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虛己游世樂逍遙的精神境界

福泉太極宮 發佈 2020-06-11T20:16:50+00:00

​​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則不然,無譽無訾,一龍一蛇,與時俱化,而無肯專為;一上一下,以和為量,浮游乎萬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則胡可得而累邪!人能虛已以游世,其熟能害之。《莊子·山木》莊子說,人要想活得輕鬆愉悅,只有駕渠雙翼,一翼修道,一翼養德,隨風漂泊。

​​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則不然,無譽無訾,一龍一蛇,與時俱化,而無肯專為;一上一下,以和為量,浮游乎萬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則胡可得而累邪!人能虛已以游世,其熟能害之。《莊子·山木》

莊子說,人要想活得輕鬆愉悅,只有駕渠雙翼,一翼修道,一翼養德,隨風漂泊。逃出世事與物慾的糾纏,不受稱讚,不被譴謫。順應社會的變革,改換自身的形色。時而像天上的金龍那樣騰飛,時而像洞中的黑蛇一樣誓伏,不要固定的住宅。該顯揚便顯揚,該隱匿便隱匿,總以合乎自然和天性為原則。優遊自得地生活在萬物的初始狀態,役使外物,卻不被外物所役使。玩味萬物同根,根在虛無,悟得眾生皆是過客,誰也不比誰倪越。是人就該自己作主,豈可作那過客之客,被他們任意擺布!一旦作主便自由,怎麼會受到外物的拘束和勞累呢?

一個人倘若能聽任外物、處世無心而自由自在地邀游於世,誰還能傷害他呢!

莊子感到人生在世,必然受到生與死、時與命、情與欲等客觀因素的制約而產生困境,為擺脫、超越這種種困境,他曾主張安時處順、提倡煉成「定」的心理環境。不過莊子不像佛教徒那樣否定和厭棄人生,一味地壓抑與消滅情與欲,躲避時與命。相反,他極力主張「保生全身」、「不夭斤斧」、「與天和者,謂之天樂」,即追求一種無待、無累、無患的「逍遙」、一種精神的絕對自由。這是一種理想中的主觀與客觀無任何對立或矛盾的個人的自由自在的存在,一種一切感性存在皆被升華為「道通為一」的理性觀念,因而是一種無任何人生負累的心境。顯然,這種自由——無任何人生之累——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可能真實地和完全地存在著的,而只能以想像的形態在觀念世界裡表觀出來,即形成一種「道遙的游世」的心境,以實現情感性的自由。


怎樣才能實現這種情感性自由呢?莊子又轉向對心作內向的觀照,他認為:當一個人理性地把自己的存在和一種永恆的、無所不包的存在整體結合在一起,理智地感受到他個人的存在也是一種無限之時,胸襟就會變得寬廣起來。在這個高遠的位置上來審觀人世和人生,得失禍福、窮達貧富的自然無足縈懷了,世俗的紛擾也就化成心境的寧靜,自然而然能體悟到逍追自得的情感自由。

顯而易見,莊子追求的這種情感自由,在本質上是一種經過哲學升華的自我意識的特殊表現,只能以某種感情的、直觀的形式顯現,只能是一種缺乏現實基礎的、個人孤獨生活的精神理想。然而莊子追求的這種無待、無累、無意的絕對自由思想,畢竟表明他發現了並具體提出了超越人生困境,克服人生旅途種種羈絆的具體方法,描述了一種自由的心境或情態,在古代的暫學世界中,特別是在中國哲學中,這是一種人的主體性的自我覺醒,一種重要的精神覺醒。

