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錢

記得小時候，一到仲春時節，村頭成片的榆樹就結出了樹錢。最老的那棵樹幹粗可二人合抱，疙疙瘩瘩黝黑粗糙的皮上布滿刀刻似的裂紋，就像期頤老人皺紋堆累的臉。雖然只是一棵老樹，誰也說不準她的樹齡，但是她結出的榆錢卻與眾不同，飽滿、鮮亮、金黃，清香且甜潤，是我們摘榆樹錢的首選。整個樹冠像一把大大的太陽傘，只是坐在樹下，便覺涼風習習，清爽無比。

采榆錢是孩子們放學後的一大美事，男孩子光著腳丫，似猿猴一樣，爭先恐後地往樹上攀爬，騎在龍鬚般粗壯遒勁的側枝上，像極了「花果山」上的一群潑猴，個個手疾眼快，光著小腦瓜採食榆錢，搖頭鼓腮美哉樂哉！不時扯斷幾枝丟到地上給欣喜若狂的女孩們品嘗，咯咯的歡笑聲在村邊迴蕩。

我和他們不同，每次采榆錢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傷了樹枝。父親站在樹下，一邊替我擔心，一邊卻又誇我說，這就好，人善待樹，樹也善待人。其實父親很忙，忙完地里的活還要忙家裡，但每次我去樹上摘榆樹錢的時候，父親總會陪著我，看著我爬上爬下。我的膽子不大，可只要父親站在樹下，用一個堅定的眼神看著我，我就覺得有了無盡的力量，也不感到那麼害怕了，仿佛被父親用堅實的雙手托住了一樣，信心十足。父親、老榆樹和我，這幅畫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裡，永世難忘。

說起來榆樹錢對人民真有過救命之恩。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經濟特困時期，孟夏時節青黃不接，家家缺少口糧，便以榆錢、野菜充飢。那時，母親用榆錢與玉米面、豆面攪拌均勻，然後做成榆錢餅、榆錢窩頭給我們吃。真別說，經過母親靈巧的雙手調製後，榆錢與麵粉的比例完美，蒸出來的榆錢餅、榆錢窩頭湛青碧綠，圓潤有光澤，散發著獨特的芳香，咬上一口，玉米面的谷香混合著榆錢的香甜，在口中回味悠揚，令我直呼好吃！

正因為有了這小小榆樹錢，一度成了我們的救命糧，才使我們渡過了難關，這榆樹錢與我們有著不可分割的血肉情緣。

參加工作後，每年春天到山野踏青時我都不忘采些榆錢回來品嘗。我也曾試著用榆樹錢和玉米面做榆錢窩頭，可無論我怎樣做，也做不出當年那美味的榆錢窩頭了。我漸漸明白，母親做的榆錢窩頭之所以好吃，是因為裡面飽含了母親的愛，怎能不好吃？

好多年沒有回老家了，恰好此時朋友在微信中說，村裡那棵老榆樹仍舊巍然屹立，我聽了之後滿心歡喜，但願她四季安好，生生不息，年年有錢兒。

碧葉枝間古幣圓，陽春綠意伴關山。少小深知甘與苦，品鮮思念伴流年。榆樹錢，我永生難忘……

審閱：謝強

簡評：通過對兒時關於榆樹錢的回憶，抒發了作者對榆樹錢的感恩之情，也表達了對父母的懷念之情。

作者：張景華，筆名景氣，遼寧錦州人。

終審：嚴景新

編輯：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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