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字,全面深入諾蘭《蝙蝠俠》三部曲

8分電影 發佈 2020-03-31T21:43:56+00:00

當時的諾蘭只拍過3部電影長片,一部是個人籌拍的《追隨》,一部是小成本獨立製作《記憶碎片》,一部是口碑票房平平的《失眠症》。

在華納影業決定重新打造蝙蝠俠之時,超級英雄正重新贏得觀眾的歡心。

蜘蛛俠和X戰警都是大銀幕上嶄新的角色和故事,並能體現電腦特效所帶來的視覺衝擊。

蝙蝠俠卻早在20世紀90年代被拍爛,又不是一個特別依賴特效的角色,他的重出江湖並不是很迎合時勢。

更何況,重啟一個曾經風靡的系列是危險的。

華納意識到保守的翻拍缺乏競爭力,克里斯多福·諾蘭得到了一個展示自己想法的機會,他知道蝙蝠俠的故事還有值得被挖掘的地方。

把一部過億投資的電影交到一個新人導演的手上,是更危險的。

當時的諾蘭只拍過3部電影長片,一部是個人籌拍的《追隨》,一部是小成本獨立製作《記憶碎片》,一部是口碑票房平平的《失眠症》

如果不是他的想法前所未有,他根本無法從華納手上拿到1.5億美元投資。

第一篇章:把漫畫變成現實

超級英雄大片從未真正脫離過漫畫,蒂姆·伯頓、喬·舒馬赫都沒有把蝙蝠俠的起源故事拍出來。

諾蘭找到了電影世界的一片荒地,有了華納的大力支持,他可以正式開始大顯身手了。

他有著一個明確的目標——在基本確定的起源故事框架上,把超級英雄從漫畫帶到現實世界。

最困難的事情,不是把故事講清楚,不是把角色塑造豐滿,而是確立一種基調,一種風格。

以前特效技術還有局限的時候,很多漫畫書里的奇思妙想都無法轉換成真人電影。等到21世紀初,在電腦的幫助下,大銀幕可以逼真呈現超現實元素的時候,漫改電影為觀眾帶來了驚奇的體驗。

不過超級英雄的超能力再怎麼炫酷,他們的電影往往只能是現實生活的佐料,一般製作人更傾向於做成娛樂化的「Moive」,而不是正經的「Film」。

諾蘭的路線是非一般的。

他要把佐料做成主菜,把「Moive」拍成「Film」。

藝術源於生活,虛構的電影沒有完全脫離生活,才能讓觀眾產生共鳴。

超級英雄總是容易一不小心就跳得太高,一旦觀眾意識到藝術脫離了生活,就很難投入太多的個人情感了。大概只有小孩才會相信,世間真的會存在像超人那樣人格近乎完美的人。

一切都必須根植於現實,這樣故事才能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那麼,打從一開始,就不能把蝙蝠俠看作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超級英雄」。

他所在的哥譚市,他穿的戰衣,他的那些黑科技裝備,一切都需要從當代的視角,全部重建。

諾蘭著重思考的一個問題是,如何讓成年人相信,蝙蝠俠有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當中。

換個說法就是,如何讓一部漫改電影確立現實主義風格。

他的解決方案主要有三個。

第一,儘可能地實拍。實地拍攝、攝影棚布景、實景模型令到電影的真實感劇增。

第二,讓蝙蝠俠的造型,裝備合理化。比如去除原版蝙蝠俠戰衣上的黃色圖標,減少電影的漫畫感。不過標誌性的蝙蝠耳,披風,以及諾蘭最初壓根沒考慮的蝙蝠車,最終得到了保留。

第三,重新構建一個哥譚市。

「哥譚」的名稱來源於一家珠寶店,創作出蝙蝠俠的漫畫家比爾·芬格取用了「Gotham」這個單詞,從此DC世界中的紐約,化身成了哥譚市。對比紐約和哥譚的地圖,就能發現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橋樑是與外部連接的重要交通要道。

