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夢裡回老家，越來越清晰美好，讓人沉醉。
清清的河邊有幾棵高大的柳樹，它的根須裸露在沙灘上經受河水的洗禮，像園藝工人修飾過的根雕。踏著河中擺放整齊的石子，走在鄉間小路上，撲鼻而來的是陣陣泥土的香味。
夏天的小河是孩子們的樂園。男孩在河裡玩水，捉魚蝦；女孩們蹲在岸邊洗全家人的衣服。也有大媽大嬸兒在那裡洗衣，河邊像鍋里煮開的水沸騰起來，張家長李家短，鄰村的小新聞兒，本村的有趣事兒，響亮的笑聲不時蕩漾開來。偶爾有娃娃把水澆到她們身上，立刻就是一陣罵聲，而那孩子見勢不妙，早已「撲通」遊了好遠。頓時，笑罵聲、水聲、討饒聲……河灘上水花四濺，大家也都笑成一片。
兒時的我去河邊洗衣服，感覺天天像去趕集。山村人家隔得遠，走在幽靜的林蔭道上，只有時飛時落的小鳥作伴。從茂密的草叢中穿過時，我總是故意把地面踩得啪啪直響，有時會驚醒睡覺的蛇，「嗖」地向密林深處逃竄，而我也嚇得端著盆子飛跑。
順著小路走過一片莊稼田，沿著山坡朝上走，穿過一片樹林，是一座土牆瓦蓋的小院，中間用一塊塊石板鋪成了平地。收莊稼的時候，麥子、高粱、油菜、豌豆、綠豆……都在這平地上打過滾兒。
院子南邊有一片竹林，一到春天就會冒出許多竹筍，還有許多現在街上賣得比較貴的園禾，它有種很特殊的香味，那時的人們很少吃它，是鄉野隨處可見的野菜。菜地的四周種著各種果樹，依稀記得那時從果樹下走過，我們的眼睛總是仔細搜索樹上成熟的果子，然後想盡辦法用竹竿打下來。
老屋的後面是兩個天然的溶洞，一個大一個小，站在洞口，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一下暴雨，大洞就會積滿水，雨一停水就流光了；小洞裡用石板做了一個小水池，雨天積攢起來的水，可以用來洗手。那時沒有自來水，吃喝用的水都要到河裡去挑回來，人們用大瓦缸來裝水，水瓢時常隨意擱在木頭做的蓋子上……
而今，老屋早已化作了灰燼，鄰居把院子整理成了一塊菜地，家家戶戶用上了自來水，人們再也不用去河邊挑水、洗衣。村裡外出打工掙錢的人多起來，小路也寬得可以供摩托車行駛。有外村人把山上的岩石炸開，小路邊的綠蔭就變成了採石場。清亮亮的河面上有了混凝土修成的橋，村子裡多了磚瓦的小樓，只有藍天白雲依然如夢中徜徉，童年的老家永遠留在了我的夢中。
（發表於《三峽商報》2014年9月5日A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