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金像影帝之作《叔·叔》導演:正視同志群體,會減少家庭悲劇

tv嗶嗶嗶 發佈 2020-05-11T23:13:05+00:00

楊曜愷:沒有,這電影剛剛製作完,2016年開始籌備,2018年才拍完,去年十月才去的釜山,電影開始之後很多推廣方面的事情要考慮,有遇到過需要在外國拍攝的劇本,但我更想把重心放在亞洲,所以也沒考慮。

關注老年同志群體情愛生活的香港電影《叔·叔》,剛剛無懸念拿下了第39屆香港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

而這部影片也入圍過2019年的釜山電影節和台灣金馬獎,在今年又入圍了柏林電影節的全景單元,同時也提名了關注LGBT電影的泰迪熊獎,是年度華語電影中不可不被關注的一部。

《叔·叔》正式海報

導演楊曜愷長期關注華語世界的同志影像,他不僅已經拍攝了《我愛斷背衫》和《北京遇上紐約》兩部同志議題的電影,同時他也參與創辦了香港同志影展。

導演楊曜愷在柏林電影節接受Ifeng電影獨家專訪

電影中出現了香港本土老年人同志群體的群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鮮明個性,這些鮮活的角色都是來自導演的調查。

《叔·叔》的靈感最早來自香港大學社會學系的江紹祺的社會調查《男男正傳︰香港年長男同志口述史》。

《男男正傳︰香港年長男同志口述史》封面

該書採訪了香港60-80歲的男同志,他們在香港又承受了極大的來自社會和家庭的壓力,卻常常受到主流媒體的忽視。

說起自己的故事都無奈又心酸,有的受訪對象跟導演說,他們會時不時跑去媽媽的墳前哭著坦白自己的性向。

電影是雙主角格局,分別是七十歲的柏與六十五歲的海。

柏是個上了年紀的歡場獵人,開了一輩子計程車,家庭圓滿,兒孫滿堂;

海年輕的時候也結過婚,但很早就離婚了,獨自一人將兒子拉扯大,如今也三代同堂,退休生活之外也是老年人同志協會的成員,以爭取彩虹養老院為己任。

《叔·叔》劇照

兩人在公園偶遇,這個公園是約會軟體興起前同志群體消解寂寞的地方。

第一次相遇並沒有很合拍,但相處之下,淡淡的情愫又在二人之間燃起。

兩人都有循規蹈矩的家庭生活,柏甚至還和妻子相敬如賓地生活在一起,和海的約會只能從海綿里擠,兩人所奢望的,不過是擠出一餐飯的相處時間。

香港市井之間那種狹小密集的空間感,更突顯了這段情的來之不易。

《叔·叔》劇照

電影在卡司的選擇上一直很有問題,尋覓兩個有分量的男演員來出演同志角色本來就很困難,很多知名男星擔心有損自己雄性硬朗的銀幕形象,紛紛藉口拒演。

導演在深思熟慮之後,被《明媚時光》中的太保和《翠絲》中的袁富華吸引,敲定了這對老年同志愛侶的角色。

袁富華把那種夾在愛人和兒子之間的那種無奈老父形象演得十分傳神,讓觀眾不禁為之柔腸百轉;

太保表演出了那種流言和情慾之間的夾縫感,眼神中透露著滿滿的渴望,同時又揉雜了那種「罷了罷了」的克制,堪稱實至名歸的影帝級演出。

太保在《明媚時光》中的出演

袁富華(左一)在《翠絲》 中飾演打鈴哥

電影中的夕陽愛情,透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凝練,整部戲都和老歌《微風細雨》一樣點到為止。

雖然沒有年輕人的天雷勾動地火,卻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讓觀者哀嘆不已,久久不能釋懷。

導演隔空拋給觀眾很多問題,愛情和家庭之間,哪個更重要?

在為家庭付出了幾十年的辛勞之後,人到晚年到底有沒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幸的婚姻里,每個家庭成員都是悲劇人物,究竟該去跟誰問責?

《叔·叔》劇照

沒有鮮活的肉體,生老病死的感覺卻那麼真實。電影給予雙重邊緣性的老年同志群體以無盡的關懷。

社會需要這樣的攝像機對準邊緣群體,但商業元素不足又讓電影在融資和發行的表現不那麼樂觀,尤其是新冠疫情的爆發,對這一時期院線電影的宣傳和發行產生了重大影響。

《叔·叔》正式海報

在柏林電影節期間,《叔·叔》的導演楊曜愷接受了Ifeng電影的獨家專訪。

01

新冠疫情影響,電影發行不樂觀

Ifeng電影:這次因為新冠疫情的影響,很多航班都被取消了,你來柏林有沒有出現過什麼困難?之後的電影節展映也會受到影響嗎?