沒錯,哥譚就是紐約。

當諾蘭要實行現實主義的時候,他不能直接把紐約直接變成哥譚。於是只能把故事背景緊緊鎖定在一個哥譚市,避免邏輯事實上的誤差。

橋樑是連接外部的唯一地面交通,哥譚天然地形成了一個相對孤立的小世界。

在這裡諾蘭加入了現實中也存在的事件。

《俠影之謎》明確說明了哥譚市曾發生經濟大蕭條,《黑暗騎士》主要表現城市犯罪,《黑暗騎士崛起》則是危險指數更大的恐怖主義。

在現實主義的框架下,哥譚市與布魯斯·韋恩,都必須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才能變成漫畫中所描述的模樣。

布魯斯·韋恩的初始身份,是一個富二代兼孤兒。

他不是生來就是一個聖人,在大學時期,他非常抗拒自己富二代的標籤,不認為自己非要繼承父親的財產,並且對管家阿福很不禮貌。

在聽聞殺父仇人,竟然被法院宣判假釋出獄時,他的內心裡只有仇恨。

他想要用私刑,親自為父母報仇。

由於未能得償所願,他的仇恨無處安放,加上還要被心上人批評,被黑幫份子教訓,他決定流放自己,研究人們為何犯罪,品嘗犯罪的味道。

有了一段隻身一人走南闖北,到處流浪的歷程,他合理地從一個幼稚叛逆的大學生,一個一心只想復仇的懦夫,磨礪成了一個立志要拯救自己故鄉的男人,一個想要執行正義的英雄。

他遇見了導師杜卡,加入了影武者聯盟,克服了對童年陰影的恐懼。

杜卡確實對布魯斯的成長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不但傳授了戰鬥技巧,而且教導了克服恐懼,控制憤怒的方法。

《俠影之謎》的主題詞,正是「恐懼」。

杜卡認為,要直面恐懼,感受恐懼,要成為恐懼本身,要造成別人的恐懼。

布魯斯·韋恩因小時候掉進了蝙蝠洞,對蝙蝠產生了恐懼。

他領悟了杜卡的話,懂得了自己要敢於面對蝙蝠,成為蝙蝠,才能戰勝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並讓罪犯對他感到恐懼。

這便是催生蝙蝠俠這一概念的原始動力。

影武者聯盟的設定不僅解釋了蝙蝠俠為何能夠神出鬼沒,單槍匹馬輕鬆擊潰普通罪犯,而且為哥譚市極端環境提供了一個合理的形成原因。

布魯斯·韋恩和杜卡重新相遇的那場對話,透露了三部曲電影的前史。

千百年來,一個叫影武者聯盟的組織,用他們的方式清除著人間敗類。

他們用瘟疫毀滅了羅馬帝國,引發了倫敦特大火災事件,每當人類文明出現腐敗問題的時候,他們就會不擇手段,把罪惡直接扼殺。

在影武者聯盟發現哥譚出現腐敗現象的時候,他們一手製造了一場經濟大蕭條,但布魯斯·韋恩的父親托馬斯·韋恩力挽狂瀾。

他接濟窮人,設計修建高架鐵路,把哥譚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就在一切正在重回正軌的時候,托馬斯·韋恩意外被殺害。

於是哥譚再一次走向了墮落和腐敗。

黑幫和官商勾結,幾乎所有的警察都收受賄賂。唯一還有點骨氣的,大概就只剩下警長詹姆斯·戈登了。

社會漠不關心才會讓治安敗壞。

布魯斯·韋恩意識到,罪犯不是無緣無故產生的,這每一個人都有關係。他親身體會過由於飢餓導致道德觀念喪失,進而進行偷竊的感覺,他知道了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被殘酷的社會逼成罪犯。

托馬斯·韋恩希望通過行動幫助更多的人,他的善心把許多處在犯罪邊緣的人拉回了道德邊線。只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隨著他的離開,世人還是回到了漠不關心的狀態,窮人繼續得不到幫助,唯有犯罪才能讓他們生存下去。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布魯斯·韋恩只是血肉之軀,他再有錢,有再大的能耐,等他離開人世了,哥譚還是會重新墮落。

只有從根源上喚醒更多人的人性光輝,人們能夠相互幫助,而不是自私自利,罪惡才會真正地自動消逝。

怎麼才能辦到呢?

