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軍士長第2166次跳傘

景德鎮南河公安 發佈 2019-12-16T06:09:2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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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種部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你在訓練,即使見到旅長也不用敬禮。


第76集團軍某旅的傘降總教員、一級軍士長王國林總能遇到一些「特殊情況」:每一個認識或不認識的士兵,見到他都會主動敬禮。


「尊敬是發自內心的。」一名士兵說,「每個成功落地的人都會感激他。」


一級軍士長的第2166次跳傘

伴隨緊張而來的,是一種揮之不去的焦慮。在靠近機艙尾門的位置,第76集團軍某旅一級軍士長王國林見到了闊別4年的傘降場——那片位於海拔4000多米的土黃色場地,寸草不生。


2015年,同樣是這片傘降場,同樣是在飛機上,投放員王國林接到地面傳來的指令:暫停跳傘。


幾分鐘前,連長吳建與一名士兵發生兩傘相插的特情。為了救那名士兵,吳建錯過了打開備份傘的最低高度,不幸墜地犧牲。


跳傘停了。後來,戰友們把連長的軍裝埋在了他墜落的位置。一同埋下的,還有他跳傘時綁的那根紅飄帶。


實跳在一周後繼續,但這片傘降場,似乎成為每個人都不願再觸及的心結。


如今,再次回到這裡,仿佛驗證了王國林掩埋連長遺物時說的話:「你就在傘降場看著我們,我們會把你沒跳完的傘跳完。」


思緒拉回,盯著防滑墊上的「腳印」圖案,王國林有些失神。周圍,無論是螺旋槳的轟鳴聲、機艙內刺鼻的燃油味,還是後方尾隨著的幾架直升機,都沒能影響到他專注於接下來的幾十秒。


「踩准『腳印』、全身收緊、精準操縱、『三點』並緊……」


躍出艙門前,王國林再次把跳傘的動作在腦海中回放幾十遍——如今已經43歲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年輕了,每個動作都必須做得更加標準。



這是王國林第2166次跳傘。每年帶頭第一跳的習慣,從他22歲擔任傘降教員以來,就一直堅持著。


時間退回到20世紀90年代,新兵王國林入伍僅4個月,就在空降兵部隊完成了第一次跳傘。同一時期,陸軍某步兵團改建為特種大隊。


由於當時的特種大隊缺少傘降技術人才,適合特種作戰的翼傘放在傘庫里舖滿了灰。1998年,已成為傘降骨幹的王國林和另外3名空降兵,被跨兵種選調進特種大隊。至此,各類傘降課目逐漸走進陸軍特種兵的視野。


後來,王國林和戰友們參加了「礪刃-2013」全軍特種部隊比武競賽,又在海拔5300米的高原上空創造了全軍高原跳傘紀錄。去年,他們奔赴俄羅斯進行「和平使命-2018」聯合軍演,完成了最艱難的一次傘降行動……


每一次任務,王國林就像勇士一樣,義無反顧地征服每一片藍天。


2166次實跳,為王國林的韌帶和半月板帶來不可逆轉的損傷。軍醫督促王國林停止實跳、儘快手術。但對他來說,跳傘的誘惑很難抵擋——腎上腺素飆升,墜落的瞬間,戰鬥的情緒帶來前所未有的體驗。當降落傘展開,陽光和微風打在臉上,焦慮的心逐漸平靜,慢慢感受藍天和白雲,就仿佛擁有整個世界。



傘王

01

風險之下,光芒隱隱閃露


828米,是世界最高建築物「杜拜塔」的高度,也是特種部隊組織傘降實跳訓練通常設定的高度。


從這個高度一躍而下,如果降落傘未能正常打開,跳傘員會在不到20秒的時間觸地,幾乎沒有生還可能。


當飛機達到這一高度,機艙內的士兵往往會緊張甚至恐慌——有冒虛汗的,有臉色蒼白的,也有直接吐了的。


有時,過度緊張還會促使一些士兵在離機前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身邊一切能抓住的東西,比如護欄、繩索或者機門。


相較離機,著陸更加危險。王國林見過各種「危險」的著陸方式:有的人臀部和腳掌同時側風著陸,直接骶骨骨折;有的人為了落到中心點,進行低空大轉彎,結果速度過快摔到地上,多處骨折;也有人因為害怕,蜷著腿著陸,結果小腿後折,直接跪倒在地……



