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報》描繪疫情下兩個紐約:富人撤走,窮人仍要上街工作

美國僑報網 發佈 2020-04-17T18:04:18+00:00

大概60個人,都躺在擔架上,大口喘著粗氣,幾乎都是黑人或拉美裔,來自紐約郊區,均有顯著的新冠肺炎症狀。

【綜合訊】一場新冠疫情,讓一座紐約城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社會圖景,這背後是不可磨滅的階級與種族的隔閡。而扭曲的死亡數據正是貧富階層之間最明晰的分界線。

上海觀察者網近日報導,英國《衛報》6日發表文章,刻畫了疫情之下紐約社會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集中在紐約中心的富裕階層在危機開始時大量撤離城市,曾今熙熙攘攘的街道變得冷清,甚至連診所都關門大吉。而以布朗士區為代表的貧民集中地區的人們——其中以非洲裔和拉美裔為主——則不得不堅持工作,保障醫院、公共運輸的正常運轉。

紐約市政府公布的一份調查顯示,紐約市的非洲裔和拉丁裔美國人的新冠肺炎死亡率是白人和亞裔居民的兩倍。在布朗士等地的醫療中心,醫護人員普遍在缺乏個人防護設備的情況下看護肺炎患者,已出現若干被感染甚至死亡的例子,不少醫務人員走上街頭。

英國《衛報》發表文章,刻畫了疫情之下紐約社會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圖片來源:英國《衛報》官網)

富人撤出城區 窮人堅守崗位

4月6日,周一早班伊始,肖恩·佩蒂(Sean Petty)走進紐約布朗士的雅克比醫療中心(Jacobi medical center),剛進急診室,眼前的景象令他膽戰心驚。大概60個人,都躺在擔架上,大口喘著粗氣,幾乎都是黑人或拉美裔,來自紐約郊區,均有顯著的新冠肺炎症狀。

肖恩描述道:「急診部的每個角落都被病人塞滿了,每個人都插著便攜氧氣罐。他們身體極度虛弱,不能下地。擔架擠滿整個病房,歪歪扭扭地延伸到走廊里,一個狹小的過道塞著10個病人。」

房間裡充斥著病魔可怕的聲響。「刺耳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護理人員6日將一名戴著呼吸器的病人送到紐約威科夫高地醫療中心的急診室。(圖片來源:美聯社)

肖恩·佩蒂本來是兒科急診護工,現在他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顧罹患新冠肺炎的成年人上。他不忍想像成千上萬的感染性飛沫伴隨著咳嗽,散播在空氣里。「就像走進了一團毒氣的雲。」他說。

肖恩·佩蒂走在抗疫一線的最前沿:紐約市。最近,這座國際大都會成為全球新冠疫情的焦點,正如2001年9月11日,基地組織在紐約發動的恐怖襲擊同樣震驚世界。

日復一日,數據講述著灰暗的故事。4月7日,紐約市死亡人數超過9/11事件,高達3602人(2001年的恐怖襲擊讓2753人喪生)。8日,紐約24小時死亡人數達到歷史最高——僅僅一天就有806人被奪去生命。

數據已經如此驚人,實際情況還要更加嚴重,因為於家中喪生的紐約居民並未納入統計中。

隨著疫情的擴大,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變得越來越明晰:雖然病毒在生命面前表現得一視同仁,但是疫情對紐約的影響顯然不那麼均衡。紐約市區的死亡人數遠遠低於其他兩個行政區。

紐約市公共議政員駒麥尼·威廉士(Jumaane Williams)表示:「新冠疫情暴露出紐約存在兩個社會,其中一個能逃跑到漢普頓,或在家辦公,還能讓食物投遞到他們的家門口;另一個社會的成員被看作『必要工作者』,被迫外出工作,且沒有任何防護措施。」

不同的行政區,甚至是同一個區的不同街道,對於這次疫情的感受也是天差地別。在膚色更白、也更富有的地區,人們爭先恐後地逃出家門,去往城外的住宅或是在愛彼迎(Airbnb)租個房子。現在,街道空曠,平日裡你爭我奪的停車位也空了出來。

但是在布朗士這種地方,84%都是黑人、拉丁美裔或混血,人行道上仍然熙熙攘攘,早晚高峰依然存在。「我們曾經稱他們為『服務工作者』。」威廉士說,「現在他們是『必要工作者』,我們把他們留下獨自對抗命運。」同時,他還指出,紐約79%的一線工人——護士、地鐵員工、清潔人員、貨車司機、收銀員等——是非裔或拉美裔美國人。

如果你將這些一線工人的居住地分布圖與城市中76876名(4月10日數據)病例的分布圖做對照,你會發現,它們的重合度非常高。在皇后區,曾今那些「必要工人」集中居住的地方,如今正是最嚴重的疫區。

威廉士還說:「我們把人們安排在崗位上,告訴他們,你們必須要工作,但是我們沒有給他們配備防護措施或進行額外的檢測來保證他們的安全。這就好像是在說:『為了讓這座城市繼續運作,這群人是可以被犧牲的。』」

動物園老虎查出陽性,工人呢?