「人們的漠不關心唯有戲劇性大逆轉才能喚醒。」

這是布魯斯·韋恩心中的答案。

所以,他要搞一出「大龍鳳」,目的是想讓哥譚市群眾看到,正義永遠不會缺席,也永遠不會被擊敗。

他打扮成蝙蝠俠,行俠仗義,根本原因不是為了抓住多少個罪犯,消滅多少個黑幫,而是要演一場大戲。當他成為一種正義的化身,成為人們心中的精神偶像,成為罪犯心中的恐懼之源,他才能阻止罪惡的念頭,闖進更多人的思想。

這跟好鄰居蜘蛛俠行俠仗義的動機完全是兩碼事。

影武者聯盟本有機會成功拉攏布魯斯·韋恩,改變這一走向的關鍵角色是瑞秋。

瑞秋是布魯斯·韋恩除了家人之外最在乎的人,她的意見布魯斯·韋恩自然看重。

在布魯斯決定流浪之前,瑞秋狠狠地批評了他私自復仇的行為,這是一個重要的提醒,幫助他初步區分了伸張正義和報仇雪恨的區別。

瑞秋給他植入了一個和影武者聯盟理念完全不同的念頭,等杜卡亮明了觀點,說執行正義就是以暴制暴,他就徹底明白瑞秋的話了。

為了區分濫用私刑和執行正義的區別,布魯斯·韋恩給蝙蝠俠定下了一個原則,不能殺人。

一旦殺了人,就證明他和影武者聯盟是同一路人。

即便是作惡多端,把他逼到絕路的小丑,他也不能殺。

明白了《俠影之謎》的內核思想,布魯斯·韋恩要當蝙蝠俠以及絕不殺人的根本原因,就能更好地去理解續集《黑暗騎士》蝙蝠俠和小丑之間的鬥爭了。

《俠影之謎》清楚解釋了蝙蝠俠的理念和意義,諾蘭從風格到內容,到做到了蝙蝠俠系列電影的前所未有。

由於他講述的是起源故事,初定片名叫《蝙蝠俠5》,可能導致了很多人認為這是之前老版電影的前傳。

因此,他鑄造的《蝙蝠俠》三部曲英雄史詩,又被世人稱為「蝙蝠俠前傳三部曲」。

第二篇章:創造一個符號

布魯斯·韋恩並非真的想當一個「義警」,把所有的罪犯抓起來就完事,他真正的目標是創造一個符號(symbol)。

同時這也是諾蘭的目標,這個世界就是他的哥譚市。

《俠影之謎》他已經成功把符號擺上了貨架,但想讓其他人買單,他還得驗證自己的產品是真實有效的。

《黑暗騎士》便是針對蝙蝠俠理想觀念的一次大型測試。

布魯斯·韋恩相信,人性中存在無私的一面,只是多數人的都在沉睡中,需要一些外部刺激喚醒。

他創造蝙蝠俠的方案似乎非常奏效,罪犯們不那麼猖狂了,人們看到了哥譚市重拾正義的希望。

另一個角色的出現加速了他的成功。

哈維·丹特,哥譚市的檢察官,他利用正規的法律手段,把一個又一個罪犯送進了監獄。

對於這麼一個有些搶了蝙蝠俠風頭的人物,布魯斯·韋恩完全不妒忌,也不擔心人們會忘記蝙蝠俠。

蝙蝠俠被遺忘,那他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為什麼不阻止哈維繼續吸粉,反倒是大方幫忙搞捐款贊助了呢?

