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闖王李自成,明朝會不會被滅亡?

破乞 發佈 2020-05-23T07:45:05+00:00

但接著就被雷了一下:戶部尚書孫廷銓叫苦說,晚明的黃冊,這些理論上該每十年「造冊」,做到精確統計的珍貴資料,內容卻是胡編亂造扎堆,各地的人口戶籍狀況,特別是農村人口,竟都是相互間亂抄,有的崇禎年間的「黃冊」,竟拿著朱元璋年間的「黃冊」抄一氣,把老祖宗都「挖」出來造假。

比起「明亡於李自成」的扎心歷史來,比這更「扎心」的事實就是:不管有沒有李自成,明朝的滅亡,都差不了那幾年。比如「取代」明王朝入關的清朝順治皇帝,就對這「扎心事實」感同身受。

清朝順治十三年(1656),坐穩天下的順治帝下令,要官員們好好整理保護明朝留下的黃冊文件,以便新朝統籌人口賦稅。但接著就被雷了一下:戶部尚書孫廷銓叫苦說,晚明的黃冊,這些理論上該每十年「造冊」,做到精確統計的珍貴資料,內容卻是胡編亂造扎堆,各地的人口戶籍狀況,特別是農村人口,竟都是相互間亂抄,有的崇禎年間的「黃冊」,竟拿著朱元璋年間的「黃冊」抄一氣,把老祖宗都「挖」出來造假。

尤其搞笑的是,明末「造冊」的官員,還喜歡搞「超前思維」,為了圖方便,乾脆把幾十年的黃冊,「一次性」統統造完,需要核查時就拿出來湊數。明思宗朱由檢明明是崇禎十七年(1644)上的吊。清朝官員竟然還清理出了「崇禎二十四年」的黃冊。如此「穿越作品」,讓順治帝君臣也哭笑不得,只能當垃圾一樣扔了。過了沒幾年,這些「黃冊」更常堆在南京街上公開售賣。以明朝遺民方文的嘆息說「路旁堆積如蘆柴」,就是一堆廢柴啊。

為何如此廢柴?想想也就明白,明末土地兼并嚴重,大量本該為國家納稅的土地,全被權貴官僚們巧立名目侵占,一代代本該「上黃冊」的自耕農們,也就成了苦命的破產流民。蛀蟲們像吸血一樣侵吞著明朝的土地,再拿這些造假黃冊糊弄事,也瘋狂地催生著各地的「李自成們」。以學者馬伯庸的話說,「大明的覆亡實際上是一次系統性的崩潰」,而這些黃冊,則是「一件充滿諷刺意味的死亡物證。」

而比起被雷得不輕的順治帝君臣們來,明朝文學家吳應箕,卻早在明末大亂前夜,就深味了這細思極恐的未來:明朝天啟七年(1627),清晨路過河南真陽的他吃驚的發現,自己走過了這幾十里道路,本該都是肥沃的良田啊。就連田畝之間的邊界,都依然清晰可見,可土地上卻是一片荒茅白草,顯然已棄耕了好些年。那年還是河南風調雨順的一年,可走過附近村鎮,遇到的也全是老人,青壯年都稀少,更別提耕地了。

為何會「放著好好的地不耕」?吳應箕細一問才直到,這些他走過的荒地,前些年都是「膏腴之業」,可明末土地兼并加劇,地給「兼」走了,多出來的賦稅,就得其他苦老百姓買單,甚至「人去而糧尤在」。外加從知縣到衙差,簡直是層層加派,正常交一份稅,就要「加碼」到七八倍。交不起就只能跑,「貧者則盡棄戶而去」,就留了一片光禿禿的地。如此慘景,吳應箕當時也「不覺浩嘆」。接下來的事情,「浩嘆」後就可以想。

此情此景,並非是哪一年的特例,而是從萬曆晚年到崇禎上吊的近半個世紀裡,明王朝國土上每年每時每刻都會發生的活劇。比如就在吳應箕「浩嘆」的河南,權貴們的土地兼并,就已進入到瘋狂階段,「田之多者千餘頃,即少者亦不下五六百頃」。看過這瘋狂場面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明末一度窮途末路的李自成,在河南振臂一呼,就立刻如烈火燎原般復起。

