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一部極具隱喻色彩的動畫短片引發了專業影評人的強烈討論。討論的最後，背景里的空酒瓶和灰色的主色調成了揭開故事主題的密鑰。於是這部短片，成了影射激進思想和戰爭時期的作品。

如果拋開那些諱莫如深的主題，難道這部短片就不值得說道了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表面上看，《585號》又譯作《灌輸》，講的就是無休無止的灌輸同樣的思想，將一批又一批人灌輸成「複製粘貼」的同款。如此看來，整個故事確實略顯淡薄，且在故事核心的時效性上也頗為陳舊俗套。

但如果將關注的重點放置在「故事沒講的那部分」，也就是被留白的情節上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個細思極恐的故事，也是一個有著多種可能性、但無一能逃出「負面結局」的故事。

開酒瓶的第一人，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故事的開場是順向且整齊劃一的腳步，故事的結束是逆向且同樣整齊劃一的腳步。故事的中間圍繞著小、中、大三種型號的開口酒杯展開。

這樣一看，整個故事本身就是一段被架空的「節選部分」——第一杯酒是誰？在哪裡？第一瓶酒又是誰開的？又在哪裡？

如果將源源不斷的小型空酒杯看作是「新生代」，最初的灌輸者是初代的「成熟者」，後來的突變者看作是一種「另類的進化」，那麼整個循環鏈的開端，則是完全未知的狀態。

酒從哪裡來？不知道。倒酒的人是誰？也不清楚。

於是整個故事在這種思路下去看，就顯得愈發詭異。尤其是當「另類進化者」奪過粉筆，為新的「超大酒杯」寫上數字「1」的時候，一個新的循環開啟了，但距離真相也愈發遙遠。

很多看過這部短片的人，將紅色的液體比作思想甚至知識，但上述兩者是無法改變一個接受體的形態的。從「變形」的角度去看，紅色的液體指代的很有可能是一種意識形態。

通常情況下，某種道德觀形塑了意識形態的基礎，那麼585號的「異軍突起」就很好理解了。

在麻木機械之間，邪惡是異類，善良也是異類

麥可迪布丁在《死亡環礁湖》里，用一個不詳的世界觀為特殊時期做出表述：

「如果沒有真正的敵人，也就沒有真正的朋友。除非我們憎恨非我族類，我們便不能愛我族類。」

這是在用「相對的概念」去劃分「絕對的存在」。

就像《585號》中的機械重複者，他們不關心自己在哪裡、要去哪裡、為什麼被灌酒，灌完酒以後也是順著「領導者」指出的方向就大步前進。

但那些麻木的小酒杯卻知道催促走得慢的人，也知道在一聲令下架起不聽話的異類，在異類變大並要消滅他們時，他們也表現出了恐懼。

這種反差巨大的前後反應，看似比較悖論，實則正是在傳遞出「異類」的概念——當所有人都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不管對錯，不合群者就是異類。

換句話說，在很多時候，「對錯」是一個非常脆弱的概念，脆弱到經常被無意識忽略。

可當最後那個另類的酒杯成長為更大更邪惡的存在後，一場新的「灌輸」也拉開了帷幕。

它沒有刨根問底的慾望，也失去了溯源的機會。後來者，則更無可能。

本應成為585號的酒杯，因為被同行的其他酒杯脅迫，於是不得不接受自己被倒得滿滿一杯。但長大後的585號，卻一改之前的好奇、膽小，變成了一個殘忍、殺伐決斷的大號酒杯。

不管是出於報復，還是出於不想進行麻煩的「2輪成長」的考慮，總之他毫不猶豫地粉碎了之前挾制它的那兩個同行者。

但當它為新的「灌酒者」後，卻迅速果斷地為新的被改造者指明了方向。而結合它之前改造的那位「舊灌酒者」的大小來看，這一行列的成員也勢必會從「灌酒者」中產生。

那麼問題來了：最小的「空杯」們，要何去何從？因為斷層總會在某個節點出現，所有的「灌酒者」都會成為大一號的存在，也沒人再為空杯們灌輸了。

如果空杯們意識不到這個問題還好，一旦意識到了，就會進行新的變革。一輪又一輪的「突髮狀況」，周而復始，循環往復，無休無止。

「相同」是這部短片的基調，「異類」是其中的矛盾衝突點。

在這個沒有開頭沒有結尾的故事裡，這個異類從被所有存在害怕著、排斥著到最後的認同著、追隨著，其實也是從另一個角度詮釋了一個真相：

很多人害怕「異類」，除了害怕其中的不可控因素以及其相關的不可控事態發展外，還在害怕著自己被「照出」本來面目，更害怕自己被「異化」。

說到底，這個短片和奧威爾的《動物農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表面一套結論，背後一套深意。

就像《動物農場》里那句：

在英格蘭的動物中，沒有一個動物在一歲之後懂得什麼是幸福或空閒的涵意。沒有一個是自由的。顯而易見，動物的一生是痛苦的、備受奴役的一生。

整個故事同樣是將建立這種秩序的存在，完全隱匿，卻無處不在。

最後想說，極權是一種隨時隨地可以產生的存在，自己的意識也可以被自己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