因為哈維存在的作用和價值,和蝙蝠俠是一樣的。

知道這一點非常重要。所以諾蘭專門安排了一場兩人見面的戲,為的就是說明布魯斯的立場。

在談到關於蝙蝠俠的事情時,哈維先表達了支持蝙蝠俠的觀點,然後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會支持。

哈維覺得自己和蝙蝠俠的動機是一樣的,都是「不為圖虛名,而為救民於水火。」

他甚至還說出了布魯斯的心聲,蝙蝠俠是需要有人「繼承」的。

蝙蝠俠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符號。布魯斯創造這個超級英雄,目的就是為了宣傳他的理念,為了能有更多人和他那樣「捨生取義」,從而化解哥譚市的內部矛盾。

現在,就出現了哈維這麼一個同路人,還具有著一定的影響力,幫忙宣傳他的理念。情況就好像你想要班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要助人為樂,宣傳的途中有人說他早就知道了,這個人還是個班幹部,說話有影響力。

那布魯斯肯定是高興都來不及的,注意他的表情,在看哈維說話的時候,他像在黑暗的迷宮中拿著手電筒前行,突然看見了陽光一樣。

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理想主義者。

《俠影之謎》中,杜卡「不會再有理想主義者礙事」的台詞就明示了布魯斯·韋恩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杜卡的做法很現實很殘酷,用人性的黑暗消滅人性的醜惡,以毒攻毒;

布魯斯的願望是理想化的,他希望能通過蝙蝠俠這碗雞湯,來喚醒哥譚群眾的良心。

有了哈維·丹特的出場,他的理想便有了堅實的現實基礎。

蝙蝠俠和哈維·丹特兩個理想主義者一個抓壞人,一個確保壞人能得到懲罰,聯合起來簡直是天衣無縫。

眼看一切即將水到渠成之時,一個外號叫「小丑」的男人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們希望人們都能善良無私,卻不能否認人性中自私貪婪的一面,否則一切只不過是自我麻醉。

小丑就是代表著人性的醜惡,前來測試蝙蝠俠的理想觀念是否能經得住現實的考驗。

有理論認為,小丑原本是一名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的退伍軍人。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尚有爭議,不過退伍軍人的說法基本可以沒毛病,而且還很可能是特種部隊訓練出來的人。

綁架、暗殺、潛伏,實行恐怖襲擊,這都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在諾蘭現實主義的框架下,小丑必然接受過軍事訓練。

只是,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到底來自哪裡,他的過去始終是一個謎。

他就這樣出現在哥譚市,製造著麻煩和混亂。

《黑暗騎士》故事開始的時候,他正在搶劫銀行。

「知道你們偷的是誰的錢嗎?」

潛台詞是,這是黑幫所管轄的銀行。

與此同時,蝙蝠俠和戈登警長正在著手剷除的黑幫勢力,利用可追蹤的鈔票,查封黑幫分子的贓款,將他們一網打盡。

蝙蝠俠還查到了與黑幫分子勾結的中國老闆劉先生,於是讓得力助手福克斯去追查劉先生的公司。

小丑所搶的銀行,正好是這幫黑幫分子的錢。他還主動找到了這群黑幫,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殺死蝙蝠俠。

插手蝙蝠俠和黑幫之間的事情,只是遊戲的開始。

不過他接下來做的事情有些奇怪,他對黑幫出手,擴充自己的人馬後,並沒有要引蝙蝠俠現身,然後設一個致命陷阱直接將其殺死,而是轉頭向哥譚市的人民出手。

既然他目標是要對付蝙蝠俠,那為什麼要繞一個彎,先用無辜的生命要挾蝙蝠俠揭露身份呢?

