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鈃瀅
最近，男星屈楚蕭上熱搜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先被網友扒出曾經的厭女言論，對女性有輕蔑的稱呼與表達；後又被拍到與女星萬籽麟的戀情，表示沒戀愛後又被女方以「剛得知分手」打臉；直至昨日，則是因為前女友發文控訴，認為屈楚蕭曾經對其有過PUA的行為，隨後迅速引起了眾多網友的關注與討論。
對此，一部分網友對屈楚蕭的性癖好表示訝異，一部分網友認為屈楚蕭是在性暴力女孩，還有一部分同為虐戀愛好者的網友，則覺得屈楚蕭的行為會加重大眾對虐戀社群的污名。
作為一個女權主義者，也同樣對虐戀社群展開調查與研究的人，我想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
|| 虐戀關係，就是暴力與控制嗎？
對於普通大眾而言，虐戀是個體一種隱藏的、不為人知的性癖好，因過於羞恥，所以通常不被拿出來討論，也由此常常不被理解與認同——「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為什麼喜歡被打啊？」
大量污名與刻板偏見，是虐戀在大眾面前的常態。但事實上，想要達成一段虐戀關係，並沒有「打人與被打」這麼簡單，通常要符合三個原則，就是理智、安全、知情同意。
理智強調的是個體意識的清醒；安全則是在虐戀行為前需要避免風險；最後就是知情同意，表示參與虐戀行為的個體，需要坦誠且詳盡地溝通，比如討論對這段虐戀關係的期待、穿怎麼樣的衣服與用什麼稱謂、具體實施哪種行為等，以及確認受虐方在這段關係中不受傷害的安全詞。
所以，基於此，我們可以明確知道一段虐戀關係，之後會形成控制與臣服、施虐與受虐、一方主動與另一方被動的狀態。但他們都是在開始前，了解過彼此的喜好，也明白對方的極限——這也是虐戀關係與暴力行為的不同——「當我把我自己交付於你，是自願臣服於你。在此過程中，我是享受的」。
當我們梳理完對虐戀的定義後，再回到屈楚蕭事件中，卻發現了不妥。因為女孩的表述是自相矛盾的，她先表示自己「一開始都是自願」，但也覺得「說實話我不是很能接受」。當看似自願的行為，卻在隨後的表述中變成了「被迫」，這也讓不少網友對此產生疑問，虐戀關係就是圍繞這種暴力與控制展開的嗎？
顯而易見，答案當然不是。因為大家真正質疑的是，屈楚蕭是否通過BDSM的關係，對這個女孩進行真正的暴力行為呢？為了回應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先回到剛剛提及的SSC原則：作為虐戀愛好者，屈楚蕭是否有與對虐戀一無所知的女孩先科普，告訴她關於自己對虐戀的訴求，再與她溝通是否產生虐戀關係，進而發生行為呢？
然而，在女孩的自述中，我們看不到屈楚蕭有上述對女孩認真對話與討論的時候，反而是直接就進入了嘗試的階段，甚至連基本的安全詞都沒有——當施虐方如此忽略受虐方的感受，那就不是一段「情趣化」的虐戀體驗了，只是把對方當成自己可以玩弄的工具人，讓這段本應美妙的關係變成了畸形的暴力行為。
李銀河老師曾經在《虐戀亞文化》中提及，虐戀是快感和痛感的結合，使黯淡的生活變得有色彩，使平淡變為強烈，使疏遠變得親近。虐戀關係的目的，是讓彼此自願地參與其中，都能享受愉悅。
但在這件事情中，女孩呈現給我們的只有痛，沒有樂。她展示當初施虐方對自己留下的傷痕，與腫了一周的圖片，可以明顯感受得到並非快樂，反而是一種強烈的不適感，讓人質疑屈楚蕭在鞭打行為過後，也沒有及時對女孩進行安撫。
事實上，虐戀關係，並不只是單純的暴力，還需要得到彼此的共識。但屈楚蕭事件，卻在警醒我們，在沒有安全、自願、知情同意下的虐戀關係，實質與暴力無異。他對這個女孩帶來的，不僅是身體的傷害，還有與精神上的不安與恐慌。
|| 妥協的愛，與失去性自主權的女性
討論完虐戀關係，我們也可以看到女孩對上述行為的解釋，即使自己不願，但仍然是為了取悅屈楚蕭，她的坦白，也讓我看到一個卑微的女性，在以妥協的形式去愛著一個人。
除了這個女孩，我們也能發現，在戀愛中委屈求全的女性不在少數。她們把自己的個人價值，通過取悅的形式體現——但這不是受虐心理，實則是在父權文化下，女性對自己不自信的一種表現。
作為女性，她們從小到大都沒有基礎的性教育、性平教育，無論太高、太矮、太胖、太瘦，都會被他人凝視著、苛責著。當進入親密關係後，她們也自然而然出現自卑的情緒，擔心自己不夠吸引對方，也懷疑對方是否愛自己。因此，讓女性講出自己的需求，則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於是，不敢講出自己的需要與追求的女性，有時候則會像屈楚蕭事件的女孩一直妥協；有時候則可能在應付男友在性行為過程中的逼問，假裝自己已經高嘲了；甚至有時候，一些女孩還要默默忍受，丈夫在自己不願情況下發生的「婚內強姦」。
那麼講出來的女性，又會面臨什麼呢？她們有可能受到長期的蕩婦羞辱，被人批評不夠純潔了，不再是一個好女孩；甚至會被丁璇的女德說法規訓，敗壞了傳統女性的優良美德，為此需要承擔「以後沒人敢娶她」的後果。
畸形的言語、行為、眼神，組成了一道牆，把女性困在其中。時間一長，也造就了女性對性的避諱，對自己喜歡的與不喜歡的事情，更難去表達與溝通。
慶幸的是，這個女孩最終還是覺醒了，講出來自己對這段關係的不適。也許在自述中，她多次講到自願，以及對屈楚蕭的妥協，並不符合大眾對「完美受害者」的期待與定義。但女孩的坦誠，卻足以讓我們警醒，不合理、不合適的虐戀關係，是多麼可怕。
向大眾揭開自己的傷疤，接受眾多的謾罵、猜測與鄙夷，是需要很多勇氣的行為。女孩很勇敢，但我更希望大眾在意識到不公的虐戀關係外，也能對女性的性自主權，多一些鼓勵，少一些苛責，讓她們自由地生長。
無論今天的她，是施虐者還是受虐者，穿什麼衣服，化什麼妝容，以怎麼樣的姿態展示自己的需求，都應該得到尊重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