莊子不僅在書面上提出「虛己以游世」的主張,而且在他的人生旅程中,也是極力地實踐著自己的主張,他雖然出身貧寒,一生不仕,生活窘迫,有時竟要靠借債度日,但他仍能飄逸酒脫,照樣賦詩、講學、高歌、操琴,人生的一切,只要條件允許,他都不想生疏,但又從不被物所累。他拜見幼時的朋友而今發達高居相位的惠施,這位老朋友惠施擔心才德高於自己的莊子會危及他的爵位時,莊子明確表示;他視相位、官爵如腐鼠,根本不屑一顧;當楚國的君王知道莊子才德雙全,出重金聘請他輔佐時,他又以譏諷的口吻說道:「重金聘請我輔政,無異於將我作為供品擺在祭壇之上,到頭來只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而已。」一口回絕了邀請。他大力造求精神自由,放任自己的情感,使之不受外物的驅使而消沉。

當然,莊子的「游」,並非毫無目的地四處漫遊,其本質或是在從事某一具體的具有藝術性質的活動時,忘掉藝術對象以外的一切的一切,以全神凝注於對象之上,所謂「用志不分」,以虛靜之心照物,而心與物合為一體。這樣一種忘卻其他、專注一事之「游」。或是寄情山水花木,回歸自然,在四季自然的變化之中,觀賞盛開的花朵,耳聽小鳥的啼鳴。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花草、昆蟲以及所有生物的生態時,以撤開或者忘掉在世態炎涼、複雜人際關係中的那種素亂的心理上的束縛、執著、苦悶。所以,甚至在他的妻子死時還要鼓盆而歌,自己既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與衰傷,也不想以痛苦懺悔折磨現世身心生存來換取靈魂的解救與精神的超越,而是將死亡作為對個人的拯救與解放。

人生活在觀實社會之中,不可能不受來自各方面因素的影響,尤其不可能不受到社會政治的制約,於是,極力追求脫離現實的理想之「游」,為實現這樣一種理想,無力與現實對抗的莊子只好仍是訴諸精神,以觀念上的「游」,去爭取精神上的自由空間。他的辦法只剩下一個,那就是「忘」。在進行某一具有藝術性質的活動時,忘神無關的一切,甚至在觀念上忘掉自己,這便是他所謂的「虛己以游」。莊於在夢蝶時故意發問:究竟是自己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子呢?這種相對主義的思維方式,正是莊子企圖「忘我」的修養,從而可以投入他自以為值得的人生實踐之中。

莊於的見解和他的人生實踐,為生活在高壓之下的古代知識分子,找到了一條維護自由人格本體的道路,以「樂天知命」,「守道安貧」等溫和手段,換取了個人人生價值的自我選擇與保留,並使得中國人能夠樂觀地對待歷史上的一切滄桑變遷。所以莊子的學說成為儒學的主要補充,對中國古代士人有著重大的影響,很快成為中國士人指導個人人生實踐的原則之一。魏晉時士人們清談、繪畫、書法、操琴、飲酒、賦詩、奕棋、遊山玩水、田園自樂,都可以看出莊子「虛己以游」的影響。

​宋代士人蘇東坡可以說是這方面的代表人物。他有經世濟時、仁政愛民的執著追求,又有超然物外、與世無爭的曠達情懷。他的仕途坎坷,在以王安石和司馬光為代表的新舊兩黨鬥爭中備受打擊。元豐二年(1079年),他因作詩諷刺新政,被捕入獄,幾至於死,後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1094年,他又被貶至惠州(廣東惠陽)和瓊州(海南詹耳)。儘管人生道路坎坷不幸,他始終保持曠達樂觀的精神,表現出對生活的熱愛,對人生的追求,辦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好事,並在文學領域取得多方面的傑出成就。他曠達樂觀的人生態度,也真實生動地反映在他的作品中。他被貶黃州途中,寫了《梅花二首》,其中有詩云:「幸有清溪之百曲,不辭相送到黃州。」他被貶惠州時,寫了名篇《食荔枝》:「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桔楊梅次第新。日談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後來再貶至瓊州,又寫了《六月二十日夜渡海》,高唱「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從京城貶至地方和邊遠地區,在一般人看來自然是人生中的重大打擊。蘇軾卻能泰然處之,並從山水風物中獲得生活的信心和樂趣,其曠達豪邁的胸懷可見一斑。

