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此時寫鄧麗君,變成風叔的常態。
四年前寫是枝裕和《比海更深》與鄧麗君的《別離的預感》這篇,今日頭條閱讀量超過120萬,3.75比1的推薦量和打開比,也是讓風叔引以自豪。
她去世整整21年了,在亞洲娛樂圈的影響力卻從未停止
任時光匆匆流去,鄧麗君離開已經四分之一個世紀,但是關於她的傳說,從未停止。
正式進入行文之前,風叔要「顯擺」一下這一年來巨資收羅的鄧麗君1980年代輝煌的「夢幻四部曲」單曲黑膠唱片。
1984年1月21日,闊別日本歌壇一段時間的鄧麗君,以單曲《つぐない》(《償還》)正式復出。
風叔收羅的這個版本,A面是《償還》,B面是一首《笑って乾杯》(《快樂地乾杯》)。
1985年2月,單曲《愛人》發表。
這張單曲的B面,是一首《雨に濡れて》(《被雨水淋濕》)
1986年2月,單曲《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任時光從身邊流逝》),也就是《我只在乎你》的日文版出版。
這張單曲黑膠的封套拍得相當漂亮,鄧麗君的妝容神態,上衣的色彩,裙擺的質感,都很高級。
B面是一首《黃昏》。
1987年6月,鄧麗君發表單曲《別れの予感》(《別離的預感》),完成了每年一首,連續四年的「夢幻四部曲」,當年她剪短了頭髮,顯得很清爽,但其時她的身體狀況不太好。
這張單曲的B面是鄧麗君那首膾炙人口的中文歌《酒醉的探戈》。
今年的話題,是鄧麗君與日本演歌。
首先要說的是,鄧麗君在日本發展的時候,是一位演歌歌手,而非流行歌手。
但是鄧麗君把流行唱法嫁接到了演歌中,形成了讓人耳目一新的獨家門派,所以,鄧麗君是歌唱家,而不是一般的歌手。
那麼,什麼是演歌?
這基本上是一個要寫大詞典的話題。簡單的說,演歌是日本傳統的歌曲模式, 從「古賀調」枝枝蔓蔓發展龐大,唱法中最有名的就是那些尾音的抖音和顫音了,情感也比較悲情,題材也多以思鄉,描寫海啊山啊等自然景觀借景抒情,或是酒後心聲為主。曾經在我國台灣流行的那卡西,其實就是走唱的演歌。
鄧麗君在台灣剛出道的時候,就無意識地演唱過一些日本演歌改編的歌曲,最有名的,就是《苦海女神龍》了。《苦海女神龍》的原曲,是日本演歌天王森進一的1969年的《港町blues》。
這首歌被台灣布袋戲大師黃俊雄用在自己的布袋戲《苦海女神龍》中,填上閩南語的詞,歌名就叫《苦海女神龍》,最早由黃俊雄的夫人西卿唱紅。
當年沒有啥版權觀念嘛,1971年,出道不久的鄧麗君在台灣麗風唱片出了一張叫《難忘的初戀情人·賣肉粽·安平追想曲》的唱片,裡面收錄的《心酸孤單女》,其實就是《苦海女神龍》。
鄧麗君是唱黃梅調進入歌壇的,這首歌被她用些許黃梅調唱腔,加上模仿日本演歌尾音的方式唱出,很是有意思。
《心酸孤單女》還有普通話版本,那就是鄧麗君在宇宙唱片出的《X+Y就是愛》中的《誰來愛我》,當時鄧麗君還是個小女孩,模仿味很重。但她去日本發展後錄的《島國之情歌》第一集中的《誰來愛我》,就要成熟得多,這首歌也是鄧麗君的名曲之一。
鄧麗君於1974年加入寶麗多唱片,正式到日本發展,以演歌歌手出道,第一首單曲叫《今夜かしら明日かしら 》(《不論今宵或明天》) ,歌曲輕鬆活潑,但很遺憾,這首歌有點石沉大海的感覺,鄧麗君在日本出師並不順利。
不過很快鄧麗君的第二張單曲《空港》就大紅了,這首歌作詞是山上路夫,作曲是著名作曲家豬俁公章。
豬俁公章先生寫過超過兩千首歌,其中大部分是演歌作品,他也培養了日本一代演歌女王坂本冬美。1993年豬俁公章英年早逝,享年55歲。
在日本唱片屆,新人的競爭殘酷而激烈,鄧麗君正是憑藉《空港》,打入了1974年度日本唱片大賞之新人歌手賞的最終角逐,據說當年有700人競爭這唯一的一個席位。(以下文中的大賞,就是大獎的意思)
當年有四女兩男共計六位新人進入到最終的新人賞環節。
現場每個新人要唱一次自己的代表曲目,鄧麗君唱的就是《空港》。
六位競爭者中,除鄧麗君外,西川峰子也是演歌歌手。
西川峰子嫁人後隨夫姓叫仁支川峰子,沒有大紅,但也一直在出唱片。
這屆和鄧麗君同場競爭的,還有當年只有14歲的淺野優子,她後來成為著名歌手和演員。