因為他的這場遊戲,是牽扯到「高譚市之靈」的戰鬥。

只有殺死蝙蝠俠的靈魂,才能真正殺死蝙蝠俠。

從兩個地方可以看出,小丑的終極目標是什麼。

第一是和哈維·丹特的直接對話,他說的很明白,「引進一些混亂的理念,擾亂一切都定好了的秩序,一切就會變得混沌,我是混沌的代言人。」

只有混沌的世界才能實現真正的公平。

第二是最後和蝙蝠俠的對話。

蝙蝠俠認為小丑想要證明哥譚市的人都會像他一樣墮落,但深信正義的還大有人在。

小丑認為,如果人們的精神支柱崩潰,就不會有了。

在沒有蝙蝠俠之前,哥譚市雖然腐敗嚴重,但仍然有著相應的秩序。

這不符合小丑混沌才是公平的理念。

敗壞的秩序壓迫了小丑這種邊緣人物,才導致了小丑看不慣這個世界,覺得人性皆醜惡。

蝙蝠俠出現之後,哥譚市重建起正義的秩序,支撐正義信念的,是布魯斯·韋恩所創造的蝙蝠俠這一符號。

這倒給了小丑一個徹底打破秩序的機會,只要他能破壞人們的精神支柱,蝙蝠俠。

蝙蝠俠的存在,令他找到了一個具體的目標,令他自身有了存在的意義。

所以他對蝙蝠俠說,「你的存在完整了我的人生。」

他要摧毀的不是蝙蝠俠本身,而是蝙蝠俠在人們心中的形象。

《黑暗騎士》本質上是一場輿論戰爭。

小丑知道冒然殺死蝙蝠俠,只會讓蝙蝠俠的形象在哥譚市群眾的心目中更加高大。

那麼,他得先讓大眾懷疑蝙蝠俠的形象。

當市民因為蝙蝠俠而死的時候,蝙蝠俠的存在變得微妙了起來。

當蝙蝠俠的形象受損,那麼布魯斯·韋恩的目標就受到阻礙。

因為他的符號將不再起作用。

那麼,為了維護他的符號,輿論開始對蝙蝠俠極為不利,又抓不到小丑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揭露身份。

其實揭露身份並不是完全沒好處,他可以藉此機會向大眾宣揚自己的理念。

當然,他敢這麼做是因為哈維·丹特的存在。

在發現哈維這個可以接替的人之後,他堅持要一直當蝙蝠俠的想法就已經發生了小小的轉變。

哈維可以代替蝙蝠俠的符號。

就算他的蝙蝠俠沒了,還有哈維可以繼續宣揚他的理念。

小丑一度以為哈維就是蝙蝠俠,在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的時候,他就應該料到哈維這塊招牌會重新贏得哥譚市群眾的信任。

那麼,他又多了一個任務,或者說他的手裡就又多了一張牌。

本來他的目標是通過破壞蝙蝠俠這個符號,從而摧毀哥譚市群眾的正義信念,令到整座城市陷入到混亂,變成他想要看到的樣子。

蝙蝠俠把希望寄托在了哈維身上,讓哈維繼承自己符號的意義,那他就還得摧毀掉哈維。

在輿論不再支持蝙蝠俠之後,小丑還得干兩件事。

一是毀掉布魯斯·韋恩的個人信念,防止蝙蝠俠的符號死灰復燃。

二是滅掉哈維,防止他繼承蝙蝠俠的符號。

他選擇先做第一件事。

由於領悟到了蝙蝠俠和哈維同時喜歡瑞秋這一關鍵信息,他可以同時做這兩件事。

於是他給蝙蝠俠出了又一道選擇題。

選擇瑞秋還是哈維?

選擇瑞秋,那麼小丑就不用再去對付哈維,蝙蝠俠也暴露出自私的一面,一舉兩得。

選擇哈維,這是小丑不太想看到的。也許哈維會因仇恨而墮落,但布魯斯·韋恩仍然在堅定地當蝙蝠俠,甚至會比之前更加堅定,更加難纏。

另外蝙蝠俠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殺死小丑。

這是吃瓜群眾有些不能理解的,為什麼不直接殺死他完事呢?