如此危機,難道大明朝堂上就沒有明白人?那些當時喜歡怒懟皇帝罵權臣,然後常被後人大書特書「剛正」的「言官」們呢?明朝兩個多世紀裡,擁有「以小制大」權力的言官們,確實曾是大明朝堂的「凈化劑」,可到了晚明年間,明朝兵部尚書梁廷棟的一句話,就戳穿了這群人的畫皮:「國家遣一番巡方,天下加派百餘萬」。督查腐敗的言官,下去巡視一番,竟就趁機大肆受賄,相當於「加派百餘萬」。

對比下來,梁廷棟的這聲斥罵,還是客氣的。崇禎年間的民謠就說「好官昏夜考,美缺袖中商」。言官們把持的考核官員大權,都成了吸金神器。負責督查六部的「給事中」言官,更公認「納賄之魁」,有些言官的撈錢手段,更到了不要臉的地步:一聽說參加「考選」的官員進京,京城言官們就成了聞了味的狗,立刻找著「苦主」要錢。有時嫌錢給的不夠,甚至半夜大咧咧來敲門,整一堆「黑材料」勒索……

連朝堂的「凈化劑」,都「髒」到了不要臉的地步。晚明的吏治當年也可以想。比如號稱勵精圖治的崇禎年間,崇禎皇帝如此惡治百官,結果卻是「賄賂之盛,莫如此日」。腐敗程度「完美超越」明朝任何時代,官場日常行賄受賄,用黃金都被嫌沒品位,都得用珍珠開路。官場上還流行「借京債」,想要跑官要官就得送錢,沒錢就得借高利貸,也就是京債,得了官再還。那怎麼還?當然就是靠貪污腐敗,勒索壓榨百姓。

如此情景,連崇禎皇帝本人都心知肚明:「未用一官,先行賄賂,文武具是一般」。可就算這樣又如何?他還是「心知肚明」的上吊了。

至於號稱「工資很低」的明朝官員生活?發展到晚明年間,比起那讓吳應箕們「浩嘆」的民生來,卻還真是有聲有色。南京的秦淮河上,各色的「花船」上夜夜笙歌。無論「東林」還是「復社」,只要入得這「圈子」,秦淮河上的尋花問柳,就是「精英」們的日常功課。多少名躁江南的「花魁」,更都是「精英」們的被中客。當然「精英」們縱橫秦淮河,也不忘了日常工作,多少浩大的「復社」活動,就是從秦淮河上密謀。

此情此景,以清朝詩人秦際虞的感慨,那真是「福慧幾生修得到,家家夫婿是東林」。內憂外患的晚明年間,那些號稱「肩負天下」的「精英」,都在忙活這個。

官員們的個人生活,那更成了「明末文化」的生動代表。河南官僚們「田之多者千餘頃」的幸福生活,比起江南官僚又成了小兒科。以明末清初遺民顧炎武的話說,明末的江南百姓,百分之九十都「為人佃作者」,大大小小的當地官僚,動輒就富可敵國:東亭的華家,每年田租四十八萬兩白銀,僅僕人就養了三千。蘇州的錢家,每年田租九十七萬兩白銀,吳興的董家和嘉興的項家,資產更過百萬兩白銀。

這些有錢的「精英」們,當然也沒落了享受,明末年間瘋狂大起豪宅,多少今天還被看做「文化遺產」的江南園林,都是這麼來的。甚至「收健壯為奴」「收債急於納稅」。朝廷的法度被他們踩在腳下,大明的土地賦稅成了他們瘋狂吞噬的血肉。直到清軍入關,山河變色,再一個個著急忙活跑出來,剃頭做了「大清忠臣」。

官僚如此,王公貴族以及野史里常見「很愛國」的公公們呢?攻破北京的李自成,拚命拷掠京城百官同時,捎帶也給百官們「正了名」:「進拷索銀七千萬兩,侯家什三,閹人什四,官什二,估商什一」。確實,比起「侯家」「閹人」來,文武百官的「發財手段」,又差了一大截子,大明亡國的全過程,其實也是這幫人的「另類比闊」。

只是這明王朝,就在這樣的「比闊」里,陷入到亡國的厄運中。看過全過程就知道:一個上上下下爛透的王朝,表面繁榮卻民生艱難的末世,又能有幾天活頭?沒有李自成,也會有張自成王自成。一個李自成背後,就是多少這樣發人深思的興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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