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紅塵
文學作品最大的魅力就是,同樣一篇文章,不同的人、不同的視角、不同的年齡,讀來會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短篇小說《項鍊》,是法國作家莫泊桑的代表作之一,創作於1884年。
故事講述了小公務員的妻子瑪蒂爾德,向朋友借了一串鑽石項鍊參加晚會,一時光彩照人、風光無限。不料,項鍊在回家途中不慎丟失。她只得借錢買了條新項鍊還給朋友。為了償還債務,她節衣縮食,整整勞苦了十年。最後卻得知,當初借的項鍊竟然是假的。
第一次讀這篇文章,是在中學課本上。那時還年輕,讀後感自覺向「中心思想」靠近:這個瑪蒂爾德真的太虛榮了啊,為了一時風光,付出了後半生的代價。
時光荏苒。現在的我,作為一個已婚女性、資深主婦、兩個孩子的媽,再讀這篇文章,心態已經完全不同。
我不會再說女主人公「虛榮」,只會感嘆造化弄人。
那點小小虛榮,誰沒有,不過是庸常生活中的一點浪漫夢想罷了。
而讓我感觸最深的,卻是主人公那個不起眼的丈夫。
這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沒太多本事,卻在用自己的方式疼愛著妻子。儘量滿足她的心愿;關心她的喜樂寒暖;風雨來臨時,不離不棄,共同承擔。
一個成熟有擔當的丈夫,這才是女人最好的財富啊。
1、妻子的「虛榮」:那是庸常生活中一點浪漫夢想
「世上的漂亮動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於命運的差錯似地,出生在一個小職員的家庭;我們現在要說的這一個正是這樣。她沒有陪嫁的資產,沒有希望,沒有任何方法使得一個既有錢又有地位的人認識她,了解她,愛她,娶她;到末了,她將將就就和教育部的一個小科員結了婚。」
簡簡單單幾句話,講出了主人公瑪蒂爾德不甘和無奈。
她長得美麗動人,卻因為家世普通、沒有陪嫁,不得不委委屈屈地嫁了一個小科員,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
她那些關於上流生活的幻想,讀來就像灰姑娘幻想做豪門闊太一樣可笑。
但是細細想來,哪個女人沒有做過類似的白日夢:
- 幻想老公有著李現一樣帥氣的臉,最好像馬雲一樣有錢;
- 幻想自己又瘦又美,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焦點,男人激動得流鼻血、女人嫉妒得發狂;
- 每天啥也不用干,出門就是買買買;逛累了走不動了,亦凡快來扶我一下。
當然,想歸想,想想又不用報稅,想完了該搬磚搬磚、該帶娃帶娃。
瑪蒂爾德讓人不討厭、甚至值得敬重的地方也在這裡。
雖然嚮往貴族生活,卻從未為了物質而做出任何有違道德的事。
應當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不然為什麼有年輕女孩僅僅為了一個蘋果手機就去裸貸、捐卵;又為什麼有人明知對方有老婆孩子、還要沒名沒份地做地下情人。
更不要說在項鍊丟失後,瑪蒂爾德迅速認清現實,放下不切實際的幻想,開始承擔起生活責任。
當她十年節衣縮食,辛苦勞作,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努力還債時,你可以覺得心酸,卻絕不可以輕看她。
2、丈夫的擔當:讓我用愛,為你托底
妻子在婚姻里的失落,駱塞爾是清楚的。
所以他費了很大力氣弄到這張請柬,就是想帶她出來熱鬧熱鬧。
但是妻子有些發愁,因為沒什麼像樣的衣服。
做一套衣服需要400法郎。那個數目不算小,他一聽臉色都有點發青了。他倒是存了這樣一筆錢,本來是預備去買一枝槍,和朋友們一起去打獵的。
但是沒關係,能讓妻子高興就好。
衣服做好了,還缺搭配的首飾。還是駱塞爾想的主意,從她的朋友那裡借來一條鑽石項鍊。
項鍊閃閃發光,趁得妻子更加光彩照人。
那是改變他們夫妻命運的一場舞會。
駱塞爾從未見過妻子有如此生動漂亮、神采飛揚的時刻。
他很欣慰,又有一點點的心酸,然後睡著了。
醒來後舞會已經散場。他怕她冷,讓她先等著,自己出去叫車。但妻子一起跟了出來。他們找了好久才找到車。等回到家,卻發現那條鑽石項鍊,不見了。
接下來駱塞爾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尋找。報警。一家家跑商店找同款。
同款價錢昂貴,把父親留下遺產全部貼進去還不夠。
「他動手借錢了,向這一個借一千金法郎,向那個借五百,向這裡借五枚魯意金元,向另一處又借三枚。他簽了許多借據,訂了許多破產性的契約,和那些盤剝重利的人,各種不同國籍的放款人打交道。
