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敘事結構、喜劇元素和人文關懷剖析9.2電影《三傻大鬧寶萊塢》

伽羅說情感 發佈 2020-03-13T04:29:52+00:00

——《三傻大鬧寶萊塢》蘭徹《三傻大鬧寶萊塢》是 根據印度暢銷書作家奇坦·巴哈特的處女作小說《五點人》改編而成。


「 你們都陷入比賽中,就算你是第一,這種方式又有什麼用,你的知識會增長嗎?不會,增長的只有壓力,這裡是大學,不是高壓鍋。」

——《三傻大鬧寶萊塢》蘭徹

《三傻大鬧寶萊塢》( 英文名 Three Idiots)是 根據印度暢銷書作家奇坦·巴哈特的處女作小說《五點人》改編而成。三位主角蘭徹、法漢、拉朱是帝國理工學院的學生,三人共住一室,結為好友。在以嚴格著稱的學院裡,蘭徹是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學生,他不死記硬背,甚至還公然頂撞校長「病毒」,質疑他的教學方法。

他用他的善良、開朗、幽默和智慧影響著周圍的人,他不僅鼓勵法漢與拉朱勇敢追尋夢想,還勸說校長的女兒皮婭離開滿心銅臭的未婚夫。蘭徹的特立獨行引起了模範學生查圖爾(外號「消音器」)的不滿,他約定十年後再與蘭徹一決高下,看哪種生活方式更能取得成功,於是引發了一場尋找和回憶之旅。


本片獲孟買電影博覽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配角、最佳劇本等六項大獎,並獲國際印度電影協會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劇情、最佳攝影等十六項大獎。

電影中三位主角:

蘭徹是富豪家族已故園丁的兒子,性格開朗,樂善好施,摯愛工程師職業,從小代替不愛上學的主人在學校就讀拿畢業證。

法漢,生於中產家庭,夢想當野生動物攝影家,迫於家族榮耀,放棄了自己的興趣,後經蘭徹點撥終於從事自己所鍾愛的事業。

拉朱,家境貧寒,父親常年患病在床,母親作為家裡的勞力整天發牢騷,還有一個因出不起嫁妝姻緣被耽擱的姐姐。拉朱因家庭壓力過大,導致在學業上差強人意。

一、敘事結構


1、第一人稱畫外視角

本片採用非核心人物展開敘述的第一人稱畫外視角,其效果在於形成懸念,增強核心人物的神秘感。電影以法漢的視角展開對蘭徹的敘述,透過法漢的視野,觀眾只能看到法漢眼裡蘭徹的外在言行,其內在思想是隱匿的,他的過去未來也是不公開的。

第一人稱畫外視角可以淡化人物本身的悲劇性。由於第一人稱是受限的視角,呈現的多是片面的事例。電影前一個小時裡,蘭徹一直是一個獨立思考,有勇有謀的完美化身,這個刻意塑造的人物形象,為故事奠定了明朗歡快的基調。

如果一開始就揭示蘭徹孤獨無依的身世,電影氛圍會顯得比較悲苦凝重,增加觀影壓力。

以法漢的視角,挑選那些最有戲劇張力的校園過往,整個敘事節奏明快輕逸。


2、現實與回憶交織的非線性蒙太奇敘事結構

美國劇作家羅伯特·麥基說:「結構是對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選擇,這種選擇將事件組合成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序列,以激發特定而具體的情感,並表達一種特定而具體的人生觀。」

蒙太奇在法語裡是「剪接」的意思,到了俄國它被發展成一種電影中鏡頭組合的理論,當不同鏡頭拼接在一起時,往往會產生各個鏡頭單獨存在時所不具有的特定含義。

製作這種藝術組合的方式或過程,是將電影一系列在不同地點,從不同距離和角度,以不同方法拍攝的鏡頭排列組合起來,以此敘述情節,刻畫人物。

電影是以數以百計的鏡頭呈現時空變化而組成的,形成流暢的鏡頭語言。本片作為典型的時空雙線型電影,運用時空的壓縮和擴展,採用蒙太奇手法,以閃回的形式將過往故事灑落整個影片,畫面的連續形成了情節發展運動,鏡頭銜接的長度和幅度又帶來了節奏感。影片雙線結構里一條線是現實中的尋找蘭徹,一條是法漢的回憶,兩條線同時講述,切換自如,逐步建立起觀眾對過往完整的架構。