受傷後,有的士兵休息幾天繼續跳傘,有的則再也沒有出現在傘訓場。


近年來,跳傘的種類、方式也在不斷演進。武裝跳傘、夜間跳傘、低空跳傘、高原跳傘、「三無」跳傘……難度的增加伴隨著風險的加劇。


風險帶來的,不僅僅是緊張和恐懼,更是勇氣與抉擇。王國林對2012年那次翼傘定點比武記憶猶新。


「那次比賽難度非常大。」一同參賽的三級軍士長馮志強回憶。比賽規則相當嚴格:每名隊員跳6次,每次必須落在一個直徑5米的靶圈內,出了靶圈或者腳以外任何部位觸碰地面,都算成績無效,6次落點距靶圈中心點距離之和最短者為冠軍。


進入決賽後,同組的隊員發揮都不理想。王國林也受了傷,小腿腫得作戰靴都脫不下來。


帶隊的參謀長也有些無奈,準備將王國林換下場。



選擇因傷退出還是繼續比賽?王國林並沒有過多考慮——他選擇完成那6次跳傘。最終,打著封閉針的王國林以距離中心點5.17米的總成績讓所有人望塵莫及。


從那以後,戰友們就送給王國林一個新的稱號——「西部傘王」。


但這個稱號很少被王國林提及,更多的時候,這名高級士官都鉚在訓練場,組織傘降訓練或者檢查傘具。


一眼望過去,王國林與一般的老班長並無差別:無非是眼角的皺紋多一點,軍銜上的「拐」多兩道。只有當他全副武裝,背上降落傘躍出艙門那一刻,才會產生那種「神兵天降」的感覺。


傘王

02

人人都能跳傘,關鍵是要能安全落地


跳傘本身並不難。一個從沒跳過傘的士兵,經過3個月的嚴格傘訓,能疊出合格的降落傘,通過離機、吊環、平台等課目的考核,就可以參加跳傘。也就是大家常說的,「三腫三消,方上雲霄」。


身為傘降總教員,王國林認為,跳傘真正難的不是跳下去,而是如何保證所有上飛機的人安全落地。


每年年初,他都要組織傘降骨幹培訓。


除了教學任務,傘降骨幹的很大一部分職責就是完成跳傘前的技術檢查,降低風險,儘可能確保訓練的安全性。


據統計,跳圓傘前,至少有如下細節需要檢查:疊傘時200多個,整傘時80多個,背傘時40多個。


疊傘的場面頗為壯觀。所有人一字排開,兩人一組,操課會一直持續到夜訓結束。此間,官兵只能跑、站或蹲,既不能走,也不能坐,更不能出聲,傳遞信息要用眼神完成。「就是要讓官兵注意力高度集中,以防分心。」王國林解釋。


一名想要加入傘降骨幹隊伍的士兵曾問王國林,當傘降骨幹需要什麼天賦。



「細心。」王國林毫不猶豫地說。在他看來,一枚螺絲、一根繩子就是一個鮮活的生命,「經你檢查過的傘,要確保絕對沒有問題」。


確保安全還有一道「保險」——攜帶一具備份傘。備份傘也被稱為「救命傘」,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打開。


《傘降理論手冊》中明確規定:主傘出現特殊情況時,首先要排除特情。當特情未能排除,危及跳傘員安全時,再打開備份傘。


在特種部隊,打開備份傘這樣的經歷,更像是種榮耀。


「王教員總是格外嚴格,對誰都不例外。」中士趙玉鵬回憶道,前年全旅出了兩次特情,一次是他自己,還有一次是王國林。


「傘降訓練有規矩,出現特情後要停跳一天,用來反思總結。」趙玉鵬記得很清楚,王國林那次也停跳了一天。


在2166次的跳傘中,王國林遇到過10餘次空中特情,打開過備份傘3次,其中兩次都發生在近幾年。


為此,妻子總和他念叨:「歲數大了,少跳點,在地上指揮就行了。」



但王國林有自己的固執:「經驗也會過期。前些年的實跳數據,用在眼下的訓練不一定好使。」


有人覺得,跳傘是「跳下來,就完事了」。但王國林不這樣認為。「跳傘是個高危課目,每個環節都需要在腦海中反覆回放幾十遍甚至上百遍。只有思想高度重視、精神適度緊張,才能確保實跳的安全順利。」他說。


