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的奇特旺,一場關於夏天的冒險

阿綿mian 發佈 2020-04-21T12:05:46+00:00

我晚上的時候在店裡閒來無事翻完了她的書,然後問文琪姐,「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經常看些旅人他們明明只是像我們背著一個包,卻可以拍出每張照片都是不同款式的衣服還有那麼多那麼有風格的照片。

我在2017年的夏天去到尼泊爾做國際志願者。起初想要選擇這個國家其實也是因為鹿港的友人們。當時在文琪姐的旅活早餐店裡時常會來些台灣的旅行者,他們都曾經出過大大小小的旅行類的書籍,於是文琪姐會不時地請他們到店裡做旅活分享會。當時早餐店的牆上擺著一本一個旅行家寫的尼泊爾的書,作者在尼泊爾呆了許多年了,她深深地愛上了那個地方。我晚上的時候在店裡閒來無事翻完了她的書,然後問文琪姐,「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經常看些旅人他們明明只是像我們背著一個包,卻可以拍出每張照片都是不同款式的衣服還有那麼多那麼有風格的照片。我每次出去就算找路人都不好意思給我拍照,總覺得自己太邋遢」。文琪姐說,其實我也蠻好奇的。不過這個女生曾經告訴我,她是因為深愛尼泊爾所以已經定居在了那裡,並且嫁給了當地人,已經在那裡生小孩了。然後重嘉大哥嘆了口氣說「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我們全家能夠也搬去尼泊爾的雪山腳下,建一個小屋子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啊」。重嘉大哥是個很有自己精神世界的人,他時常為現實生活與藝術重建而困擾,在他眼中,尼泊爾是一個十分神聖又安寧的地方。我們古代不也有許多如此的詩人,既然自己的力量已然無法為朝政為當世做些什麼,不如就歸隱山林吧。似乎有種這樣悲壯的感覺在裡面。於是除了那個女生的書,尼泊爾又多了一點神聖的意義在我的腦海里。

從鹿港回台北後不久,某天下午在圖書館無意間看到了尼泊爾國際志願者的信息。那時候正好拿到了學校發的獎學金(大概八千人民幣),我的心靈好像受到了某種指引一樣,我直接報了名買好了機票。當天晚上打電話告訴家人,我打算要去尼泊爾了。媽媽其實對這個國家沒有什麼了解,甚至具體的方位都不太知道,只是一味地問我,你不要再考慮嗎?那也似乎是我第一次這麼衝動的做好所有的決定,我好像特別想去看看它在我的心裡會是什麼樣子。

於是從昆明轉機到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尤記得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對接的負責人遲到了。(後來我才知道他竟然要去接我的時候跑去廣場看女神!)出海關後我買完了當地的電話卡然後站在門口等負責人來接。出站口烏泱泱地人山人海,除了印度面孔就是中東面孔還有很多非洲人。不時地還有很多黑車司機衝過來要帶我上車,還有好些當地人過來和我問東問西。當時我的內心真的有點絕望,我對加德滿都的第一個印象真的只能用恐慌來形容。外表還得裝作一副無謂的樣子,我在等朋友呢。等了整整半小時負責人才到,後來我發現這其實是尼泊爾人的「特色」之一,他們的時間概念非常低,或許因為生活時常很閒適,他們並不會很認真的在意時間這件事情。我想起我的一位德國朋友曾經和我抱怨過尼泊爾人的時間觀念,他說,我曾經在那年尼泊爾地震來這裡幫他們做重建工程,結果他們的低效率讓我再也不想回來了。

上了車後我們一路開回了住宿的地方。幾乎沒有平坦的路面,剛下過雨地上坑坑窪窪,我覺得這裡像極了電影里的印度街頭,街上沒有人車分離的人行通道,漫天飛舞的塵埃,打開窗一下就能感覺到嘴裡被塞滿了塵土一般的感覺。路上好些地震後仍舊沒有被修復的樓房,孩子們穿著統一的制服走在路邊,時不時會有車鳴響喇叭,在我差點要驚叫出來以為我們的車就要撞上路人時司機突然一個巧妙地急轉彎拐了過去…有驚無險的到達了住宿的地方。我們在這裡住上一晚第二天就要坐十三個小時的車到小鎮奇特旺。因為尼泊爾還仍未修建高速公路,所以所有的車都是走崎嶇不平的山路,後來行車瘋狂顛簸了十三小時後步數顯示今日已走一萬多步:)

