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玲的感覺是，「李陽完成了一次蛻變」——從個人作者向職業導演的蛻變。
2009年底，李陽把動畫短片《李獻計歷險記》放在網上時，他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年輕優秀的飛行員」。2013年初，李陽的真人短片《壞未來》登上優酷網首頁，他變成「壞飛行員」。即便他是大盛國際的簽約導演，未來的大電影計劃眉目清晰，可是，李陽依舊保持著一名資深網友的本色——無論混遊戲圈、動畫圈還是電影圈，他仍以「年輕優秀的飛行員」或是「壞飛行員」這樣的ID自稱。
從《李獻計歷險記》到《壞未來》，雖然李陽從動畫的二次元回到現實的三次元，他的個人風格卻未改變，事實上更加極致——拼貼混搭、致敬惡搞、戲謔式的文本引用，無處不在的招牌畫外音……不論你是否喜歡，都得承認李陽的作品從骨子裡透著惟網絡一代才有的獨特趣味，且足夠純粹。在李陽的計劃里，從故事的角度來講，《壞未來》的「未來」就是《降妖》，而後者則是他在籌備中的長片處女作。然而，若從技術的角度說，《壞未來》應該算作李陽向大銀幕前進的熱身。曾經監製過《李獻計歷險記》同名電影的知名華裔攝影師鮑德熹看完《壞未來》，對李陽的評價是：「在極為有限的資源下首次證實了他的電影導演潛質。」簡單一句話，其實暗示了在李陽身上發生的巨大變化。
從私人作者到職業導演
李陽完成處女作《李獻計歷險記》花了兩年多時間，因為「打一開始就沒想到自己能做完，所以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本來編好的故事線也淡了。」《李獻計歷險記》雖然不是自傳體，不過，它的確是某種「生活記錄」，記錄了李陽那段日子玩過的遊戲、翻過的漫畫、看過的電影、聽過的新聞、交過的朋友，還有談過的戀愛……如今的《壞未來》，依然有些私人化，「裡面有一些特別奇怪的細節，只有我自己能明白。」李陽坦言，他現在寫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事，能打動我的事。」
「有感而發」是許多新導演，尤其是那些沒有受過專業編劇訓練的導演，經常面臨的創作狀態。在拍電影這件事上，無師自通者大有人在，這也談不上是什麼短處：不過，只拍自己經歷過的故事，對於一個職業導演來說，似乎不太現實。《李獻計歷險記》《壞未來》以及《降妖》的劇本，都是李陽獨立完成。拍完《壞未來》之後，他想改改這個習慣，找個編劇一起寫，讓他「約束「一下自己。大盛國際的總裁安曉芬對李陽挺有信心，」他的想像力是天馬行空的，初期作品可能離不開自己的生活圈子但如果有學習和借鑑他人經驗的能力，就離成熟導演不遠了。」
既要天馬行空，也要腳踏實地
李陽在寫劇本時想要「約束」，不單為了講好一個故事以及講一個好故事，除此之外，他也希望這種「約束」最終體現在具體製作上。李陽自己做《李獻計歷險記》時，「想要什麼場面就有什麼場面」，這是動畫天生的優勢。然而，到了《壞未來》，李陽發覺這麼幹有問題。最初，李陽給《壞未來》設計了800多個鏡頭，拍攝周期10天，這意味著每天平均要拍80多個鏡頭。攝影師陳宙飛擔任過陳凱歌電影《搜索》的掌機，是圈裡有名的「快手」。即使是他，一天80個鏡頭也完成不了。劇組到了拍攝現場，李陽和陳宙飛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分鏡，全片800多個鏡頭最終減至600多個鏡頭。
凡是看過李陽劇本的人，基本都有一個感覺——特別「飛」。要把「飛」從紙面上的感覺落實到銀幕的具體形象上，這個過程很難。優酷出品的魏小玲是《壞未來》的監製，她對第一版劇本的判斷是：片子拍出來應該會很好看，但是成本太高。此後的策劃會，優酷出品和大盛國際兩家出品方的製片團隊給出的意見，大多集中在如何控制成本上面。《壞未來》的整個製作過程中，製片團隊儘可能調動資源配合李陽。為《壞未來》做特效的公司，平日裡的項目都是類似《賽德克·巴萊》這樣的大電影，這次卻以零利潤加盟。它願意這麼做的一個很重要原因是，優酷出品與其簽訂了戰略合作的長期協議，未來會有更多可以盈利的純商業化項目合作。