場景的變換,情感衝突使觀眾一直像探險一樣興致勃勃,在回憶的路線中,影片就成了青春電影,對友誼的堅守,對僵化體制的抗爭,蘭徹與皮婭愛情的萌發。在現實尋找線里,懸念叢生,蘭徹的身世逐步揭開,情節和回憶交相輝映。在故事剪輯時,影片常以一悲一喜的情節交替承接,令觀眾始終保持對故事發展的好奇心,增強了藝術觀賞性。

3、與主題和情感表達相契合的視聽語言



本片在刻畫校長「病毒」老師時多採用逆光和側逆光,一方面反映了同學們對他的排斥,另一方面也表現了「病毒」老師冷酷苛刻的性格特點。在「病毒」拒絕學生喬伊的畢業作品並惡意地給喬伊家長打電話的時候,他和喬伊走在長廊里,陽光打在每一個過道的間隙里,卻永遠打不到老師的臉上,並且在通知家長時變的異常冷峻黑暗。同樣的場合打在喬伊的臉上,則是微微柔和的側光,以表現喬伊僅存的一絲希望和懇求。


最後」病毒」老師的女兒在蘭徹幫助下成功生下小嬰兒的時候,他僵化的意識終於有了柔軟的鬆動,他把象徵榮耀傳承的太空鋼筆給了蘭徹,這時,光從蘭徹的背面慢慢明亮起來,也終於打在了「病毒」老師的臉上、身上,這是象徵著光明、希望、和解的光。

導演在給觀眾介紹拉朱家是什麼樣子時,運用了黑白色彩的對比,如同電影里所說,「像是50年代的黑白膠片」,以凸顯拉朱家的貧瘠和蒼白,家族命運的風雨飄搖。



音樂的時空隨意性和情感的參與性,使其對於電影敘事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音樂不僅避開了形象表達的艱澀,也為觀眾提供了心理感受的空間。

當一組鏡頭需要音樂來銜接時,音樂變成了串聯這些鏡頭的紐帶,這就是音樂蒙太奇手法

在法漢和拉朱坐車在公路上疾馳時,背景樂充滿了陽光、明朗的喜劇色調,弦樂運用撥弦、拉奏兩種演奏方式,與鈴鼓、顆粒感極強的鋼琴跳音和長短笛明快活潑的音色交織在一起,在人物尋找摯友的急速狂奔中,音符也仿佛在明媚的城市穿梭,勾勒出人物俏皮、欣喜的精神狀態。

當故事發展到法漢試圖說服父親讓他以熱愛的攝影為事業,拉朱面試的時候,導演採用了平行蒙太奇,音樂蒙太奇的手法。音樂前半段是抒情性的鋪墊,當一切塵埃落定時,場景音樂變為氛圍渲染,轉變為同一段歡欣鼓舞的旋律,生動刻畫了法蘭和拉朱內心的激動感激之情,把蘭徹對兩個好友的幫助渲染的愈加濃厚真摯,增強了影片表現力。

二、豐富多彩相得益彰的喜劇元素


1、幽默靈動的人物對白

1967 年,美國著名語言學家格賴斯提出了「合作原則」 ( Cooperative Principle,簡稱 CP) 。格賴斯還指出人們在談話中應遵守的四個準則 :

數量準則:使自己所說的話達到 ( 交談的現時目的) 所要求的詳盡程度,不能使自己所說的話比所要求的更詳盡。

質量準則:不要說自己認為是不真實的話,不要說自己缺乏足夠證據的話。

關聯準則: 說話要貼切。

方式準則:避免晦澀的詞語,避免歧義, 說話要簡要 ( 避免贅述) ,說話要有條理。

在實際社交過程中,人們並不總是遵守這些準則,有時,人們違反合作原則中的一條或幾條準則,往往會產生出乎交談者意料的幽默效果。

  • 對於數量準則的故意違背

數量準則要求我們在交際時所說的話應該包含交談目的所需的信息,不應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信息的過多或過少都會引發幽默情趣。

影片中,當蘭徹被問及 「什麼是機器的定義」 時,他用自己的話簡單明了做了回答。教授因他未能按照書本上的「標準答案」來回答非常不滿意。幾番爭執後,蘭徹被趕出教室。離開前,蘭徹和教授之間的對話:

蘭徹 :我要拿樣東西

教授:拿什麼?

