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要塞系列文章(5)最是悲哀的慰安婦

李牧 發佈 2020-04-14T06:44:47+00:00

黑龍江省東寧縣緊靠中俄邊境,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準備對蘇作戰在此經營多年,最多時駐軍達13萬人——這個數量相當於關東軍數量峰值的三分之一。

沒有人能說清在中華大地上,還生活著多少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日軍隨軍慰安婦。她們中的絕大多數對當年的往事三緘其口,甚至不承認有過那段恥辱悲痛的經歷。
黑龍江省東寧縣緊靠中俄邊境,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準備對蘇(前蘇聯)作戰在此經營多年,最多時駐軍達13萬人——這個數量相當於關東軍數量峰值的三分之一。

據考證,當時東寧隨軍慰安婦多達1000餘人。
1996年,東寧縣公安機關在進行人口普查時,發現4名曾在東寧當過日軍隨軍慰安婦的朝鮮族婦女。1999年,我到東寧時,這4位老人如今已年過古稀,或者享受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或者在敬老院中衣食不愁安度晚年。
東寧當地政府為證實她們的身份進行了慎而又慎的調查取證、經本人反覆陳述、當地公安機關在民間提取證言、以及來自朝鮮的親屬證言,證明她們確實是戰後留在東寧的日軍隨軍慰安婦。因為可以理解的原因,她們中的3位一度拒絕承認自己有過做日軍隨軍慰安婦的經歷。1999年,只有78歲的李鳳雲肯直面自己的痛史,這位住在鎮敬老院裡的老人最先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1999年4月19日下午2時,我從東寧縣城出發,沿盤山公路驅車50餘公里來到東寧縣道河鎮。當落滿塵土的吉普車駛進鎮敬老院大門時,精神矍鑠的老人已等在房門口。
老人的記憶力還很好。鄉間無日月,對年代的準確數字她說不大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年齡和她到中國時的歲數、以及她一生中所發生的重大事件,諸如多大年紀結婚,多大年紀做了大手術。
李鳳雲這個名字是日本帝國主義戰敗投降後她嫁給中國人時取的。她是朝鮮平壤人,原名李壽段。讀書時占領朝鮮的日本帝國主義推行奴化教育,不僅教日本書,強迫講日語,而且不允許朝鮮人用自己的姓氏,將她的李姓改為「松春」,這樣她又叫松春壽段。1941年前後她母親得了重病,沒有錢治。當時日本商人正在朝鮮徵召婦女到中國戰區做慰安婦,19歲的李鳳雲一狠心把自己賣了480元錢,留下錢給母親治病,自己隨日本人來了中國。提起這段賣身救母的經歷,老人流下了熱淚。
李鳳雲記得是在冬天到的中國東北,一路上從平壤哭到哈爾濱。她記得同行的朝鮮婦女一共有5名。她先是在哈爾濱,後是在阿城,老闆很苛刻,以致她們連飯都吃不飽。一年後,家裡捎信來說母親病情惡化。原來,她是瞞著母親把自己賣了,當母親聽說女兒自賣自身進了「窯子」,病情更加嚴重,不久就去世了。
1943年末,李鳳雲幾經周折來到東寧縣大肚川鎮石門子村西溝屯。這裡共有5家「慰安所」,一家是日本婦女,其餘4家是朝鮮婦女,李鳳雲所在慰安所叫「石澤郎所」,有十幾名婦女。這時李鳳雲又被日本人改名叫「西刀咪」。
這5家慰安所只允許接待日本軍人,連日本隨軍商人,及被當地群眾稱為「二鬼子」的為日本人工作的朝鮮人都不許進。據老人回憶,當時老闆管得很嚴,日軍官兵的錢都交給老闆,給慰安婦的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多少錢,不識字的慰安婦經常因為看不懂被欺騙。每個慰安婦在老闆處有一本帳,買什麼東西時再從帳上出錢。平時慰安婦們口袋裡沒有錢,也不允許出去亂走。
日軍的部隊輪流放假,放假的官兵才能到慰安所來,而且是在下午2時以後。先是來普通士兵,接待一個收兩角錢(偽滿洲國偽幣)。4時以後是下級軍官,每人收1元錢。晚上來級別較高的軍官,他們可以在慰安所過夜,每次80元。平均每天每名慰安婦要接待十幾名日軍官兵。
據老人回憶,慰安婦們在慰安所里過著人間地獄般的生活,一名叫「媽有咪」的慰安婦有病得不到及時治療,病死在慰安所。儘管日本軍醫和慰安所老闆要求使用保險套,但還是有不止一名慰安婦懷孕,一個叫「給歪姑」的慰安婦就死於難產。如果慰安婦生下孩子,那麼這個孩子屬於慰安所老闆,一生下來就被抱走了。這樣的人間地獄生活,李鳳雲一直過到1945年8月。
李鳳雲的慰安婦生涯隨著日本侵略者戰敗結束。1945年8月,日本人說蘇聯紅軍要打過來了,讓她們收拾行李撤走。行李剛拉走,戰火已燒到東寧,日本人顧不上慰安婦就先跑了。
戰亂中,李鳳雲失去了全部物品。
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的李鳳雲老人被一位中國當地農民收留,她後來就嫁給了這個農民。為避鄰里非議,他們搬到了東寧縣道河鎮小地營村。在漫長的歲月中,她學會了講中國話,學會了包餃子,日本話、朝鮮話反而不會說了。她在朝鮮還有親屬,但幾十年不來往,早就不認識了,李鳳雲也沒有回去的打算。
