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丨王彬:劉曉平的散文創作探索應該引起關注

紅網 發佈 2019-12-19T02:51:56+00:00

全裕高/攝劉曉平的散文創作探索應該引起關注文/王彬在文學園囿中,散文是一個大家族。何為散文,有人說小孩子的作文就是散文,因此散文是一個沒有門檻的文學種類。這樣的說法準確嗎?當然是不準確的,因為它將生活散文與文學散文混為一談。

全裕高/攝

劉曉平的散文創作探索應該引起關注

文/王彬

在文學園囿中,散文是一個大家族。何為散文,有人說小孩子的作文就是散文,因此散文是一個沒有門檻的文學種類。這樣的說法準確嗎?當然是不準確的,因為它將生活散文與文學散文混為一談。

與小說不同,小說通過情節塑造人物,展示作者的旨趣,散文則不是這樣,而是通過真實的事件披露作者的思想與情感。由於種種原因,當下文壇中的散文一般側重個人經歷、感受、情緒的書寫與呈露,而關於描述農村的散文往往拘囿小橋流水人家,鄉村舊事、民俗、吃食、鄉愁以及對鄉村衰落的嘆息,等等,這就叫讀者感到與現實生活過於遙遠,從而喪失了閱讀興趣。

劉曉平的散文不是這樣,而是與現實緊密相通,在廣闊的生活中舒展筆墨,描繪今天農村的全新畫圖。比如他新近出版的《一路風景》(湖南文藝出版社,2019年1月)中收錄的《一路風景原是遙遠的故土》,在這一組散文中,收有一篇《遙遠的故土》,描寫當下農村的精準扶貧。《遙遠的故土》開端寫道:「那天剛上班,市委的電話就通知我去見陳書記。陳書記其實是副的,他見了我,就笑著讓我坐,給我倒茶。然後說道:『你在農村里長大。應該是熟悉農村工作的,青山崗村是市委的駐村幫扶村,今年是精準扶貧關鍵的一年,市委決定抽調你擔任工作組組長,無需你常駐村,也可兼顧你單位的工作,相信你一定能完成好任務。』」陳書記的話雖然是商量的口氣,但容不得「我」有其他商量的餘地。」「我心想:『這樣一來,全年的創作計劃可就泡湯了。』書記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接著說:『這也是一種生活體驗,空閒時你還可以更好地寫作,精準扶貧是黨中央的號召,文學不能靠邊站,有機會我也會來村裡看看,我希望你多寫出反映精準扶貧和農村生活的好文章來。』」這個書記看來很懂文學,當下文學的主要問題之一便是與沸騰的現實生活,與當下人們關注的熱點陌生而相隔絕。

劉曉平《遙遠的故土》便是記述他在桑植縣山村的精準扶貧工作,詳實、生動、感人。他的這篇散文具有強烈的報告文學特色,但又不是單純的報告文學,而是浸潤著濃郁的散文色彩,就是說,在客觀的記述之中,在直面生活的基礎上,在具有現場意義的真實中煥發著作者獨特的主觀意識與文學智慧,這就給散文作者提供了一條積極的可以探索與前進的道路,應該予以鼓勵與支持。

當下散文界呼籲改革的聲浪十分高漲,倡導向散文之外的各類文體學習,包括小說、戲劇,詩歌,也包括影視等等,但是似乎沒有散文作家提倡向報告文學學習,這就叫人不解。1914年報告文學在德國萌生,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自日本引入我國,今天已經蔚然成林,是我國當下一支重要的文學大軍。散文與報告文學在本質上都是散文,二者最大的共性是真實,忠誠於社會現實與自己的內心世界,就此而言二者是親兄弟,如果散文家借鑑報告文學對廣闊生活的挖掘與描摹,學習對社會對象真實報導與傳達的長處,那麼對散文家而言就是借鑑了一隻弗遠弗屆的「天眼」,從而可以真切地諦視天地人間萬物,極大地擴大自己的視域,怎麼想都是一件上好之事。曉平探索的這樣一條具有報告文學特色的散文創作是可敬、可學、可賀的。當然,這也是對散文文體的一種創新,其意義與價值應該引起我們關注。