上周,布朗士動物園的一隻老虎被檢測出陽性,登上了許多頭版頭條,然而,威廉士卻說出了許多媒體沒有關注的點:「老虎檢測為陽性——這是好事情,如果我們有足夠的測試盒給老虎使用,難道不夠那些工作在前線的人用嗎?」

紐約布朗士動物園的馬來虎納迪亞。(野生生物保護學會/美聯社)

在距離動物園3公里外的雅克比醫療中心,肖恩·佩蒂每天都在急診病房感受著紐約兩個階層間的隔閡。他說:「急診室里的人幾乎百分之百都是有色人種。」

他所照料的成年肺炎患者還在與別的潛在健康隱患做著鬥爭,這讓他們在疾病的面前格外脆弱。「病人們身患多種疾病——糖尿病、哮喘、高血壓等等;同時,他們還受貧窮和種族歧視的襲擾。有一些病人症狀比別人更重,很可能隨時死去,因為他們還有慢性病在身。」

可靠的數據難以入手,近幾周,市級和州級官員都拒絕公開官方數據。他們認為,讓醫院正常運轉的優先級比解決社會公平問題更高。紐約的獨立非營利新聞站的記者們只能自己分析紐約健康部門的數據,結果發現布朗士居民的死亡率比紐約整體的高出一倍。

4月8日,紐約市長白思豪(Bill de Blasio)迫於壓力,終於公開了一份早期調查結果,顯示肺炎的死亡人數在不同膚色間存在明顯差異。非洲裔、拉丁裔美國人的死亡率是白人和亞裔紐約居民的兩倍,這與此前議政員威廉士關於兩個社會階級的言論不謀而合。

「存在明顯的不公平,病毒對於我市人民的影響有明顯差異,」白思豪稱。

前線「抗疫」人員身心俱疲

醫療中心裡,肖恩佩蒂趁著輪班的間隙望向窗外,此時,製冷卡車正排著隊準備接收死者。

他說,「這兒不會有什麼好消息的。」

紐約市的法醫9日證實,紐約市已經將保留遺體的時間從30天縮短到14天,期滿後會將遺體臨時轉移到一處城市公墓。布朗士哈特島位於長島海灣,長期以來都是紐約市的墓園。圖為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9日在哈特島掩埋遺體。(圖片來源:美聯社)

雅克比醫療中心已經失去了兩位前線的戰士,一位是精神病學的教育者,還有一位是助理護士。

疫情期間,醫護人員工作時間嚴重拖長,與病魔搶時間讓他們說話做事風風火火。然而,他們的防護措施卻並不充分。

因為呼吸機短缺,醫院間不得不用電話來調度設備;某個醫院再也無法收治病人之後,患者們不得不被迫轉院。平時不在急診或重症部門工作的護理人員也被拉來填補人手的空缺。

同樣位於紐約的艾姆赫斯醫院,與雅克比醫療中心一樣,也陷入了這場與肺炎危機的殊死搏鬥。醫院裡的一位醫生表示,他每天要與病人和家屬進行六七次談話,內容幾乎都關於死亡。「這些談話內容太過於個人化、感情化了。」他說。他現在甚至不能將病人家屬邀請到病房內,或是握住哪個患者的手,「我必須採取一種超脫的態度,將我人性的一面從工作中抹去。」

肖恩·佩蒂說,「我從未感到如此失望,對於美國的醫療系統、對於政府——川普政府,還有市、州的官員。他們沒有保護好奮戰在這座城市一線的人們。」通過工會,紐約州護士協會,他將寸步不讓,去爭取保證自己和同事生命安全的基本個人防護設備(PPE)。

護士們14日在紐約布朗士林肯醫院外抗議,要求有更多的個人防護用品。(圖片來源:美聯社)

令人神傷的故事充斥著這座城市,然而種族之間的隔閡還在讓事態變得更加扭曲。在布碌侖的數家診所任職的緊急護理醫生烏切·布萊克斯托克(Uché Blackstock)深刻體會到了疫情之下階級的溝壑。

當她在非裔或拉美裔的街區出診時,她總是被大量疑似肺炎症狀的病人淹沒,而去收入更高的白人街區時,醫療的需求實際上從危機之初就開始跌落,這些街區的幾個診所甚至都已關門大吉。

「這場疫情,讓紐約市早已出現的階級懸殊暴露無遺。」她說,「我們不在人民身上投入,我們不在(貧窮的)街區上面投入,這就是我們應得的結果。」(完)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