看懂《俠影之謎》的觀眾就能明白,布魯斯·韋恩的根本目的,不是消滅罪犯,而是要證明正義的存在,

正義不是濫用私刑,殺死任何人,蝙蝠俠將不能代表布魯斯心中的正義,真正的正義。他的符號就等同遭到了小丑的破壞。

面對小丑的肆意破壞,他確實是毫無辦法,手裡一張牌也打不出。

小丑了解人性,他知道蝙蝠俠的真身也不過是血肉之軀,也有著私慾,肯定會選瑞秋。

但為了確保他的兩件事能有一件能完成,他玩了點花招。

這使得蝙蝠俠無論做出哪種選擇,都得付出代價。

選擇哈維,他將失去哈維這個接班人,小丑完成了第二件事;

選擇瑞秋,他證明了蝙蝠俠這個代表無私的符號,實際上也有私慾。布魯斯·韋恩不再堅定,而且同時遭受了心靈暴擊,小丑完成了第一件事。

剛好哈維也遭受了心靈暴擊,陷入到了黑暗的邊緣,為完成第二件事做好了鋪墊。

蝙蝠俠的符號不再有效,布魯斯·韋恩陷入了激烈的自我懷疑。

那麼,小丑就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毀掉哈維的形象,那哥譚市的正義將會瞬間崩潰。

布魯斯繼續戰鬥的動力,就是守住哈維這個希望。

沒有蝙蝠俠,至少哈維這個招牌,還能夠支撐住哥譚市的正義秩序。

只可惜,哈維的仇恨已經被點燃,小丑只需要輕輕一推,就可以把哈維推進瘋狂和黑暗的深淵。

小丑唯一算錯的事情是,他忽略掉了人性的光輝。

蝙蝠俠的觀念是對的。

他本想讓人性的醜惡面,隨著輪船的爆炸綻放,再加上哈維形象的毀滅,他的目標就會實現。

殘存的人性光輝沒有讓小丑的目標立馬實現。

但沒有一個正義的精神支柱,例如像蝙蝠俠這樣的符號,哥譚還是會失去正義的秩序。

保住哈維是布魯斯·韋恩實現個人目標的最後希望,他必須毫無保留,哪怕是犧牲掉蝙蝠俠,他一手創建的符號。

那麼關於小丑和蝙蝠俠的鬥爭,到底誰勝誰負的問題,答案是確切的。

小丑的目標是要讓哥譚群眾明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蝙蝠俠則是相反,他想讓哥譚群眾都能善良,無私。

別忘記,這是一場輿論的戰爭。

誰能的信念能被哥譚群眾相信,誰就贏。

勝負的關鍵在於群眾,蝙蝠俠所代表的精神符號還能不能被信奉。

小丑確實成功摧毀了蝙蝠俠這個符號,在《黑暗騎士》進行到1小時40分鐘的時候他就已經辦到了。

只不過蝙蝠俠的精神是可以複製,傳承的。哈維可以代替蝙蝠俠,也能作為一個符號存在。

小丑毀了哈維這個人,卻沒能毀掉哈維這個符號。

布魯斯·韋恩利用蝙蝠俠的剩餘價值保住了哈維,守住了蝙蝠俠精神的存在。

輿論導向還是支持正義的一方 ,小丑惜敗。

布魯斯·韋恩所創造的符號總算是保住了,就是外在的戲劇化形象由實實在在的蝙蝠俠換成了名存實亡的哈維而已。

這導致他的符號變得脆弱,且不堪一擊。

第三篇章:升華符號

諾蘭承認,如果他當時確定百分百要拍第三部,那麼哈維這個角色完全可以活下去,繼續討論關於「雙面人」的話題。

只是有時候想得太多,就容易陷入為圈錢而拍的泥潭之中。《黑暗騎士》沒有任何的保留,沒有為了續集強行改劇本,才能有如此輝煌的成就。諾蘭的《蝙蝠俠》三部曲,每一部電影都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正是由於第二部發力過猛,第三部《黑暗騎士崛起》可以講的內容沒那麼多了,所以電影的形式難免有些大於內容。