他損害了自己後半生的前程,他不顧成敗利鈍冒險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姓,並且,想到了將來的苦惱,想到了就會壓在身上的黑暗貧窮,想到了整個物質上的匱乏和全部精神上的折磨造成的遠景,他感到恐怖了,終於走到那個珠寶商人的櫃檯邊放下了三萬六千金法郎,取了那串新項鍊。」
他心力交瘁,一下老了好多歲。
然後接下來的很多年,白天去單位上班,傍晚時替一個商人謄清帳目,時常到了深夜,他還得抄錄那種五個銅元一面的書。這種生活持續到十年之久。
每次讀到這些細節,我都是震動的,又是感動的。
在這些字裡行間,我看到了一個男人的擔當,一個丈夫的深情。
換做別人,可能早就吵開了: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一條項鍊都能戴丟?你不知道那是借人家的?這下好了,欠一堆債!」
「你自己沒本事,怪我咯?你要是給我買了,還用借人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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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吵,各種指責推諉,此處省去1萬字。
但駱塞爾沒有。
他也是個普通人,沒太多本事。項鍊丟失,他也很慌亂,不但賠光了家底,又攤上龐大的債務。但他沒有埋怨指責妻子,而是積極面對、想方設法解決問題,十年來默默承擔、不離不棄。
瑪蒂爾德曾認為,自己一生不幸福,就是沒能嫁個有財富有地位的人。
在我看來,這個丈夫就是她人生中最好的財富啊。
3、同樣和項鍊有關,冷清秋的故事讓人一嘆
同樣是有關項鍊的故事,我想起了張恨水的小說《金粉世家》。
金燕西最初追求冷清秋時,簡直太善解人意。
- 約她去看戲。清秋正發愁沒新衣服,他就直接成匹的緞子送過去。
- 旗袍做好了,以前的鞋子搭起來難免顯得舊。第二天,燕西又託人把鞋票送來了。
- 衣服鞋襪都好,再有個項鍊簡直圓滿。不過是心念一動,上好的珍珠項鍊又送過來了。
沒錯,我們的才女冷清秋,最初就是被金燕西用甜言蜜語+錢財攻勢拿下的。
只是當初有多歡喜,後來就有多傷痛。
他會討女人歡心,是因為他經常在女人身邊流連;
他大方捨得花錢,因為那些錢都不是他自己掙的。
最初的浪漫激情過去才發現,這個男人從來不知責任擔當為何物。
當她生孩子痛得要死時,他在外面胡混。當金家敗落四處虧空、她讓他出去找事做時,他只覺得她煩。他甚至嘲諷地問她:
「你看看你這一身從頭到腳,哪一樣東西不是我金家的?」
真是冷言如刀,刀刀見血。
《金粉世家》越往後讀,越是後背嗖嗖冷徹骨,看得人巴心巴肝地疼。
某種意義來說,冷清秋最初被富貴迷惑時,何嘗沒有瑪蒂爾德的影子。
只是後來,
瑪蒂爾德遭遇變故,丈夫始終不離不棄,用愛給她托底;
而冷清秋遭遇的最大變故,竟然是金燕西本人。
4、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要塵世的幸福
有多少姑娘們,年輕時都幻想過自己的白馬王子。
但是最後,多數人都只會過著平凡的一生。
不會遇到大英雄,踩著七彩祥雲來娶你;也不會遇到霸道總裁,把你寵成傻白甜。
他多半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人,有很多優點,也有不少毛病。
但他在乎你,心疼你,誠懇努力,一磚一瓦建設你們的小家。
你說腰疼了,他過來給你揉;
你說腳冷了,他用懷抱給你暖。
自己做牛奮,把你當鮮花;
在外能耍酷,回家洗尿布。
有時也會惹你煩,吵起架來也會氣得你哭,但是過後,依然是推不開、打不散的一家人。
很喜歡刀郎和雲朵合唱的一首老歌:《愛是你我》:
愛是你我,用心交織的生活
愛是你和我,在患難之中不變的承諾
愛是你的手,把我的傷痛撫摸
愛是用我的心,傾聽你的憂傷歡樂
一起擔當、風雨與共,這才是真正的愛人的吧。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只要塵世的幸福。
一個成熟有擔當的男人,就是女人在婚姻里最好的財富。
這個人可能不是權貴也不富有,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但是這個人卻疼你愛你、踏實靠譜、做事有責任有擔當,這就是最大的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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