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宋朝，「積貧積弱」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一個詞。在人們習慣性的印象里，這個朝代總是皇帝窩囊、宰相陰險、官兵廢物，一和周邊政權打仗就大敗虧輸。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可以挽狂瀾於既倒的大英雄，還沒等其在戰場上建立一番功勳，就先被自己人整得只剩一口氣——如此孱弱，實在難稱強大。
然而，當我們細細翻讀史料，就會發現：真實的宋朝，和人們想像中的絕不一樣。今天我們就通過復盤一場鮮為人知的戰役，來為鐵血強宋作一回正名。
01
寶元元年（1038年），西北党項首領李元昊稱帝，建立西夏，宋夏戰爭由此拉開大幕。在最初的交鋒中，宋軍因準備倉促、指揮不利等原因連遭挫折，三川口、好水川兩場大戰下來，宋軍無不是全軍覆沒。不過，西夏雖能取勝，卻也是殺敵一萬、自損九千五，占不到絲毫便宜。更重要的是，由於無法攻破宋軍在陝西地區的防禦體系，夏軍不能奪占宋朝一寸領土，這就使夏軍的勝利變得毫無用處。
為改變這種「勞師無功」的窘境，李元昊將目標瞄準了宋朝的豐(今陝西府谷北)、麟(今陝西神木北)、府(今陝西府谷)三州。黃河在山西由北向南流過，這三州正好位於黃河以西，與宋朝腹地的聯繫被黃河天然地隔絕開來，是北宋孤懸於西北的一塊「飛地」，如果被圍，極難救援。也正因如此，李元昊信心滿滿，認為此番出師必定馬到成功。
慶曆元年(1041年)七月，李元昊出動騎兵七萬三千、步兵三萬五千，合計十餘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向麟州。本以為可旗開得勝的李元昊，卻被當頭打了一記悶棍：宋麟州守軍頑強抵抗，殺傷夏軍近萬。李元昊親自來到城下督戰，夏軍玩命猛攻，可連城牆的邊兒都摸不著。無奈之下，夏軍只得調轉矛頭，對府州開刀。但這回，李元昊又現眼了：雖然府州守軍只有6100人，但這其中有3000驍勇異常、銳不可當的折家軍。兩軍對壘，折家軍二話不說，在主將折繼閔的率領下，一個突擊就把夏軍大陣攪得四分五裂。夏軍敗退時發生了大規模踩踏事故，人馬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02
本想找軟柿子捏，可沒想柿子沒吃成，牙卻崩了兩顆。出動十幾萬人，連口湯都喝不到，成何體統？為挽回臉面，連碰釘子的李元昊只能傾全力進攻豐州。在付出重大代價後，豐州總算被攻破。李元昊洋洋得意，在豐州以南、府州西北修築要塞琉璃堡，割斷麟、府兩州的聯繫，使麟州成為一座孤城。這樣一來，即便夏軍不攻城，麟州也遲早會因糧草耗盡而成為一座死城。
形勢嚴峻，打通麟、府之間的交通線成為擺在宋軍面前的頭號任務。然而，主持府州軍事的宋將康德輿畏懼夏軍兵鋒，只給了部將張岊（jié）50名騎兵，讓他護送運糧隊馳援麟州。這哪裡是馳援，分明就是送死！張岊苦求康德輿多調撥一些兵馬，可康德輿竟不理不睬，反而斥責張岊怕死。張岊沒轍，只能咬牙率軍出發。
路上，他們與夏軍近兩萬人遭遇。張岊挺槍向前，率官兵勇猛廝殺，掩護運糧隊先走。激戰中，張岊面頰中箭，血流如注。他忍住劇痛，拔箭再戰，愈戰愈勇，連刺百餘人下馬，奪馬十二匹，竟迫使夏軍連連後撤。然而張岊畢竟只有50人，很快被夏軍團團圍住。危急關頭，宋將王凱率兩千由周邊百姓組成的清邊軍趕來了。雖然清邊軍系臨時組建，訓練很不到位，裝備也差，但將士們全都牟足了勁，發誓要將敵寇驅逐出家園。王凱領兵繞到夏軍屁股後面，縱兵猛擊。他自己則單槍匹馬直入夏軍陣中，刺一大將下馬。夏軍驚恐萬分，紛紛退走，退時又發生了踩踏事故，死傷六千餘。這時，從麟州方向前來增援的宋軍王吉部兩千多人抵達戰場。夏軍鬥志全無，瞬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03
