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愙齋書法」寫字是走路、書法是踢正步、書法藝術是舞蹈!

愙齋書法 發佈 2020-05-10T07:13:21+00:00

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學,這幾年做生意比較成功,到了我們這樣年過半百之齡,忽然「知天命」了,見我整天悠哉悠哉的寫字、喝茶、看大書,便也羨慕起來,一直想著轉行做文化。

先說兩個真實的案例:

(一)

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學,這幾年做生意比較成功,到了我們這樣年過半百之齡,忽然「知天命」了,見我整天悠哉悠哉的寫字、喝茶、看大書,便也羨慕起來,一直想著轉行做文化。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開始在家裡潛心練習書法了,可能是自己覺得寫的不錯了,便藉故叫我去喝茶,讓我評價一下他的字。

當時,我一看同學寫的字,基本就是用鋼筆的筆法寫毛筆字而已。因為上高中時他的鋼筆字基礎還行,所以,用毛筆寫出來的字結構還可以,但論筆法就根本無從談起了。

但是,大凡這種情況,無論自己的字寫的怎樣,肯定沒有人願意聽別人說不好的,我是一個過來人,當然知趣的很。我首先肯定了他的筆、墨、紙、硯的檔次,由衷地表達了羨慕,當時甚至會流露出一絲嫉妒之情思,然後又誇讚了他的這種在百忙之中學習書法的精神.....

同學見我一直言不由衷、不談他的字,便打趣說:實話實說,這書法有什麼問題!於是我誠懇地說——

你這只能算寫字,還不能叫書法。

配圖與文字無關

(二)

我的另一個曾經的老同事,比我涉足文化領域要早得多,我們還在一起工作的時候他就開始研究篆刻了,那時我還常常譏諷他不務正業。由於他的堅持不懈,十幾年下來,現在在我們當地已經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了。

他現在自己弄了四間規模不算小的工作室,工作之餘也不斷參加一些文化方面的交流活動,漸漸地在文化圈有了不少的朋友。

當然他的這些朋友多是那些標準的流行派藝術家,大多象他一樣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那種,無論是書法作品、還是國畫作品,都是那種歪歪扭扭、誇張變形的「丑怪」風格。

每次我到他的工作室,他都給我如數家珍般介紹那些「藝術品」,我常常打趣他說:這都是些什麼東西,送給我肯定當垃圾扔掉。他就無奈地搖頭:唉!你不懂藝術。

去年我給他寫了一個隸書四條屏,裱好後送他又感到後悔,因為我知道,他看我的作品就像我看他收藏的那些東西一樣——也是垃圾。我這樣端端正正的字,在他眼裡——

根本沒有藝術性,太俗。

我列舉這兩個例子,就是想引出這篇文章要闡述的問題:

  • 寫字、書法、書法藝術之間究竟有什麼區別?
  • 它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 我們在日常學習中應該選擇哪一個呢?

「寫字」和「書法藝術」的外延要比「書法」大得多,「書法」只是「寫字」和「書法藝術」交集之中的一部分

從嚴格意義上說,我國的書法文化經過三千多年的發展演化,經歷了由單純的寫字到書法、再到書法藝術的過程。

寫字、書法、書法藝術的關係

(一)寫字

秦初,或者在周朝末期,人們改變了用刀在竹簡、木牘上刻字的方式,開始用毛筆書寫,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國的書法文化進入了「寫字」時代。

這個時期的寫字,就是用筆醮了墨在竹簡或木牘上畫出漢字符號而已,還沒有形成規範的筆法體系,如果一定要說「法」的話,可能大部分還延用了以前的刀法。

即使李斯發明了統一而規範的小篆書體,其書寫的筆法也就是從頭至尾等粗細的線條,充其量算是有了中鋒行筆的筆法而已。

所以,我一直認為,我國的漢字書寫真正進入到書法階段,是到了東漢時期出現了「八分書」以後。

我們現在說一個人只是寫字,而不是書法,大致是說他寫的字不符合書法規範、沒有按照標準的筆法要求書寫,而是像我那同學一樣形同拿鋼筆寫字,不能發揮毛筆的豐富表現力。

(二)書法

我認為,書法就是按照一定規則書寫的過程,狹義的書法就是指毛筆書法。

東漢以前,隸書還沒有發展成熟,無論是小篆,還是秦簡、漢簡都存在著筆法單一,粗細變化不明顯的特徵,這個時期的書寫還不能稱為嚴格意義上的書法,最多也就稱為書法的初級階段。