另一方面，李陽從劇本入手，開始做「減法」，最終形成一個在現有成本內可操作的版本。《壞未來》的開頭有一場打鬥戲，李陽本來打算使用特效化裝來強調打鬥的真實性，可是這個想法最終因為成本太高和技術難度太大而被否決。「不真實就不真實吧，咱就上動畫！」李陽把自己的看家本領拿出來解圍，最終呈現出來的鏡頭是：那些噴涌的血液和斷裂的骨頭都變成動畫，再嫁接到真人身上。這一招歪打正著，反倒讓這場打鬥戲散發出特別的黑色幽默味道。《壞未來》原定的內外景加起來有17處，也是因為現實條件所限，最後落實了不到一半。最初，李陽對這樣的變動有些不適應。做完片子，他也漸漸想明白了這件事，「有好的想法特容易，而讓所有想法都變成現實是非常難的。」《壞未來》之後，李陽回頭看《降妖》的劇本，發現從目前的製作水平來看，許多場景都拍不出想像中的效果。他決定換其他可行的方式表達，重新寫一遍劇本。
著陸前，請調整好姿態
《壞未來》從前期籌備到後期製作，魏小玲一直跟在李陽身邊，她的感覺是，「李陽完成了一次蛻變」——從個人作者向職業導演的蛻變。這種蛻變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李陽學會接納其他人的意見，懂得如何跟團隊合作。優酷出品自推出青年導演扶植計劃以來，已經和許多像李陽這樣從網際網路崛起的新導演展開合作。魏小玲的直接經驗是，「這些新導演的姿態都很正確」，無論同出品方還是主創團隊，他們的配合度都很高。而作為出品方，魏小玲團隊的態度同樣很開放和有彈性。《壞未來》製作中，魏小玲發現自己給出的修改意見中，有一些地方李陽一直默默堅持沒有改動，對此她也表示理解，「我們首先認可李陽的才華，其實很多創作上的意見，都是選擇題，不是是非題。」
近幾年，和李陽一樣經歷著這種「蛻變」的導演逐漸冒頭。他們都成名於網絡，最終謀求的是大銀幕之夢。李陽夢想中的《降妖》是《西遊記》的一次現代改編。而在《壞未來》上線不久，另外一個「著名網友」盧正雨也在周星馳的「指引」下完成了一次「西遊之旅」。2013年春節檔，周星馳執導的《西遊：降魔篇》上映，片尾字幕里，盧正雨頂著兩個名頭，「聯合編劇」和「演員」。若論在網絡上成名的時間，盧正雨遠早於李陽，他走的路也更加務實。2006年，大學尚未畢業的盧正雨自製喜劇短片《莫小白的水怪日記》。那時，優酷剛剛成立，UGC（用戶原創內容）、拍客這些概念還很新鮮，盧正雨趕著這一波網際網路熱潮浮出水面。
在最早這批UGC作者中，盧正雨是務實派的代表。《莫小白的水怪日記》之後，他迅速接拍了《重返榮耀》《電競之王》《一人一半》等許多廣告短片，系列網絡劇《嘻哈四重奏》和大電影《一隻狗的大學時光》也均是與廣告商成功合作的結果。應該說，盧正雨代表的一大批植根網絡的導演，他們在把廣告植入進行到底的過程里，無形中成為優酷、土豆等等國內視頻網站商業化探索的先鋒。不過談到廣告植入，李陽有點無奈。因為《壞未來》的表達和故事太前衛，主題也不夠簡單清晰，一些廣告主猶豫再三，最終作罷。「現在大部分廣告主還是希望故事能夠更光明一點」，魏小玲坦言，「不過，青年導演扶植計劃的訴求並不是盈利……同優酷出品合作的新導演，都是有大電影夢想的。我們能幫到他們的，就是在自己的平台上給他們機會，做好拍大電影的準備。」
從網絡到大銀幕，接下第二棒的人就是傳統影視公司。安曉芬在投拍《李獻計歷險記》同名真人電影期間，說服李陽離開原來的遊戲公司，加入大盛國際，成為一名「特殊員工」。安曉芬給李陽正常發工資，卻不要求他來公司上班，日常的任務就是讓他「全心全意去創作」。有了創意和故事，寫好給她看。李陽沒讓安曉芬失望，半年之後，他就拿出了《壞未來》和《降妖》兩個故事。
《壞未來》之後，安曉芬還希望給李陽類似的鍛鍊機會。她明言，不會給李陽設定時限。安曉芬覺得自己找到一棵好苗子，那就不做揠苗助長的事，按自然規律讓他正常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