今年9月8日,部隊當年的傘降任務在規定時間內全部完成。讓王國林欣慰的是,沒人受傷——連崴腳這種小傷都沒有出現。


王國林並沒有過多地表揚這些士兵。「那會使他們大意。」他說。


傘王

03

勇氣不是無所畏懼,而是即使畏懼也能繼續


距離退休還有兩年,王國林回頭看自己的人生軌跡,發現困擾自己最多的,並非傘降訓練。當初,如何從一名空降兵轉型為特種兵,才是真正的困難所在。


攀登就是一大難關。「要背著槍和裝具往上爬,手臂沒有力量,根本上不去。」回憶剛到特種部隊時的場景,王國林對攀登的印象格外深刻,「當時胳膊疼得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雖然畏懼,但他沒有放棄,所有的特戰課目從零開始,「不到一年的時間,基本全部拿了下來」。


接下來的困惑來自「提干」失利。儘管曾兩次榮立三等功,但王國林的特戰課目只能算是中上水平,和同批成功「提干」的士兵還是有些差距。


2003年,王國林又榮立二等功。但此時,他已經超過26歲,過了「提干」的最高年限。


未能如願成為軍官,他也曾想「回家算了」。



但當時的營長一直給王國林做工作:「提不成干,不代表軍旅生涯的終結。你的兵齡是優勢,工作專業性又強,繼續堅持,就能達到別人無法逾越的高度。」


「現在來看,果真如此,都被營長說中了。」王國林感嘆。


王國林也有過恐懼的時候。


去年「和平使命-2018」聯合軍演,隊員們要從1500米的高空跳下,穿越900米厚的雲層。這是他們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氣象條件。


由於危險係數過大,那次聯合軍演中,僅有3個國家的代表隊接受了任務。


「我們第一個出發。如果我們中途放棄,而隨後別的國家跳了……」王國林停頓了一下,「所以,除非下雨,所有人都做好處置特情的準備。」


「從來沒有像當時那樣期待過下雨。」一名傘降骨幹回憶道。



跳出艙門不到兩秒,隊員們就消失在茫茫白色之中。王國林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還有些後怕,「什麼都看不見」。


落地後,隊員們驚奇地發現,他們頭盔的邊檐、迷彩服的衣領和袖口都結出了冰碴。


「其實,無論跳了多少次,對跳傘的敬畏始終會存在,尤其是到了陌生的地域、惡劣的環境。」王國林說,在生死的邊緣,更容易理解什麼是勇氣——不是無所畏懼,而是即使畏懼也能繼續。


傘王

04

跳傘需要勇氣,生活更需要勇氣


老旅長調到了陸軍特種作戰學院,走的時候想帶王國林一起去。「學院的平台更大,環境也比營區好得多。」老旅長說。


營區在黃河邊上,離市區很遠,仿佛與飛速發展的社會脫了節。但王國林最終選擇留下。原因很簡單,他不想離開自己的「家」。


很多人習慣稱這個營區為「單位」,但王國林更喜歡稱之為「家」。20多年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度過。


從「家」出發,驅車前往市區,會路過縣城附近的一個食品加工廠。每次,王國林都會忍不住朝那多看幾眼——那裡,也有一個他曾經的「家」。


和許多軍人一樣,因為繁重的傘訓任務,王國林難以照顧家庭——妻子獨自帶著孩子在駐地租房。那時,部隊還沒有雙休日,他一個月才能回去一趟;父母在甘肅老家,離得很遠。



於是,2004年冬天,28歲的王國林花光所有積蓄,在駐地營區附近買了一塊地皮。翌年春天,他在這塊地上蓋起5間平房。


房子裝修得很好,安裝了暖氣,還用了當時比較高檔的地板磚。因為父母喜歡睡炕,他專門找人打了炕,炕沿用磚頭壘好,再用瓷磚進行「包裝」。炕上鋪層蓆子,再加上褥子和墊子,「坐上去很平,冬暖夏涼」。


王國林對這個家很滿意:「雖然外面看起來不怎樣,但裡面很不錯,父母也還住得習慣。」


然而,好景不長。一年後,因城市規劃,王國林的5間平房被拆遷了,一家人只能又去租住樓房。


很快,父母以「住不習慣樓房」為由,回老家了。


房子被拆後,王國林感覺自己就像生了一場病。「曾經精心規劃的藍圖,都成為遺憾和泡影。」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只能等待傷口慢慢癒合。「沒辦法。時代在變,被拆不可避免,但這也提醒我生活的不易。」他說。