關於散文與小說的關係,現在有些散文作家極力倡導向小說學習。小說與散文不同,小說注重情節,在情節之中塑造人物,所謂典型環境與典型人物,為此虛構情節與人物,這是小說的底色,也是小說與散文的根本區別。在塑造人物上,小說的手法是:1、人物對話(轉述語);2、人物心理活動;3、人物動態;4、情節;5、細緻的景物描寫,等等。在散文家筆端,刻畫人物一般採用簡潔的手法,比如魯迅的《藤野先生》、朱自清的《背影》、楊朔的《雪浪花》,其所塑造的人物至今是文學畫廊中不可不說的形象,其所運用的手法也都很簡單,並沒有繁縟的描寫,用魯迅的話說就是描寫「眼睛」,我的理解就是抓住能夠表現人物本質的細節。隨著時代前進,散文自然應該追隨時代,但是散文的底色與散文作為文本的特點似乎還是應該保存吧!

現在有些散文家忘記了這一點,提倡向小說家學習,他們筆下的散文很像是小說,可惜並不被小說界看好,因為他們忘記了散文與小說的一個重要區別是,在小說中作者的情緒與思想是抑制的,而散文則否,散文作家的情感是明顯地在文本里推進,這是散文吸引讀者的主要因素。對這個問題,我總是疑慮,散文作家即便寫出一篇被小說家認可的小說,對散文界有什麼意義呢?充其量不過是給小說界種植了一枝花卉,與散文界有什麼關係呢!

從敘事學的角度闡釋,小說與戲劇中動力因素的主體是人物,通過人物推動情節變異,而散文動力因素的主體是敘述者,通過敘述者推動故事發展,魯迅寫於1934年《我的第一個師父》便是這樣。這篇散文總計17段。只有第14段的末尾與第15段牽涉人物動力因素,其餘皆是敘述者動力因素,在文章的末尾通過三師兄的獅吼(沒有大菩薩,小菩薩哪裡來),使得「我」頓然醒悟。在文章的結尾,又回到敘述者「我」的敘述從而推動文本結束。

在曉平的散文中,關於人物描寫,也是這樣,也具有應該關注的價值與意義。比如《惠玲嫂》,描寫的一個叫惠玲的鄉村婦女就很有特色,這是一個「思親窮大海,離恨可補天的好妻子。」在這篇散文中並沒有展開很多人物對話,也沒有更多的人物心理描寫,基本是作家在講述,通過敘述語言推進故事發展,從而描繪出惠玲這個人物形象,既通達事理,又保存有鄉村婦女的舊習俗。文章後半截寫道,丈夫回來的第二天:鄉親們早早地來到這座小屋,想打聽打聽外面世界的精彩。可是惠玲的丈夫已經踏著露水走了,留下慧玲嫂紅腫著眼睛,身體多處紫瘢淤積,青烏青烏。鄉親們知道,慧玲嫂昨天被丈夫打了。為什麼呢?丈夫好不容易回家為什麼要打慧玲嫂?慧玲嫂對我解釋道:「男人們出門在外,回家來打打老婆,沒什麼,你懂的。他打我是愛我,心中有我哩。外出打工的人,在外面見多了,就怕家裡老婆有那號事哩。打一打,審一審,出去的路上才放心。」慧玲嫂雖然是高中畢業生,做過代課教師,是鄉村難得的通達女子,卻依舊保存有不少鄉村的舊風俗。曉平並沒有運用什麼小說筆法,卻生動地刻畫了一位獨特的鄉村女性。這也應該引起我們重視,即是說,運用散文筆法塑造人物,這當然是對傳統的繼承,依然可以投映出人物的光輝與風采,並不需要那麼多繁縟手段。

(王彬,原魯迅文學院副院長、研究員,著名評論家)

劉曉平,原名劉小平,筆名村童。1960年生,湖南隆回人。現任張家界市文聯黨組書記、主席,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散文學會副會長、省作協理事、省文聯委員,系張家界國際旅遊詩歌協會主席。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