那天晚上收拾完後大概是十點多了,但是還沒有吃晚飯,我問當時剛認識的舍友要不要一起吃飯,她已經出去過了。於是我就自己出了門。那個街區就在泰米爾,走過的巷子都沒有什麼人,偶爾遇上幾個人還都會跟我問好。當時我不知道這裡的禮儀風俗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抓走了於是每次人家和我問好我說完一聲hi就拔腿就跑(哈哈哈)。後來選了家餐廳,走進去還要拖鞋,然後所有桌子都是在地上的,有點像日式的座位那樣。然後餐廳是沒有開燈,但是這家店很有特色,它的所有菜單上的字都設置成了螢光色,所以在黑漆漆的店裡點餐然後摸黑吃飯。吃完飯後開始下雨,然後迅速地趕回住宿的地方。不過途經一些有趣的小店也買了一些小玩意。

第二天我們便乘大巴車前往奇特旺了。他們當地的公車真的就是印度電影里看到的好多人扒在車門外,然後一路都掀起塵埃。我覺得有趣極了。我們的車裡沒有空調,只有幾個座位間的一個小風扇呼呼地吹著。但是窗戶一打開,自然風吹進來也十分的舒服。整段路途都十分崎嶇,過幾個小時會路過一些小鎮可以上廁所,不過尼泊爾的廁所都十分破舊,而且他們的沖水系統也還沒完善,通常都是一天沖幾次廁所,然後都是拿舀水的小桶裝了水去沖。

差不多到奇特旺的時候天也黑下來了,奇特旺真的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小鎮,但是我非常喜歡這裡。它幾乎只有一條街,街上都是一些鎮上的人們開的小商鋪,賣的一些自己做的衣服還有小玩意,還有一個當地的畫家,他開了一家不起眼的店買自己的畫。但是他真的是個很有天分的人,他的畫都充滿了靈性。後來我們跟他熟了,一有空就會跑去他的店裡和他聊天,他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而且最厲害的是他還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學會的。他拿出了一個收音機,說我都是每天聽這些收音機,一直聽一直聽就學會了。聽到這裡就覺得好羞愧,我們生活在科技已經很發達的地方,但有時卻還不如人家用收音機學到的東西。我覺得他是個不斷地在創造自己價值的人,儘管他只是呆在那樣一個鮮為人知的小鎮上,買些明明很有藝術價值的畫。大家大概也都是那麼想的,所以每次去找他的時候大家都會紛紛開始挑東西然後支持他的營生。我也和他買了一幅畫,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打算買下了,這是一副在雪山腳下的小木屋的畫作。他的所有畫都是自己在這個國度見過並且創造出來的東西。於是第一眼見到的時候我的心裡突然動了一下,原來有的東西儘管它只存在你的心裡,但在這個世上確是真實存在著的。我小心地將這幅畫收好,後來回國後阿思來大陸找我,她回台時我請她幫我將這幅畫轉交給了文琪姐一家。我知道這對他們會有不一樣的意義。

在奇特旺的日子平和又寧靜,我們上午六點起床去完成一些志願者的工作然後回到住宿的地方,大家會坐在庭院裡閒聊。我的舍友當時和我說,你會不會覺得這裡的人每天都好聊天,他們沒有智慧型手機沒有什麼其他的現代科技,永遠都是坐在門口或是庭院閒聊著,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於是每每午後我們就會跑到門口去和他們一起聊天,等奇特旺午後總是突如其來的一場雨過去。在這裡,當地人們把牛羊和大象當作交通工具,把鋪在茅草屋門口的木板當作夜間乘涼的床,炎熱的午後,大家喜好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或是望著門口發獃。後來這就變成了我們的生活。雖然人們慣有的思維已經將其定義為落後的標籤,但我卻慢慢覺得,這種生活才是難能可貴的。