據老人回憶,當時一起留在中國東寧的朝鮮慰安婦有七八個人,有幾個後來還生了孩子,但她們彼此並無往來,年長日久,連名字都忘了。
80年代中期,李鳳雲的老伴去世了。她一生無兒無女,道河鎮政府將她接到敬老院。敬老院每年給老人發一身衣服,兩年換一床行李。李鳳雲住單間,她是鮮族人,不習慣睡床,
敬老院特意給她盤了個小火炕。敬老院提供免費的食宿和醫療,老人衣食不愁。她還吸點兒煙、喝點兒酒,敬老院除了逢年過節、有老人過生日,一般不供應菸酒,李鳳雲老伴的一個侄女擔負了她這部分開銷。
李鳳雲告訴我,眼下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歲月。
李鳳雲老人很清楚自己的經歷,但受文化水平所限,她並不清楚自己和所有活著的「隨軍慰安婦」竟是人類戰爭史上最醜惡一頁的活見證。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一些從事婦女運動和維護人權運動的進步人士就注意到日本侵略者曾在占領區有計劃地迫使中國、朝鮮和少量歐洲婦女充當隨軍慰安婦。但因為種種障礙特別是日本右翼軍國主義勢力的阻撓,歷史真相近年才逐步查清。
1998年8月,聯合國發表了一份關於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設立「慰安所」問題的長篇報告。報告說,「慰安所」的活動粗暴違反了人權和人道主義,日本政府應「充分地、毫無保留地」承擔法律責任和由此產生的後果。
這一報告指出,「慰安所」是「當代形式的奴隸制」,使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20多萬在「慰安所」被日軍奴役的婦女受到了嚴重的侵害。
報告說,處理過去未加糾正的涉及性奴役和性暴力的侵犯人權、違反人道主義和國際法的行為是必要的。
這份報告有若干份附件,列數了當時在日本占領下的朝鮮、中國、印度尼西亞、菲律賓和其他亞洲國家的「慰安婦」慘遭日軍侮辱的情況。在這些「慰安婦」中,有些人被投入慰安所時,年齡僅僅才14歲。
報告強調,日本政府一直拒絕承認日軍直接參與設立和維持了「慰安所」或「強姦中心」,但日本今天的辯解,與50多年前在紐倫堡法庭上一樣,「毫無說服力」。報告說,日本軍方顯然參與了設立、維持和管理「強姦中心」,因此日本政府應對其未能防止給「慰安婦」造成傷害負責,並負有予以賠償的「持續的義務」。
報告指出,聯合國人權高級專員應將那些業已查明對暴行負責的人繩之以法,聯合國應要求日本政府每年兩次向聯合國秘書長提交說明尋找「慰安婦」情況和將罪犯繩之以法情況的報告。
一位從事慰安婦問題研究的中國學者經過多年調查後認為,當時日本侵略軍在中國各地設有「慰安所」幾萬處之多。1937年,當日本大規模入侵中國時,日本軍方預見戰爭可能要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所以在中國的上海設立了第一所慰安所「楊宅娛樂俱樂部」。
這名學者發現,當年大約有20萬中國婦女在日本人控制的妓院裡為日本兵提供「性服務」。日本軍方決定設立慰安所的一個原因是防止日本士兵染上性病。軍醫定期對慰安婦進行身體檢查,日本軍方認為這是讓日本士兵滿足性慾的最安全的方法。慰安所不是一所普通的妓院,它是日本軍方的一個機構,要嚴格執行軍方的規定。
有關專家認為,慰安婦體系比強姦更令人憎惡。這是一種有條不紊地、有組織地強姦。一位慰安婦每天要被「分配」到10名至30名日本士兵。一旦強姦的概念用「性服務」來替代,強姦就不僅變得合法而且還受到軍隊的保護。
受到日本侵略者性迫害的不僅僅是婦女。據報導,現年七十二歲的菲律賓老漢登普斯特在日本占領菲律賓期間,因男扮女裝被日軍當「花姑娘」抓走。日軍後來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但仍不放他走,使他在日軍兵營中受盡折磨。普斯特同五名與他有著同樣經歷的男「慰安婦」曾通過法律向日本索賠。至今天為止,類似官司在日本一直進行,沒有勝訴先例。
1993年8月4日,時任日本政府內閣官房長官的河野洋平代表日本政府發表了有關慰安婦問題的調查結果。「河野談話」承認日本在很 長一段時期在很多地方設置了慰安所,在那裡有很多慰安婦。慰安所是應當時日軍當局的要求而設置的,原日軍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慰安所的設置、管理以及運送慰 安婦。「河野談話」承認這是一個在當時軍隊的參與下,給很多女性的名譽和尊嚴帶來了嚴重傷害的問題。「河野談話」還表示日本政府不會迴避這段真實的歷史,要將它作為歷史的教訓來面對。但日本新任首相安倍,後來曾表示要重新調查,有否定這一立場的傾向。
直到現在,日本右翼歷史學家一直試圖在教科書中刪除包括強征慰安婦在內的日軍在戰時的暴行。日本政府也一直拒絕對她們賠償,僅通過民間「亞洲婦女基金會」提供少量補助,但被前慰安婦們所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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