從東漢以後,隸書發展進入成熟階段,開始有了長橫等筆畫的「蠶頭雁尾」,有了提按迴轉等相對複雜的筆法動作,筆畫線條出現了方圓粗細的變化,表現手法更加豐富。

而這個時期也集中出現了一大批風格各異的漢隸名碑,比如《曹全碑》、《禮器碑》、《乙瑛碑》、《張遷碑》《史晨碑》等等,書法已經完全從單純的寫字中分離出來,開始向書法藝術的層次過渡。

但是,漢末時期的書法還是單一的隸書,無論在筆法上,還是書體類別上都是低層次的,不夠完備的。

書法真正形成完整「法」,還是到了魏晉,也就是王羲之的時代,楷書和草書經過書法文化史上的第二次隸變,完全從隸書中蛻變成熟之後的事了。

到了這個時候,我國書法的四大書體,即篆、隸、楷、草都已經出現,而且本來處於楷書和草書之間的過渡書體——行書,因為王羲之、王獻之父子二人的推進而成為一個長盛不衰的重要書體,至今仍然是領導書法和書法藝術的重要角色。

正是因為書法的各個書體發展成熟,書法的「法」也日益完善和發展,到了唐朝達到了極致。

而明、清之後出現的館閣體、台閣體則使這種「法」成為一種「死法」,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了書法的發展。

(三)書法藝術

我國的書法具有實用性和藝術性兩個屬性。在魏晉以前,不論是叫做寫字階段,還是稱為書法階段,都是純粹的實用性,那時人們寫字就是為了記錄、或者交流的需要,既沒有將書法作品裝裱後掛在廳堂的習慣,也沒有哪個人或哪個組織舉辦過什麼書法展覽。

據考證,我國最早將書法作品掛起來作為藝術呂欣賞的是曹操,有資料記載他曾經將書法掛在軍帳中作為裝飾,但我寧可相信那是一幅軍用地圖。

書法真正具有藝術屬性,應該是魏晉以後,是王羲之這樣的閒著沒事卻有藝術天賦的官宦士族,他們有藝術修養、有閒暇時間,關鍵是有雄厚的經濟基礎,將書法玩成藝術是他們這些人才能具備的能力和情致。

自此之後,書法一直發展到民國時期,其實用性同藝術性是相伴相隨的,但這時候的書法藝術卻也是完全以書法為全部內容的,沒有偏離中國書法的形式傳統性、內容完整性和書寫規範性,這也就是既具有實用性、又具備藝術性的真正的「書法」。

真正的書法藝術精品

民國之後,鋼筆、鉛筆等源自西方的書寫工具傳入中國,對我國的毛筆書法產生的衝擊不小。

由於毛筆書寫、攜帶等方面的局限性,年輕一代開始放下毛筆,使用更加便捷的硬筆工具,毛筆書法的實用性漸漸弱化,而藝術性卻更加突出。

到了現代,電腦打字的普及絕對是一場書寫方式的革命,除了學生和專業文秘人員做筆記,現代人不僅使用毛筆已經不多見,即使鋼筆寫字的也已經很少了。

對於毛筆書法而言,已經完全失去了實用屬性,而代之以純粹的藝術性和娛樂性。

現代書法的藝術性出現了兩極分化的傾向,一是以傳統書法為基本內容,輔助以筆法、章法、墨法以及裝裱形式的創新,用藝術的手法來包裝,既是寫字,又是書法藝術,是真正意義上的書法;

二是以藝術誇張為主要內容,輔助以書法元素,但這種藝術形式已經完全不是寫字,或者說裡邊的書法元素已經完全不能認讀,這是當下很多流行書風創作者追求的形式,但卻不能稱之為純粹的書法了。

書法藝術不一定是書法

寫字就像裁縫做衣服、書法就像定做制服,而書法藝術則類似於時裝秀

書法發展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專心寫毛筆字的大致有兩類人:一是像我這樣把寫字當做業餘愛好,既打發閒暇,又修身養性,裡邊不乏把字寫成書法的高手;

二是專業從事書法創作和研究的專業工作者,裡邊也不乏空有虛名的「大師」和「藝術家」。

我曾經是一個十分反感丑怪書法的非專業人員,寫過許多批評流行書風的文章,當然都因為位卑言微也沒有人注意,就像小石頭投在水中激不起什麼浪頭。

但平靜之後,我卻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丑怪書法,又有那麼多人以丑怪為美呢?

按說中國人的審美情趣應該差不多,也許是我真的不懂藝術之美,看不到流行書法里的「至美」嗎?