在尼泊爾我們謹遵旅遊指導手冊,堅決不喝當地的生水,甚至燒開了也有些擔心。所以我常和舍友跑去小鎮上抗一箱又一箱的礦泉水回來喝,但她還是怕我們會拉肚子所以每天都會給我幾瓶藿香正氣,於是我們就成了藿香姐妹團。房間裡沒有窗簾,隨意的拿了兩塊布遮著就算窗簾了。也沒有空調,但是就像小時候那樣頭頂有隻大風扇呼呼吹著。而且當地的發電系統是太陽能,就是很原始的那種,所以每天如果不是持續地晴天晚上就只能洗冷水澡了。每天我都在浴室里瑟瑟發抖地慘叫。但我卻迷上了這樣的生活,不知道為什麼。甚至頓頓是咖喱都沒有讓我厭煩,而且他們真的是個吃咖喱的國度,每頓飯都會搭配著各種各樣顏色不同的咖喱,而且當地人真的是用手抓飯的,後來我回到加德滿都也發現很多歐美人也學著他們的樣子用手抓,但是當時我真的不能接受飯混著咖喱在手上的感覺(儘管現在有點後悔沒有體驗一把)。


每天通常天沒亮的時候我們就出發了,那時候是野象開始進食的時間,午後的暴雨來得也突然,迅速得叫人連躲的時間都沒有,在安靜的房門口看會兒書或是在工作旅舍的門口和在地朋友們聊會天,不知不覺就放晴了。我很難忘記在這裡遇見過的人們以及這裡的所有生物。傍晚的時候會騎在象背上穿越原始森林,時不時會衝出一些不識趣的犀牛們,隱隱的擔心也瞬間被我們的大象消除,還記得引象人說我們的大象是個女孩子,她剛出生起他就開始和她相處了,但是在學習馴服象類的時候他也吃過不少苦頭,被象摔倒在地是常事,最可怕的是有次被象牙劃出深深的一道疤。小象的鼻子時不時會碰到我的腿,她似乎有些察覺,不好意思的趕緊收回自己的大耳朵。騎在象背上看見和象群們一起穿過小溪,犀牛在不遠處盯著,森林裡還時不時穿過有些受驚的麋鹿。這個冒險像是叢林中做過的一場夢。


記得有一次我們所有的志願者報了一個在叢林住一晚的體驗。那真的是個在很深的森林裡建造的小木屋,我們需要爬上長長的樓梯然後要拿木棍抵住進來的小通道不然夜間野獸會爬上來。那個小木屋只有一個萬年沒有衝過水的廁所,所以當時同行的一個小夥伴堅持了整整一晚沒上廁所,房間裡的床似乎沒有換過被單,床罩上還有血跡,於是那天晚上幾乎沒有睡覺,沒有換衣服也不敢蓋被子就這樣過了一夜。但是夜間我們走到了小木屋的走廊里,靜靜地點開手電筒,往森林裡照,時不時會出現一些在暗處的麋鹿,甚至老虎。大家屏息著在那個夜晚,第一次體驗著和野生動物近距離接觸的感覺。

還有一天清晨起來,沒有弄清狀況的我穿著雙夾腳拖就跟著大家走,甚至不知道即將要去徒步穿越叢林。結果還沒開始行進時腳趾就被尖銳的石頭劃破了,一直在流血。當時沒有人有帶創可貼,因此只好拿紙巾包著。叢林嚮導不停地重複穿越時倘若遇到老虎或熊該如何自救等等的注意事項。叢林裡很多尖銳的樹枝,它們的刺可以輕易地穿過我的速乾衣外套,但是卻又只能忍痛不發出聲音,大家都生怕攪擾這片林子裡的主人。好不容易走出一片叢林,大家都驚呼到「你流血了」。我低頭看了看,衣服外面有紅色的色斑,「是樹枝的汁液吧,怎麼可能是血」我自嘲地笑了笑。但是脫下外套,發現肚子被咬破了一個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我趕緊拿著紙巾堵住傷口,負責人說應該是被當地水蛭咬傷了。可還有一大段的路程還沒有完成,於是大家在休息站買了幾瓶水,看著8月炙熱的陽光,我有些隱隱的擔憂。但是還有旅程沒有完成,雖然紙巾不斷地被血浸濕,也只能忍忍繼續走下去。好不容易到了旅舍,同行的阿姨馬上幫我消毒上藥。血差不多過了一小時終於止住了。

