感覺到辦理離婚的人數激增。」
大家擠在婚姻登記處,迫不及待地,要與昔日的伴侶、今日的仇敵解除關係。
這種數據的增長,大家很容易會想到以下原因:
疫情下,大家忤在一起太久,都互相看膩了。
活厭了。
吵累了。
心煩了。
想自由了。
於是要離婚。
但事實證明,我們想的還是太簡單。
3月8日,搜狐新聞發布了一個報導,報導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疫情期間,家暴數據直接翻倍。
這或許才是討論疫情離婚潮最最最最重要的切入點。
一名反家暴公益組織的創始人萬飛說:
「今年2月,監利縣派出所收到的家庭暴力報警是162起,
去年2月,只有47起,
同比增長3倍。
而1月份報告的案件數量,也比去年同期翻了一番。
其中大多數是丈夫對妻子的暴力,也有一些家長對孩子的暴力。」
他們監測的另一個縣——潛江,1月的家暴報警數是85起,2月為83起。
而去年的數字分別是43與47。
「無論是和同期比,還是和疫情前相比,增幅都是巨大的。」
一個河南的女性,雖早已離婚,但因前夫勸說,還是帶著孩子去前夫家過年。
在吃飯時,前夫打了孩子。
她勸導無果,反被前夫扇了耳光。
她報警。但當時正是疫情嚴重時,警方只建議讓其家人來接。
但公共運輸已停止。
各地嚴密封鎖。
進村都要通行證,家人根本無法馬上過來。
她只有帶著兩個孩子,拖著行李,走路回50公里以外的家。
另一些家暴受害者,因為社會支持系統削弱,處境非常危急。
一個妻子被丈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
另一些女性,因被丈夫家暴,求助無門,在街頭危險又荒涼地流浪。
2月26日,深圳一名家暴的女子,在微博公布了一份錄音。
錄音中,她告訴一位家暴調解員,她被男朋友家暴,對方說要打死她。
調解員說:「他喝醉酒的話你也信?你就害怕了?」
她說要追責。
「我覺得應該給他一個教訓。」
調解員的回覆堪稱粗暴。
他咄咄逼人,一連串反問:「有這個必要嗎?要弄死他嗎?」
這個調解員後來被處罰。
但疫情下,公眾對家暴的忽視可見一斑。
人就像刺蝟,遠了,嫌冷。
近了,會互相扎傷。
而原本就存在問題的夫妻,在疫情間,情緒如同炸藥庫,一點火星,就能引發大爆炸。
爭吵不可避免。
矛盾步步激發。
再加上經濟壓力、三觀不一、新仇舊恨,許多人就會攻擊欲爆棚。
家暴於是與日俱增。
一個一個,看得人觸目驚心。
家暴從來不在少數。
但疫情期間的家暴,不僅僅翻倍,還不被聽見。
萬飛說:「所有人的精力都聚焦在疫情上了,這些人成為被忽略的群體......」
一因家庭成了孤島。
二來因政府關注力度變弱。有些地方封路,警車都進不去。
三是交通、餐飲、住宿都近乎停滯。受害女性想出逃,都無處可逃。
於是,痛苦+絕望的女性們,只有一條自救之路可走:離婚。
之於很多人,離婚不是選擇,離婚是一種最後的自救。
有些人在婚姻里身心俱傷。
有些人尊嚴盡失。
一個妻子說,丈夫深夜12點,還在和第三者聊天......
還有人說,
「把他出軌的事給抓住了......
凌晨三點,談好了,
等疫情過去,
我們就去民政局把離婚證給辦了。」
疫情一結束,很多婚姻也結束。
自然,離婚潮勢不可擋地來臨。
但這不是悲劇。
是新生。
也是重新開始。
畢竟,之於被家暴、被出軌的女性而言,長期置身於這種扭曲的關係,會深入地、無聲地、勢不可擋地推毀整個人。
疫情威脅的,是我們的安全。
壞關係摧毀的,卻是我們的自我。
許多人說,疫情是一面照妖鏡。人妖鬼怪,全都現出原形。
但在婚姻里,它更像是一次自我審訊。
- 我的選擇是對的嗎?
- 我需要繼續嗎?
- 我想要什麼?能做什麼?願意付出什麼?
這種自我逼問,是非常痛苦的。
和平日子裡,我們一想到這些問題,身心不適,可能就會用刷劇、刷綜藝、刷微博等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疫情期間,你逃不掉了。
他就在眼前。
痛苦連綿不斷。
你不得不面對。
而面對的時候,抉擇也就已經開始。
因為幸福的婚姻里,是沒有追問,只有滋養的。
不幸的婚姻里,問題才會層出不窮,明的,暗的,尖銳的,隱晦的,懸而未決的,細思極恐的......都埋伏在那裡,等著要這段關係的命。
一個準備離婚的姐姐說:從來沒為自己活過,離婚以後,想自在地活。
所以未嘗不是好事。
疫情結束,重新啟程,以全新的姿態,踏上自己的遠方。而去路漫長,幸福紛紛揚揚,就在陽光下。
作者:周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