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言||瞿秋白寫給郭沫若:我到如今沒有譯過一部好好的文學書

翻譯教學與研究 發佈 2020-05-25T00:49:42+00:00

使我慚愧的倒是另外一種情形:就是遠在被俘以前,離現在足足有四年半了,當我退出中央政治局之後,雖然是因為「積勞成疾」,病得動不得,然而我自己的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動,我在那時,對於政治鬥爭,已經沒有絲毫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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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1899-1935),中國共產黨早期主要領導人之一,中國革命文學事業的重要奠基者之一。

瞿秋白

1935年2月24日,瞿秋白在福建長汀縣被國民黨軍逮捕。在認明其身份後,國民黨軍統特務機關即電令其在閩西的部屬協助蔣軍第三十六師軍法處審訊並誘迫瞿秋白投降,未逞。身陷囹圄期間,瞿秋白寫了不少文字和書信,其中就包括了下面這封他寫給郭沫若的信。

在這封信里,瞿秋白講述了此生自己作為一介書生的遺憾。

郭沫若

信件原文

沫若:

多年沒有通音問了。三四年來只在報紙雜誌上偶然得知你的消息。記得前年上海的日本新聞紙上曾經說起西園寺公去看你,還登載你和你的孩子的照相。新聞記者的好奇,是往往有點出奇的,其實還不是為著「鬨動」觀眾?可憐的我們,有點像馬戲班裡的野獸。最近,你也一定會在報紙上看到關於我的新聞,甚至我的小影,想來彼此有點同感吧?

我現在已經是國民黨的俘虜了。這在國內階級鬥爭中,當然是意料之中可能的事。從此我的武裝完全被解除,我自身被拉出了隊伍,我停止了一切種種鬥爭,在這裡等著「生命的結束」。可是,這些都沒有什麼;使我慚愧的倒是另外一種情形:就是遠在被俘以前,離現在足足有四年半了,當我退出中央政治局之後,雖然是因為「積勞成疾」,病得動不得,然而我自己的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動,我在那時,對於政治鬥爭,已經沒有絲毫盡力;偶然寫些關於文藝問題的小文章,也是半路出家的外行話;我早就「猜到了」我自己畢竟不是一個「戰士」,無論在那一條戰線上。

瞿秋白與妻子楊之華

這期間看見了你對甲骨文字研究著作中「創造十年」的上半部。我想下半部一定更加有趣。創造社在五四運動之後,代表著黎明期的浪漫主義運動;雖然對於「健全的」現實主義的生長給了一些阻礙,然而它確實殺開了一條血路,開闢了新文學的途徑,而後來就像觸了電似的分解了。時代的電流使創造社起了化學的定性分析,它因此解體、風化。這段歷史寫來一定是極有意思的。時代的電流是最強烈的力量,像我這樣脆弱的人物也終於禁不起了。歷史上的功罪,日後自有定論,我已不願多說,不過我想自己既有自知之明,不妨儘量的披露出來,使得歷史檔案的書架上材料更豐富些,也可以免得許多猜測和推想的考證工夫。

只有讀著你和許多朋友翻譯的歐美文學名著,心上覺得有說不出的遺憾。我自己知道雖然一知半解樣樣都懂得一點,其實樣樣都是外行,只有俄國文還有相當的把握。而我到如今沒有譯過一部好好的文學書(社會科學的論著,現在已經不用我操心了),這個心愿,恐怕沒有可能實現了!

郭沫若練習書法

還記得在武漢,我們兩個人一夜喝了三瓶白蘭地嗎?當年的豪興,現在想起來不免啞然失笑,留得做溫暖的回憶吧!願你勇猛精進!

瞿秋白

1935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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