電影續集常常因為更換導演,導致品質上的下降,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前作續作風格和思路不統一。

還好諾蘭還是願意親自完全三部曲的製作,《黑暗騎士崛起》在內容上與系列前兩部作品是有效連接的,才沒有淪為一部華而不實的動作大片。

布魯斯·韋恩從自我放逐的過程中找到了拯救哥譚市的方法,他打扮成蝙蝠俠,希望通過「戲劇性大逆轉」喚醒人們內心的人性光輝。

但中途他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為哥譚市重建正義秩序提供能源的符號,遭到了小丑的惡意破壞。

蝙蝠俠被實錘打敗了,布魯斯·韋恩的個人信念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這促使了蝙蝠俠的長時間消失,《黑暗騎士崛起》的故事起點來到了《黑暗騎士》的八年之後。

布魯斯·韋恩犧牲了蝙蝠俠的形象,把個人目標實現的可能性,寄托在了哈維·丹特身上。

只是,哈維·丹特只能夠以法案的形式存在了。

事情就像布魯斯要建一個工程,但在建設途中被小丑破壞,為了繼續完成建設,他不得不偷梁換柱,搞了個「豆腐渣工程」。

即便市長和晉升為警察局局長的戈登警長,仍在極力擁護哈維的英雄形象,也改變不了哈維這個符號不堪一擊的現實。

代表恐怖主義的新反派貝恩,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毀了哈維法案。

更要命的是,他還告訴了哥譚市群眾,哈維其實是「豆腐渣工程」的黑料。

這迫使布魯斯·韋恩,必須重新建立蝙蝠俠這個早已遍體鱗傷的符號,否則他的目標,他的理想,將徹底破滅。

重建之路註定要比初創期更加艱難,他本想把之前破碎的部分重新粘起來完事,結果他還是做了個豆腐渣工程,貝恩還是可以輕鬆打碎。

漫畫中貝恩打斷了蝙蝠俠脊樑的情節,在電影中變成了布魯斯的蝙蝠俠符號被徹底粉碎的體現。

布魯斯只能找回導師杜卡,把所有的事情再重頭來一遍。

他掉回了代表恐懼的坑洞之中,再一次面對恐懼,重新去戰勝自己內心的恐懼。

重新乘著恐懼的翅膀,成為恐懼之源。

按照這樣的劇情,電影的名字應該叫「黑暗騎士歸來」才合適。

使用「崛起(Rise)」而不是「歸來(Returns)」,除了蒂姆·波頓已經拍了一部《蝙蝠俠歸來》之外,還因為這一次蝙蝠俠的重生,和第一部的誕生,環境是不同的,所存在的意義也不太一樣。

社會的和諧穩定需要法律和道德兩方面的有力支持。

假設比較理想的現代社會,法律和道德對人的約束力各占50%,社會穩定率為100%。

在哥譚還沒墮落的時代,50%的法律可以有效抑制人性的黑暗面,就算道德這邊少一些,社會還能有至少60%以上的和諧穩定率。

由於腐敗和犯罪問題,令到哥譚市的法律監管力度下降,50%的約束力大幅度降低。就算道德能有50%的約束力,社會的和諧穩定率也會下降到60%及格線以下。

當法律不那麼奏效了,就需要道德方面上的加強,來提高社會的和諧穩定程度。

蝙蝠俠就是誕生在這麼一個法律約束力不足的大環境下,他就是道德層面上的強力輔助。他義務打擊犯罪,用自身強大的道德約束力,起到了英雄式的模範作用,有效地激起了人們內心的正義感。