這屆最後得到新人賞的是憑藉《逃避行》走紅的麻生陽子,她後來也沒啥大的發展。而鄧麗君卻翻唱過她這首《逃避行》。
鄧麗君的第一輪日本發展,只能叫尚可,沒有多輝煌,加上遇到假護照事件,1970年代末期她就離開了日本歌壇。1983年,鄧麗君謀劃重回日本歌壇,她加入的唱片公司,叫金牛宮。
鄧麗君為啥要從金牛宮重返日本歌壇?原來,金牛宮的創辦人,是從寶麗多出來的五十嵐泰弘,和他一起從寶麗多出走的舟木稔先生,是1974年從香港把鄧麗君帶到日本的關鍵人物,所以這次復出,鄧麗君就選擇了金牛宮。
鄧麗君去世後,舟木稔先生每年堅持到台灣拜祭,今年因為特殊原因沒去。
金牛宮唱片以製作演歌專輯為主,發行則交給東芝EMI。
加入金牛宮後,鄧麗君在日本的事業,進入到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1984到1987的「夢幻四部曲」,更是將傳統的演歌進行流行化的大膽嘗試。這四首歌的作詞都是荒木とよひさ(荒木豐久)先生,作曲都是三木 たかし(三木剛)先生。
1986年三木剛獲得日本作曲大賞,鄧麗君開心陪他領獎,並現場演唱《我只在乎你》日文版。
三木剛的演歌作品,很多都是經典,他最最重要的代表作,就是1977年的《津軽海峽冬景色》,這首歌是日本演歌之神曲,演唱者是被中國歌迷稱為石川大姨的石川小百合。
《津軽海峽冬景色》描寫了津軽海峽美麗的冬天景色。
1977年,曾經走偶像路線的19歲歌手石川小百合轉向演歌領域,一首《津軽海峽冬景色》拿下日本唱片大賞歌唱賞,一舉成名。
當年元氣滿滿的石川小百合眼含熱淚演唱這首成名曲。
石川大姨可以說是美空雲雀之後日本的演歌女王,42次登上日本「春晚」紅白歌會,無數次演唱這首《津軽海峽冬景色》終壓軸,這是2020年紅白歌會石川唱這首歌的場景(話說,這樣的規格,可以理解為我國春晚李谷一老師出來唱《難忘今宵》)。
1978年,鄧麗君在日本寶麗多出版了《熱唱!東京夜景》專輯,翻唱日本演歌名曲,其中就有這首《津軽海峽冬景色》。
1984年,以翻唱鄧麗君走紅的大陸歌手田震,出了一盤叫《無名的小花》的磁帶,裡面就有《津軽海峽冬景色》,有趣的是,田震唱這首歌的很多尾音,竟然還有點演歌的味道,而不是完全模仿鄧麗君。
《熱唱!東京夜景》那張專輯中,鄧麗君還唱了幾年前在台灣就翻唱過的《港町Blues》。
而鄧麗君和《港町Blues》的原唱,日本演歌天王森進一的兄妹情誼,也是傳為佳話。原來,森進一當年曾教初到日本的鄧麗君日語以及演歌技巧,可以說是鄧麗君日語歌的老師了。
2015年森進一到台灣上豬哥亮的節目時,講述了這一段和鄧麗君的情誼。
森進一是日本殿堂級的歌唱家,保持著連續五十次參加紅白歌會的輝煌紀錄。這是他2015年參加紅白的場景。
森進一唱紅的歌太多了,其中有一首1974年的《襟裳岬》,是他的個人代表作。
鄧麗君於1976年在她著名的《島國之情歌第二集 今夜想起你·淚的小雨》專輯中,用中文翻唱了《襟裳岬》,中文填詞是林煌坤。
《襟裳岬》這首帶著濃郁演歌曲風的歌,後來成為鄧麗君流傳最廣的歌曲之一,翻唱者無數。值得一提的是,這首歌是大陸聲樂考級通俗十級(最高級)考試曲目,可見難度之高,而這首歌最難的不是演唱技巧,而是情感的層層遞進與控制。
1984年,在一個國際演歌會上,鄧麗君和森進一同台用中文和日文合唱《襟裳岬》,鄧麗君用中文唱第一段,森進一用日文唱第二段。
2015年森進一到台灣鄧麗君墓園拜祭,而今年的此時,墓園裡也應該擺滿了鮮花吧。
要說鄧麗君唱過最著名的演歌歌曲,恐怕要數《北國之春》了。1979年,鄧麗君在寶麗多出了《島國之情歌第六集》,中間的一首《我和你》,依然是林煌坤的填詞,用的就是《北國之春》的曲子。
《北國之春》是日本著名演歌手千昌夫1977年出版的單曲,講述的是在外遊子思念北方親人的心情,推出後在日本大受歡迎。
《北國之春》在華語地區分別通過兩個不同的渠道出名,一個是鄧麗君的《我和你》,一個是大陸歌唱家蔣大為1980年代初的翻唱,那個版本歌名和歌詞幾乎是直譯的。
1984年至1994年間,鄧麗君上過一個日本音樂節目,叫《演歌的花道》,留下了十幾首歌的珍貴的影像。這個節目,其實就是室內唱歌的MV,但拍得非常講究。
1984年演唱《償還》