蘭徹 :一種記錄、分析、總結、組織、討論及解釋信息的、有插圖或無插圖的、硬抄或平裝的、加 套或不加套的,包含有前言、介紹、目錄表、索引的用以 增長知識、加深理解、提升並教育人類大腦的裝置,該裝 置需要視覺、有觸碰的感官形式使用。

教授 ( 一頭霧水) :你到底在說什麼?

蘭徹說 :書,教授。

( 哄堂大笑)

當教授問蘭徹,要拿什麼時,蘭徹故意違背數量準則,用一連串的定語來解釋 「書」,提供了過多的不必要的信息量,增加了教授在理解上的負擔。作為學生,他只能用這種間接的方式,用超量的信息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同時也用幽默的方式避免了和教授的正面衝突。



  • 對於方式準則的故意違背

方式準則規定了交際雙方在交談時 「怎麼說」 的問題,方式準則要求對談雙方說話時要簡明扼要,不囉嗦, 不拐彎抹角。

蘭徹朋友三人因為送拉朱父親到醫院急救忙了一夜,導致第二天考試遲到。為了完成答卷,他們延遲了幾分鐘交卷,教授因此拒絕接收他們的試卷,靈活機智的蘭徹開啟了他的套路大法。

蘭徹 : 老師,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教授:首相的兒子嗎? 就算是,我也不會收你們的卷子的。

蘭徹 :你知道我們的名字和學號嗎?

教授:不知道。你們是誰啊?

蘭徹(對法漢和拉朱):他不知道。快跑!

蘭徹與教授之間的對話始終圍繞教授是否熟悉他們。觀眾和教授的反應是一樣的,都以為蘭徹講這麼多是想向教授求情。直到最後一句話,大家才恍然大悟, 蘭徹說這麼多,只是想確認教授並不認識他們,才好把試卷混在其他同學試卷裡面後飛速逃走。忍俊不禁的觀眾既感受到蘭徹的幽默,也領悟到現實交際中,方式準則的故意違背可產生出意想不到的詼諧效果。

2、在人物塑造上,以極致的美學,滿足觀眾的「定向期待」,形成大團圓的溫馨結局


《影視美學》一書中說:「定向期待是一種習慣性傾向,它是由觀眾的『期待視界』的各個構成要素所交匯成的一種慣性心理力量。」

在過去的觀影體驗里,觀眾或多或少都會有英雄主義傾向,期待有個無所不能的英雄式人物解決所有矛盾。

嚴肅的影射社會問題的劇目,能夠全面深刻地批判社會現實,但大多只會帶給觀眾沉重壓抑的觀影體驗,有悖於商業電影滿足娛樂需求的基本法則。輕喜劇既可在主題上表現大眾關注度較高的社會現實問題,承擔嚴肅社會問題劇的部分批判警示功能,又可以有別於娛樂至死的浮誇喜劇。

本片既大膽犀利地批判當代印度社會的嚴峻現實,又以幽默詼諧的方式為影片注入浪漫溫情,形成了具有印度特色的「大膽批判+溫情平衡+圓滿結局」的敘事模式。雖然教育體制觀念仍僵化呆板,但「病毒」的轉變也暗示了其必然發生變化, 這就是印度商業電影背後的英雄主義。

電影中,蘭徹一己之力反抗教育體制對自由和創造力的束縛,抨擊高壓政策對學生的精神暴力,再到後來挽救拉朱的父親,替莫娜接生,將蘭徹塑造成一個無所不能的人。這種美學的極致性原則,提供了十分熨帖的情緒價值,使觀眾獲得了極高的審美愉悅感。


還有各種音樂的渲染,學生們祈求神靈庇佑以通過測試的畫面令人過目難忘,此處運用了極富印度民族色彩的宗教音樂,使其若隱若現地穿插於學生的禱告中,形成層層包裹的儀式感,為印度傳統文化背景的交代增添了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濃墨重彩的一筆,頗具民族韻味。


三、深刻的人文主義關懷


人文主義起源於古希臘,強調人是世界的核心,注重對人的個性的關懷,注意維護人性尊嚴,主張自由平等和自我價值的實現,倡導人的自我意識及自我解放與發展。


文藝作品的功能之一在於對人的精神重塑,具有人文主義情懷色彩的作品更能打動人心,啟發人們去追尋自由、善良、真誠等一切美好的東西。

《三傻大鬧寶萊塢》是具有現實和浪漫雙重主題的文藝作品,導演對於現實的映射,使電影具有了深刻的藝術價值,對浪漫主義手法的運用,則賦予影片浪漫溫情的藝術風格。這種兼具嚴肅現實和浪漫情懷的雙重主題,帶給觀影者悲喜交加、笑中帶淚的情感體驗。