他的存在大大提高了道德約束力,只要法律約束力還有哪怕20%,這樣哥譚的諧穩定率成功提高到了60%以上。

法律和道德的區別在於,法律是一種外在的強制性約束,道德是內在的自我約束。

蝙蝠俠只負責道德,他不在白天出現,和負責法律這邊的警察很好地區分了開來。

如果他在白天也出來抓賊,那他和警察就沒多大區別了,等於是像法律一樣強制要求人們不能犯罪。

再加上那時哥譚的法律在白天還沒有完全失效,他沒有在白天出現的必要。

就算小丑再怎麼鬧,也沒有把法律的約束力降到0%。他和蝙蝠俠的鬥爭只是在道德層面上的,他只是希望把道德約束力降到0%。

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力相互影響,蝙蝠俠把道德約束力提高了,哥譚的法律約束力也慢慢提上去了;小丑把道德約束力降低了,法律體系就會被市民所質疑,甚至踐踏。

貝恩一上來就直接把法律的約束力降到0%,順便還揭露了哈維這個豆腐渣工程,又大幅度降低了道德約束力,哥譚市的和諧穩定率逼近0%。

這便是無政府狀態。

蝙蝠俠的重生,準確點來說是崛起,是處在這麼一個法律已經徹底失效的環境下的。

他不代表法制,只代表道德。

那麼,他就得把道德的約束力提高到50%以上。

如果以前法律負責白天的50%,道德負責黑夜的50%。那法律沒了,他就得在白天也出來,將原本屬於法律負責的部分,讓道德來接管。

在與貝恩的決戰中,安排他破天荒地在白天出現,象徵著他的符號的升華。

拋開法律和體制的情況下,所做出的道德選擇,才更能體現出自人的主觀能動性。

當下的社會離不開法制,皆因多數人的道德約束力都達不到蝙蝠俠的層次,人性的光輝面無法碾壓黑暗面。

布魯斯·韋恩的終極目標,就是想要多數人的人性光輝覺醒,不需要法制的幫助,也能夠做出正義、善良的選擇。

而他在前兩部電影中所做的一切並沒有白費,蝙蝠俠的理念已經植入到了很多人的思想當中,警界新秀約翰·布萊克就是其中之一。

在無政府狀態下,約翰做出了正義的選擇。

約翰·布萊克的角色定位和哈維·丹特是相同的,都是與布魯斯一樣的理想主義者,只是他的影響力還遠不如哈維這個「班幹部」,所發揮的作用有所不同。

有了約翰的存在,布魯斯·韋恩又可以毫無保留了。

要完成對蝙蝠俠符號的重建,就需要重新贏回哥譚市群眾對蝙蝠俠的支持和信任。

打敗貝恩代表的恐怖主義,就是一個最好的方式。

要麼捨身取義,要麼苟活到目睹自己被逼成惡棍。

之前哈維不幸變成了惡棍,蝙蝠俠只能用謊言,告訴哥譚群眾,有英雄能夠捨生取義。

這一次,蝙蝠俠要實打實地做一次捨身取義。

他要告訴所有人,他的符號不是一個謊言。

布魯斯·韋恩用捨生取義的方式,完成了對蝙蝠俠符號的重建。

同時,又有約翰這樣的繼承者,彌補了哈維的遺憾。

雖然他的理想國仍然需要時間建設,但蝙蝠俠的符號已經無堅不摧。

在故事的最後,諾蘭又玩了點小花招。

其實在《黑暗騎士崛起》的前半部分,他就已經給出了提示,阿福一直在幻想的事情。

注意這裡是交叉剪輯,說明不同的空間是在表達同一件事情。

布魯斯·韋恩是否還活著不那麼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蝙蝠俠的符號得到了傳承,在某些人的精神上,他沒有死去。

他成功了。

諾蘭成功了。

他們的符號,他們的理念催生了羅賓,也會催生更多的理想主義者,做哪怕是一個簡單的正義之舉。

每個人都可以是英雄。

每個人都可以是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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