原始森林小tips:在原始叢林徒步時很常遇見各種各樣的蟲類,水蛭是其中的一種名副其實的吸血鬼,被水蛭弄傷幾乎要過4-5小時才能夠止血,因此在戶外時要儘量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雖然天很熱..)。同時在尼泊爾森林裡時常可能被蟲類感染瘧疾,這時候要及時去當地診所消毒打疫苗。

大自然永遠都有它殘忍的一面和溫柔的一面。我也永遠不會忘記坐在象背上進入森林的感覺,那時候大象的腳在河裡踩出了巨大的水花,我回頭望去,傍晚是一大片空曠的森林還有粉紅色的黃昏。還有傍晚時候大家圍坐在河邊喝酒聊天的樣子,靜謐的河流穿過了這個小鎮,大自然的一切都美到無法想像。


我們還曾經坐著一個小小的獨木舟去看鱷魚。小獨木舟隨時都會傾翻的樣子,最後沒有見到鱷魚倒是見到了犀牛。

最後結束了志願者的工作我回到了加德滿都,而其他的朋友們有的去了美麗的博卡拉,有的則去了藍毗尼朝聖,而我坐上了回加德滿都的車,同行還有尼泊爾的在地朋友。又是一個十三小時,車裡還是一樣沒有空調,但這次因為山體滑坡司機只能選擇繞山路行進,一條山路只能通行一倆車,旁邊就是懸崖。我時常很佩服這裡的司機,他們似乎總能應對這些突如其來的交通問題。每當前方出現一倆車時,全車的人都會一起下車幫忙兩台車通行,我覺得這是很有意思也很有人情味的事。在出發前我沒把控好喝了太多的水,所以一路上都在催著朋友幫我問司機什麼時候到下個小鎮,因為他危言聳聽說在他們當地如果去樹林裡上廁所會被罰款。車子經過懸崖往外看是雲霧裡不一樣的風景,我和朋友一人塞著一邊耳機,突然有點希望時間過得慢下來。當地人都沒有使用智能機的習慣,而由於貧富差距的緣故,有錢人會很有錢,所以我時常在一些國家遇到的移民尼泊爾人都算是尼泊爾的富豪。但是他們就算富有也不太會時常把智慧型手機拿出來用。因為我總是看到朋友用我們以前的那種「老人機」打電話,所以他後來用ins給我發消息我就疑惑地問他怎麼可以上網,他說通常他們都會把智能機放在家裡用或者參加一些有趣的慶典拿出來拍照…所以我在尼泊爾每每掏出手機都會覺得大家都像看奇妙物種一樣盯著。

後來我去到當地的孤兒院裡,遇見了一個很可愛很友善也很聰明的女孩,她給我分享好多他們平時生活里的照片,但是那些照片都是在管理孤兒院的「媽媽」老人機里的一些不太清晰的生活照。他們都是很有天賦的孩子,那個很可愛的女孩會畫尼泊爾當地人用一種植物的汁液畫的類似紋身那樣的圖形。她說,等我長大了有一天有了智慧型手機後一定會加你的社交帳號的。然後她認真地掏出一張紙給我寫下我的聯繫方式。我總是記掛著這個女孩,後來回國後我在她生日的時候委託朋友買了一本書送給她當作生日禮物。希望她日後一切·都好。

這是我在奇特旺的故事。後來回到了加德滿都,遇到了許多冒險的故事,但也和我的第一次crush在那裡度過了有趣的幾天,加德滿都的故事等我下次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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