張岊、王凱、王吉合兵一處，總算是湊了四五千人，遂繼續護送運糧隊前往麟州。當天，他們到達了兔毛川（今陝西神木境內，具體地址待考）。這裡兩山夾一谷，是實施伏擊的絕佳地點。果然，宋軍剛想休息，只聽一聲炮響，三萬夏軍伏兵四面殺出，再一次將宋軍團團包圍。三萬對五千，一邊是三萬夏軍以逸待勞打伏擊，一邊是大多負傷且疲憊不堪的五千宋軍，加之一路苦戰水米未進，體能上幾乎到了極限。張岜、王凱也均帶傷，實難再戰。監軍太監宋永誠意識到這回完蛋了，於是大哭著拿出一條絲絹，準備上吊自殺。
就在這時，夏軍已經沖了上來。宋軍竭盡全力抵抗，但因寡不敵眾，很快就有三百餘人陣亡。王吉見狀，憤然將頭盔擲於地下，以示必死之心。突然，他看到宋永誠準備自殺，便拍馬上前，大聲道：「拜託，老哥你等我先去殺賊，如果我完了，您再自殺也不遲啊！」宋永誠深感慚愧，遂收起絲絹。而王吉隨後的表現，和之前的張岊一樣，讓我們再一次領略到了大宋男兒不畏強敵、勇往無前的膽略和氣魄。
王吉飛馬沖向夏軍，一面沖一面彎弓搭箭，接連射死多人。夏軍一將揮刀砍來，王吉斜身避開，隨即回手一箭，正中那將面門，墮馬而死。宋軍見狀，無不高聲吶喊，士氣大振。張岊、王凱看到了獲勝的希望，裹傷上陣，率領將士們揮動長槍，如洪流一般把夏軍衝散，而後分割開來。按理說，夏軍占有地利，又在人數上處於絕對優勢。可打到這個份上，他們望見對手一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瞬間就如同泄氣的皮球，戰意全無。宋軍趁機大殺特殺，王吉殺得性起，感覺身上鎧甲太重，索性打起赤膊，把一桿槍舞得飛快，如飄瑞雪。其所過之處，夏軍連槍尖還沒看清，就被刺中丟了性命。
如此這般，夏軍徹底崩盤，數萬官兵居然被幾千敵軍逼得退到懸崖邊上走投無路。宋軍步步進逼，又是長槍刺，又是以強弓放箭，夏軍成群成群跌下懸崖，光是摔死的就有近萬人。最後，夏軍除去兩千多命大的落荒而逃外，其餘全部被宋軍送上西天。
這便是宋朝歷史上著名的兔毛川大捷（為區別於後來宋將張亢率軍取得的兔毛川大捷，此次兔毛川大捷便被稱為第一次兔毛川大捷），宋軍在深陷絕境且人數少得可憐的情況下，重挫兇悍善戰的西夏鐵騎，令一代梟雄李元昊吃到了其自起兵以來少有的大敗仗。最終得益於大宋將士們的浴血奮戰，西夏吞併河西三州的企圖宣告破產。李元昊在班師之時怎麼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占有天時地利，又以多打少，還是伏擊，可怎麼就是吃不掉一群由邊民組成的烏合之眾？
時至今日，這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似乎早已被遺忘在歷史的長河中。人們只記住了宋軍在高梁河和岐溝關的狼狽，記住了潘仁美的見死不救，記住了岳武穆的壯志難酬。但對於宋軍將士不畏犧牲而取得的輝煌勝利，基本上選擇性遺忘了。不過，真相雖會被掩蓋，但絕不會消失。這場在今天鮮為人知的戰役，足以證明大宋完全配得上鐵血二字！
策劃：魚羊史記 監製：魚公子
撰文：林森 製作：吃硬碟吧、發達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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