楊曜愷:這個病發展成這樣,開始是義大利不能飛,我擔心繼續有飛機航班取消,所以提前了一個禮拜來到柏林。

有很多電影節在邀請我,之後有個倫敦的電影節邀請我去展映,因為他們在做宣傳的時候,如果導演說自己會來做映後訪談的話,票會賣得更好一點,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導演楊曜愷

Ifeng電影:今年柏林的電影市場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你有關注《叔·叔》的國際銷售情況嗎?

楊曜愷:這是我們的第三個電影節,這部電影的電影節營銷並不難,但是商業發行還是有難度。

LGBT議題在亞洲推廣本身就有難度,加上很多觀眾都期待能在戲裡看到俊男美女,而我們的片子是關注老年人,又是難上加難。我們的故事給家庭和人性很多關注,也是希望觀眾能夠多一些。

《叔·叔》劇照

《叔·叔》劇照

我的國際發行代理是德國的Films Boutique電影公司,台灣賣給了采昌國際多媒體有限公司,而香港的發行則由高先電影有限公司代理。

台灣有十幾個戲院會上映,台北有四五個戲院,台中,台南,高雄都有的。因為我們有金馬獎提名,會比較好,但現在受疫情影響,台灣電影行業的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是一般的來說,影院的收入下降30%是很正常的。

香港我們是賣給高先,本來三月就會有一些推廣計劃,現在也要延遲到四月二十幾號,政府如果下令要封戲院,片商也沒有辦法。

《叔·叔》劇照

02

華人的情感關係,全藏在一桌飯里

Ifeng電影:電影里有很多賣菜吃飯的場景,你的感覺里,老年人的戀愛方式是那樣的嗎?

楊曜愷:西方人很會說我愛你,我為你驕傲,而華人社會,特別是那個時代出生的人,是很不會表達關心和愛的,華人表達愛的方法是通過飲食,媽媽會問你,想吃什麼,愛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叔·叔》劇照

《叔·叔》劇照

香港人很忙,很少有時間溝通,吃飯是溝通的主要方式,家庭聚會的時候,大家會交流自己的近況,也能感受到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是如何的,吃飯的戲反映出很多東西。

阿柏和阿海兩個人拍拖,買菜做飯,為什麼有一場吃飯戲,因為普通人戀愛,特別是兩個不被外界認可的人能有機會吃一頓飯,簡直是夢幻的場景。

《叔·叔》劇照

Ifeng電影:兩個男性角色都被華人的家庭觀念綁架了,沒有辦法追尋愛與自由,你認為愛與自由更重要,還是家庭觀念最重要?

楊曜愷:戲裡的阿柏和阿海,他們是那個年代的人,教育背景和家庭環境都不一樣。而我在外國長大,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什麼。我覺得每個人都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家人應該尊重自己的決定。

《叔·叔》劇照

Ifeng電影:電影里,兩個叔叔的妻子其實是最無辜的,你覺得應該怎麼防止這種悲劇的發生?

楊曜愷:現在有很多機構會幫助男女同性戀聯姻,來解決來自家庭的婚姻壓力,但這樣是治標不治本的。

如果社會能夠正視同志群體,家庭就不會對子女施加過多的壓力,歧視逐漸減少,這樣的悲劇就不會再發生。

《叔·叔》劇照

03

關注華人世界平權

Ifeng電影:你的同志影像,和《翠絲》一樣,關注雙重邊緣群體,對於華人世界平權很重要,然而這樣的電影,在香港如何做到融資?

楊曜愷:《翠絲》不同,它的製片公司很大,是古天樂的公司。我們的這部片,沒有大公司,卡司里也沒有大明星,要完成電影,實際操作起來很難。我們有申請過香港電影基金和香港藝術發展基金。

電影找錢的方面是非常難的,發行的問題很難,雖然很多人很喜歡這部電影,但發行很難做,風險也很大。

《翠絲》劇照

Ifeng電影:香港婚姻平權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楊曜愷:香港的平權,是要通過法律的途徑來改變,需要通過立法會來推動。梁鎮罡和他的同性伴侶Scott Adams的案例就重要,兩個人已經在英國結婚了,但是在香港不承認,伴侶的醫療保險無法享用,接著他們就把政府告上法庭,結果告贏了,對香港的平權之路幫助很大。

梁鎮罡(右)和他的同性伴侶Scott Adams(左)

Ifeng電影:有沒有北上去大陸拍類似題材電影的想法?

楊曜愷:其實大陸有很多有趣的議題,因為大陸有很多不同的歷史和文化,這些都不為西方和世界所熟知。雖然我對LGBT題材更有興趣,但也不一定要去拍LGBT題材的,主角可以是基佬,但電影中的議題不一定要把重點放在他是不是基佬的身份認同上,他也可以遇到很多其他的議題。

《叔·叔》劇照

《叔·叔》劇照

Ifeng電影:下一部電影的計劃是什麼?

楊曜愷:沒有,這電影剛剛製作完,2016年開始籌備,2018年才拍完,去年十月才去的釜山,電影開始之後很多推廣方面的事情要考慮,有遇到過需要在外國拍攝的劇本,但我更想把重心放在亞洲,所以也沒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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