所以,我常常在尋找一種現象同寫字、書法和書法藝術來類比,以說服我自己:書法藝術來源於書法,但卻可以不同於書法。

直到2019年10月1日,在集中收看國慶閱兵時,看到穿著整齊的軍裝、邁著整齊的步伐接受檢閱的解放軍戰士,我恍然大悟——

寫字,既像裁縫做衣服,又像我們日常走路;

書法,既像定做制服,又像列隊行軍;

書法藝術,既像時裝走秀,又像舞蹈藝術。

(一)寫字就像做衣服,又像日常走路

寫字,我說的是用毛筆寫字,是一個大概念,這裡邊寫字的人有的是用書法原則在寫,有的就是用筆在紙是畫漢字符號,當然也有人無意間就能製作出書法藝術品來。寫字,寫得再好也頂多是個寫字匠,卻稱不上書法家,儘管寫字匠的書法水平不一定比書法家差。

也許,這個寫字匠哪一天來了靈感弄出一幅藝術作品來,又恰巧被一位重量級的「伯樂」相中,可能一躍就成為書法藝術家。

這像極了做衣服,可能隨便一個目不識丁的家庭婦女就能裁剪出一套衣服來,給自己的孩子或老公穿在身上照樣可以遮風禦寒,但這衣服卻未必合體,甚至基本的比例都不準確。

這些裁縫裡邊卻也可能藏龍臥虎,保不准就有哪個巧手媳婦能做出新潮的款式,讓穿著者在人前風光體面。

這又多麼像走路,日常生活中的人無論是閒庭信步,還是匆匆趕路,誰還會去踩著鼓點走?但卻就有那麼一些人走路姿勢很優美,人們看了就說「走路像舞蹈一樣」。

寫字、裁衣和走路

(二)書法就像做制服,又像列隊行軍

書法就是按照書法規範要求來寫字,也就是說寫字要按照一定的「法則」來寫。就像列隊行軍必須按照一定的隊形、步幅、節奏來走一樣,如果喊著口令整齊的走,就像依著格子寫楷書;

如果保持隊列自由走,就像寫行書;而如果像閱兵場上戰士走正步,則可以同館閣體相比擬。

書法也像做衣服,只不過這裡做的衣服是有了統一要求、需要按照設計規範來製作的衣服了。比如,一些大牌服裝是充分考慮了人體工程學,按照經過科學計算的數據來裁剪製作的服裝;而按照統一制式統一製作的制服也像館閣體書法了。

書法、制服和隊列

(三)書法藝術就像時裝秀,又像舞蹈步

時裝表演是時裝模特在T上表演的藝術形式,在這個舞台上模特可以穿得千奇百怪,有的甚至坦胸露乳,而這時模特走的步叫「貓步」,是只有在這個場合走的步式。

舞蹈也是一種變形的步伐,它可以是芭蕾舞用腳尖走,可以是國際標準交誼舞轉著圈子走,也可以是藝術獨舞騰挪飛躍,包括時裝秀的模特貓步,確實還是用腿和腳在動作,但卻不是走路了,這種步伐都只能在舞台上走,在現實生活中這樣走路肯定被看做「有毛病」的。

這就很像現代的書法藝術了。那些刺人眼球的丑書怪書,其實不是丑怪,只是不同於世俗的眼光而已,在專業書家的眼裡就像T台的貓步和舞蹈,是需要專業眼光來審視的。

但書法藝術的問題是,這些按說只能在展廳出現的藝術形式,堂而皇之的走到了日常生活,這就難怪像我這樣的俗人看起來不順眼了。

書法藝術、時裝秀和舞蹈

1、寫字、書法和書法藝術都是正常的文化行為,對書法這門中華文化的國粹都具有傳承和推動作用。

認真寫字的人安心做個寫字匠也沒有什麼不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藝術家的,好好寫字、寫好一手漂亮的字,對於書法和書法藝術的繁榮和發展也是一種獨特的貢獻。

喜歡創新和有藝術天賦的朋友,也沒有必要在意別人的褒貶,畢竟藝術就是少數人的遊戲,否則就沒有曲高和寡這個成語了。只要不是成心糟蹋我們的國粹,就是有良心的藝術家。

2、我總認為,書法——真正的書法只是寫字和書法藝術交集裡很小的一部分,凡是不按法則寫的字不能叫書法,而偏離了正常軌道、連基本的寫字都不是的「書法藝術」更不能叫書法。

只有那些師古人法帖、又善於創新求變的「藝術化的寫字」才是真正的書法,中華書法和中華書法文化應該靠這種形式來發揚光大!

文 | 方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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