​蘇東坡的一些寫日常生活的作品也反映了他豁達樂觀的人生態度。《定風波》就是一例: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裝煙雨任平生。料尚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文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首詞通過途中遇雨的日常生活事,寫作者的人生感悟。遇到自然界的風雨,可以吟嘯徐行,泰然處之,只要有洒脫的心境,便會「也無風雨也無晴」。對於人生的風雨也不妨以這種態度對待。只要保持超脫豪邁的情懷,便可在人生浮沉的劫難中怡然自得、「一衰煙雨任平生」了。

誠然,莊子在「虛己以游世」時,很少考慮個體對社會有何不可推卸的責任,甚至因為他所處的紛爭社會,而把一切仁義、道德視為桎梏而以抨擊和拋棄,只留下與自然相統一的「真我」、「本我」,其消極成分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他那種「虛已以游世」的豁達態度,來對待人生逆境,還是不失為具有廣泛實用價值的處世智慧。和自然界一樣,人生總會遇風雨,有坎坷,有挫折。只有具備「一囊煙雨任平生」的豁達胸襟,才能任人生風雨穿林打葉,仍然吟嘯徐行,對人生保持熱愛和信心。

​安於現狀、隨遇而安的人,可以保持平靜的心境,減少煩惱。不過這種處世態度容易值人消極保守,無所作為,從總體上說,是不可取的。人們不能安於現狀,而要改變現狀,使社會和人生逐步達到完善、合理的境界。但是,改變現狀,要立足於人們所處的現實環境。這種現實環境是既定的,人們不能自由選擇。既定的現實環境是人們活動的立足點,是人們達到理想境界的橋樑。脫離現實的環境和條件,理想境界就成了虛無飄紗的幻影。有人有理想、有追求,保埋怨環境落後,埋怨社會風氣不好,埋怨現有工作崗位不能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因而憤世嫉俗,牢騷滿腹。這樣的人至多只能成為一介孤傲倡狂之士,不能成為國救時弊、改造社會的勇士。有人沉溺在過去的日子裡,或者追憶過去、懷念過去,總認為世風日下,今不如昔;或者為過去而懊悔和愧疚。這樣的人背上過去的沉重的包袱,無法昂首前行。有人幻想未來,或者為未來的美夢而陶醉,或者為未來的風險而恐懼。這樣的人不能把握現在,也就失去了未來,只能在空幻的夢境裡或無端的愁緒中白白浪費光陰。

我們一方面要堅持前進的目標和未來的理想,另一方面又要立足於現實,從足下起步,從現在做起。這樣,我們就會活得充實自在,不如人意的現實會逐步改變,各種無名的煩惱也會隨之減少或消失。從這種角度考慮問題,「當下即是」,「隨遇而安」不失為一種明智的處世態度。我們生長在中國的土地上,就要立足在中國的大地上干改天換地的事業,不要總是羨慕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月亮圓。我們生長在落後的地區,就要在落後的地區改天換地,不要總想往大城市和沿海地區跑。我們現在當工人,當職員,就要在工人、職員的崗位上認真工作,努力做出出類拔萃的成績;如果連現在的小事都做不好,想做大事的願望豈不是要落空。庸庸碌碌、安於現狀是不好的。但是,總存在非分的妄想,不安於現實的環境和崗位,也只會徒增煩惱,無助於問題的解決。

除上面說的以外,還有一個問題和保持豁達樂觀精神也有密切關係,這就是對成敗、得失、苦樂等不要太執著,太計較。勝固可喜,敗亦欣然。人生價值不僅在於結果,還在於為達到成功所進行的奮鬥中。一個人如果得失心過重,就會心胸狹窄,氣量狹小,得也煩惱,失也煩惱。這樣看來,奮鬥人生與「虛己以游世」的豁達人生是互相統一的,以奮鬥進取為主導,以豁達超脫為補充。奮鬥進取意味著擔負起社會的使命,實現人生的價值;豁達超脫意味著不為俗情所累,不以榮辱為懷,在任何時候都熱愛生活、熱愛人生。這就是我們從古人遺訓中得出的人生藝術和處世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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