1、聚焦傳統教育

美國心理學家哈洛通過實驗證明,學生受到表揚而產生的積極情緒如喜悅、快樂等,能促進智力發展;受到訓斥而引發的不良情緒如害怕、緊張等,則會阻礙智力的發展。

以帝國理工學院校長「病毒」為代表的僵化苛刻的教育體制,漠視每個學生的天性和發展興趣,以功利性目的對待學習和求知,使學生變成沒有自我的背書機器。

傳統教育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把學生當做盛放知識的容器,缺乏對學生個性、情感和想像力的關注。蘭徹突破標準答案對思維的束縛,敢於質疑權威,「病毒」 將他視為搗亂分子。

想像下如果麥可·傑克遜的爸爸逼迫他成為拳擊手,拳王阿里的爸爸非要他去唱歌,孩子要滿足家長和社會的雙重填鴨與情感綁架,該有多麼窒息。影片中涉及了三處自殺情節,都和來自家庭和學校的身心壓力有關,教育是給予學生自由和空間,保護孩子進取心和創造力的發展。



具有創造力的孩子往往與教學要求不符,他們自信、獨立性強、好奇心強,喜歡用實驗檢驗自己的想法。教育者應該理解這一點,多點欣賞和鼓勵。

2、對社會現狀、貧富分化的體察


蘭徹、法漢、拉朱分別代表了三種財富狀況所在的階級,但他們卻互相支持,結下一生的友誼,訴說了作者對社會平等美好的願景。


黑白色彩的拉朱家庭面貌,展示的不僅僅是一個貧困家庭的境況,它也是廣大普通民眾生存狀態的縮影,代表的是貧苦階層在社會中的形象。這種表現方式,不像批判現實主義傳統所擅長的對社會無情的鞭撻和抨擊,相反,它卻被一種一直貫穿電影敘事全程的友愛和互助所消解,當拉杜的父親心臟病發作時,蘭徹騎著皮婭的小摩托將拉杜父親及時送去醫院,最終因為及時地搶救而得以存活。

身處上層社會的皮婭在蘭徹的勸說下,也參與了這場救援。這在無形之中,消彌了兩個階層之間的隔閡,體現了意識形態的社會修復功能

本片堅持現實性的創作取向,以平民化的敘事視角,充分展現了當代印度宗教衝突、階級固化、平權運動等突出問題,使得商業電影滿足觀眾娛樂需求的同時,也肩負起反思傳統、審視當下與展望未來的重要使命,體現出了深刻的現實主義人文關懷,向世界發出獨具魅力的「印度之聲」。


3、無處不在的浪漫主義


浪漫主義,是文藝創作的方法之一。

法國著名浪漫派詩人阿爾弗萊·德·繆塞在與友人的一封信件中寫道 「浪漫主義是啼哭的星,是號泣的風,是戰慄的夜,是飛逝的鳥,是噴香的花;又是突然的奮發情緒,或眩暈的大歡喜,棕樹下的清泉,有千嬌百媚的玫瑰般的希望,是天仙與明珠,是柳葉長條的雪衣,是無限與星田。」

對青春時光的懷舊錶達,和對愛情的唯美演繹給跌宕起伏的電影蒙上了一層夢幻色彩。



蘭徹告訴皮婭,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When you see him,do the winds whisper a melody?
your scarf flies in slow motion?
The moon appears gigantic?
當你看到他時,有沒有感到風在低吟?
你的絲巾翩翩飛揚?
你的身後月如巨盤?


皮婭的未婚妻對皮婭沒有愛情,皮婭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符號,影片批判了感情里的物質至上和實用主義,蘭徹在與皮婭認識時,都是在驅散圍繞在皮婭身邊的功利現實主義,蘭徹身上集中了人類對友情和愛情的所有幻想。


結語:


電影作品首先是民族的,而後才是世界的。與好萊塢商業大片「普世道德+懸念敘事+奇幻混合」的類型化敘事(如漫威、迪士尼)不同,印度電影在內容上的獨特之處在於其現實性創作取向、平民化敘事視角以及由此形成的公共性敘事特質。

《三傻大鬧寶萊塢》以其精湛的敘事藝術,俏皮可愛的喜劇風格,溫暖洋溢的人文關懷俘獲了觀眾的心,讓世界人民感受到了印度的文化和印度人民積極樂觀的精神,是世界電影藝術發展進程中的重要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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