算起來,這些年王國林培養出的傘訓教員有1000多名,翼傘骨幹有600多名。當初從空降兵一起來到特種部隊的幾名戰友,只剩王國林一個人。



王國林偶爾也會羨慕離開的人。只有休假時,他才有機會回老家。父母的身體越來越糟糕:父親有老年病,醫生說這種狀況動手術還不如維持現狀;母親患帕金森綜合徵,拄著拐杖的手,抖得十分厲害。


虧欠父母的,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多去陪伴。從某種意義上說,軍人這份職業也讓王國林有了更多堅守的意義——部隊待遇不斷提高,父母的病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無論跳傘還是生活,對王國林而言,這些年來吃過的苦、受過的罪、經歷的磨難都太多了,這讓他擁有了更大的勇氣去面對一切。


「就算前面是座山,無法立刻移開,我也會把它敲碎成一塊塊的小石頭,再全部搬走,然後邁過去。」王國林說。


傘王

05

似乎有種看不見的磁場,不斷吸引著他們


很難說清,跳傘對人到底有多大影響。


性格變化是最直接的。「在長期磨鍊下,傘降骨幹的性格都會變得更加穩重。」王國林對此深有感觸——馮志強以前性格剛烈、大大咧咧,現在變得十分有禮數;韓偉以前脾氣差,現在則收斂了很多。


跳傘似乎有種看不見的磁場,不斷吸引著他們。「雖然苦、雖然累,但我願意『一條道走下去』。」一個為此著迷的傘降骨幹說。


有人為了繼續跳傘而選擇留隊,也有人在退伍季選擇離開。「我們一個骨幹退伍後,到傘廠應聘試跳員,還成功了。」王國林笑著說。


跳傘時,很多隊員習慣在迷彩服左臂的口袋處綁一根紅繩,或者吃顆糖,以此蘊意好運。



王國林也有自己的習慣。每次跳傘,他都會穿上那件叢林迷彩服。那件像用漂白劑洗過一般的舊迷彩,他已經穿了8年多。


記憶深處難以割捨的,還有兩具陪他征戰沙場的降落傘。那兩具老式翼傘,各有一個吉祥的編號——520和521。如今,這兩具傘已被封存在倉庫里。王國林說:「就像自己的專屬武器,實在太有感情了!如果可能,我想在退休後,申請把它們帶回家。」


儘管有傘靴的保護,但王國林還是習慣跳傘前用繃帶綁住腳踝,一圈又一圈,保護那個他獲得「西部傘王」稱號時受的舊傷。


跳傘是高危課目,會有額外的訓練補助。有名傘降骨幹曾認真地說:「結了婚的人都想多跳傘,因為有補助。」其實,這是句玩笑話。對大部分隊員來說,補助實在微不足道,最主要還是「喜歡跳傘」。


這種「喜歡」,有時就是26年的堅守。「他陪降落傘的時間可能比陪我的時間都長。」王國林妻子說。


王國林當投放員時,飛機上的隊員都特別有「安全感」。但他更喜歡自己跳傘的感覺:「看別人跳,我就想下去。那種在空中飛翔的感覺,特別好,說不出來的好。」


他還能記起第一次開傘時的情景——牽引繩將主傘從傘包里不斷拽出,白色的傘花瞬間綻放。「像在絕境中獲得了希望,有種重生的感覺。」說到這兒時,王國林的眼中閃過一絲光。



王國林喜歡看歷史類的書,特別是人物傳記。他也想改變些什麼,為這支部隊留下點東西。


他也會玩當下火熱的「吃雞」手游,尤其喜歡遊戲開始時的跳傘。「一些戰士還沒掌握這種高跳低開的能力。」王國林說。


退休後,王國林想辦個滑翔傘俱樂部,他說:「跳傘會涉及空域問題,而滑翔傘俱樂部的審批相對比較容易。」


他最喜歡的還是跳傘本身,可以盡情享受從高空躍出艙門那一刻的驚心動魄,以及開傘以後的平靜釋然,尤其是著陸時踩在中心點的那一瞬間——「快樂、自信,成就感油然而生,這種感覺會讓人上癮。」


20多年前,王國林第一次背著降落傘落地時,並沒有想到會第2166次跳下去。


現在,跳傘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有時,王國林也會抱怨跳傘課目的訓練「又累又危險」。不過,每一次跳完,他還是會滿心期待著下一次升空,艙門打開,一躍而下……

來源 | 人民陸軍(ID:renminlujun)

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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