1984年演唱《秋冬》
1985年的《愛人》
同一期節目裡,穿同一件衣服演唱《空港》。
1986年身著和服演唱《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我只在乎你》日文版)。
1986年的樂隊現場伴奏版《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1987年短髮時期演唱《憶鄉曲》
1988年《戀人們的神話》
1989年12月和韓國歌王趙容弼在《演歌的花道》合作。
1991年9月和演歌天王森進一合作。
1991年鄧麗君大病初癒,從法國去到日本,演唱荒木豐久和三木剛合作的《與悲傷共舞》。
1994年演唱《與你共度今生》,這個影像距離她去世只有一年的時間,這個曲目,看了真是讓人感慨。
鄧麗君在日本最輝煌的時期,曾經連續三年拿到日本雙料音樂大獎,這個成績值得每年都得拿出來說,今年又有了些新意。
1984年,《償還》拿到日本有線大賞的大賞(最高獎),主持人在台上宣布後,驚喜的鄧麗君接受眾人的祝賀,走上台去領獎並演唱。
她當年還拿到了全日本有線放送大賞的最高獎,歌手們在台上等待結果,宣布鄧麗君獲獎,她就領獎後現場演唱。
1985年,《愛人》重複了同樣的場面,先拿到日本有線大賞最高獎。
再拿到全日本有線放送大賞最高獎。
1986年,《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又重複了同樣的結果。在日本有線大賞上,兩大演歌天王五木宏和細川貴志祝賀鄧麗君得獎。
鄧麗君在全日本有線放送大獎得獎後,和當時最紅女歌手中森明菜握手(畫面略糊,中森明菜戴的白色的帽子)。
多年來,就連鄧麗君的資深歌迷,也大都知道她拿到了有線大賞的獎,而分不清楚這兩個名字如此相近的獎的區別。
日本有線大賞是由日本全國有線音樂放送協會主辦,俗稱東京有線大獎。這個獎以協會旗下頻道的點歌量來確定獎項,所以歌手唱歌的時候,會顯示一年來的點播量曲線。
日本有線大賞當年就偏重於演歌和歌謠,在舉行了五十屆後,它已經正式於2019年改名叫日本演歌歌謠大賞。
而全日本有線放送大賞則俗稱大阪有線大賞,是由讀賣新聞和大阪有線放送社(現USEN)共同主辦的,2003年改名叫「BEST HIT歌謠祭」。現在這兩個獎已經很好區分了。
雖然鄧麗君連續三年在日本登峰造極,但在重要的日本唱片大賞上,卻一直被忽略。日本唱片大賞是由日本作曲家協會十多個評審評出來的獎項,前幾年還傳出了買獎黑幕。據說,因為鄧麗君不是日本籍歌手的緣故,儘管她那幾年非常紅,這個獎也是視而不見。
1984年,她和細川貴志競爭日本唱片大賞最優秀演唱賞,很可惜敗北。
很巧的是,這位細川貴志和鄧麗君一樣,也是日本演歌的一個「叛逆者」,他的很多唱法,都已經走向了流行的領域,而非演歌了。
細川貴志戰勝鄧麗君的這首歌,叫作《浪花節だよ人生は》(《浪花人生節》),這首歌原本是女演歌手小野由紀子的單曲,1984年細川翻唱後,獲得日本唱片大賞最優秀歌唱賞和金賞,細川也多次在紅白歌會唱過這首歌,而鄧麗君也在1985NHK演唱會等現場演唱過。
鄧麗君也曾經翻唱過細川的曠世名曲《北酒場》,不僅有日語版,還有粵語專輯《漫步人生路》中的《遇見你》,這首歌很輕快,和傳統的苦情演歌相去甚遠。
1986年鄧麗君拿到了她在日本唱片大賞的最好成績金賞,而最高大賞得主則的蟬聯的中森明菜。
說到中森明菜,在那個年代,鄧麗君這樣的演歌歌手還可以和中森明菜這樣的流行歌手平分秋色,之後就大不同了。鄧麗君1987年淡出日本歌壇後,演歌也漸漸沒了往日的輝煌,在流行偶像崛起的大潮中,演歌的市場份額急劇下滑,在如今的日本唱片市場,已經淪為「老一代人」聽的音樂了。
如果要說鄧麗君在演歌的貢獻,那就是用流行的唱法詮釋演歌,創造出融合兩種門派的流行演歌風格模式。
如今新一代的演歌天王冰川清志,走的就是嫁接流行的路子。
鄧麗君逝世二十五周年,值此紀念。
文/落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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