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不夠的孫犁,品不盡的孫犁,冰清、孤高的孫犁 | 李修運

大洲文苑 發佈 2020-06-14T15:56:31+00:00

我會告訴你,外國的有巴別爾,蒲寧,中國古代的有司馬遷,杜甫,近代有孫犁,汪曾祺,當代有莫言,遲子建,劉慶邦等。

如果有人問我:你喜歡的作家有哪些?我會告訴你,外國的有巴別爾,蒲寧,中國古代的有司馬遷,杜甫,近代有孫犁,汪曾祺,當代有莫言,遲子建,劉慶邦等。孫犁好在哪裡?淡遠,清新,脫俗之美。

高一時,我的老師仝建設借給我一本《白洋淀紀事》,那清新脫俗的文字深深吸引我。在高大上之外,我才懂得,真正的文學是這樣子,是那麼貼近人性,那麼直抵人心。

孫犁一輩子不當官。可能當不來,也可能不願意當。他一輩子就是《天津日報》副刊科的副科長,老了才成為編委之一。試想,一個抗戰時期的幹部,只是一個副科長,心下何忍,情何以堪?但孫犁先生很淡定,深居簡出,與世無爭,寫作著,生活著。

神經衰弱是個頭疼的事。在那個政治氣候不正常的年代,孫犁就患了神經衰弱,那是因為政治搞得人與人之間非常緊張,小說家的孫犁受不了了。他在青島的一個療養院裡住了好多年。這個,從他的作品散文《黃鸝》等篇什的描繪中看了出來,她愛上療養院的一個女孩,那是朦朧的、欲言又止的,也是對他孤寂心靈的一絲安慰。這種淺嘗輒止的愛情滋潤了孫犁乾枯的心田。

名篇《荷花澱》我會背誦,「月亮升起來,院子裡涼爽得很,乾淨得很,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潮潤潤的正好編席。她像坐在一片雪地上,又像坐在一片雲彩上......」。多美啊,這意境,這景色與景色中的人。《鐵木前傳》是我國中篇小說的一個標高,那種兒童時代嚮往的木工作坊和鐵匠作坊里的趣味,那種刨花飛濺的清香,那叮噹叮噹火花四濺的新奇,那互助組年代農村姑娘的熱愛和期盼,都那麼獨特,那麼令人難忘。

孫犁是清高的,也是親近的。劉紹棠先生復出後,寫出了《蒲柳人家》這樣的好小說,孫犁毫不客氣地評論說:「語言泛濫,毫無節制。」劉紹棠說是他的學生,他嚴厲指出,「我在抗戰初期教過小學,你不是。」看他,多么正直,耿介,不肯將就。荷花澱是孫犁創造的一個文學流派,劉紹棠是荷花澱派的大將,說是他學生沒錯吧?唉,不肯將就。鐵凝寫出了成名作《哦,香雪》,他讀後,激動不已,他看到了新時期文學的希望和鄉土小說的新生,在給鐵凝的回信中,他由衷地讚嘆:我哪裡有你寫得好!你的作品就是一條溪流,一首歌,那些女孩子美得自然而天真無邪。謝謝你!

「十年動亂」結束後,蟄居數十年的孫犁先生煥發了青春,十多年寫出了數百篇文章,結集為《劫後耕堂十種》,真是篇篇精當,字字珠璣。它成了我的枕邊書,睡前讀一篇,就可以對世情印證的更貼切,看問題更好遠,超脫。我數十次讀他的《芸齋小說》,其中《亡人軼事》讀了幾十遍,《雞缸》讀了八九遍,每每都潸然淚下。近來,我迷上了他的讀史筆記,那麼切中肯綮,那麼道不遠人。

我也老了,讀孫犁《十種》恰逢其時。讀不夠的孫犁,品不盡的孫犁。冰清玉潔的孫犁,孤高磊落的孫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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