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廣告牌上，一名胖胖的黑人變性女性正在俯瞰紐約。這不是美劇的某個場景，而是真切發生在美國大都市紐約的最新一幕。
美國著名設計師品牌CK的最新廣告拋棄了傳統審美意義上的俊男美女，首次選用黑人大碼變性模特——生於1991年，身高1.72米、體重90公斤的傑瑞·瓊斯，幾乎集合了所有美式「政治正確」要素。
然而，看起來無比正確的選擇，沒有收穫一邊倒的喝彩。兩極分化的評論，更像當下美國的縮影。當自詡「文化熔爐」的美國走向「非白即黑」的極化社會，美國人如何自處？
圖說：傑瑞·瓊斯在自己的廣告牌前慶祝。 GJ圖
致敬少數群體
廣告主動「去白」
在紐約曼哈頓一塊巨大的CK廣告牌前，黑人跨性別活動家、電影演員和製片人傑瑞·瓊斯拿著一瓶香檳，慶祝自己的「首秀」。印有她照片的廣告牌，近日出現在曼哈頓下城核心街區的街道上。
「今天，一名胖胖的黑人變性女性正在俯瞰紐約！」瓊斯近日在推特上配圖發文，語氣中難掩愉悅。「我決定創造這些時刻，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下一個等待著自身閃耀的夢想家、被遺棄的人、跨性別者、殘疾人、胖子和美麗的黑人們。」她這樣解釋自己參加廣告拍攝的原因，這條推文獲得了近20萬點讚。瓊斯12歲時進行變性手術，但因為長相和體重，在娛樂圈發展一直很不順利。顯然，她認為自己的遭遇在美國並不是個例。
作為CK史上第一個黑人大碼變性模特，有網民認為這是「少數者的勝利」，但也有人質問「商業是否該迎合政治正確」，還有人對比了CK十年前和今天的廣告，認為這是「最糟的倒退之一」。一些男性網民認為新模特令人喪失凝視和購買的慾望，不少女性網民則認為模特看上去健康快樂。
其實，這則廣告是CK「驕傲月」的特別活動，意在致敬少數群體。除了瓊斯代表的跨性別黑人群體外，CK還邀請了另外8個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模特參與系列廣告的拍攝。CK表示，把這組限定廣告的主題定名為「我的CK我驕傲」，以鼓勵人們接納自我，活出真實的自己。公司首席營銷官說，「我們相信最吸引人和最有參與性的廣告，不僅要擁抱種族和性別的多元化，還要擁抱觀點和體驗的多元化」。
儘管CK這組廣告的拍攝早於「黑人的命也是命」反種族歧視運動，但看起來這不僅是對審美傾向和文化包容的一次測試，更像是對美國社會現狀的一次微妙映照。不僅是黑人，跨性別者等少數群體似乎也得到了更多「被看見」的機會。
政治正確運動
變成「歷史清算」
儘管CK此前也推出過類似廣告，但在反種族歧視抗議聲浪不停的大選年，最新廣告被認為彰顯了美式「政治正確」的無處不在。
事實上，嗅到美國社會風向變化的其他公司，不管主動或者被動，也在小心翼翼地調整和適應。
政治正確，在美國政治語境中本來指的是態度公正、避免冒犯任何群體，是為了保護弱者，爭取少數人的平等權利，但如今逐漸演變為一場聲勢浩大的「歷史清算」，催生出「特別」的味道：
美國密西西比州議會兩院6月27日分別表決通過議案，推動修改州旗，去除南方邦聯戰旗圖案。
位於紐約市的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宣布移除正門外的前總統羅斯福雕像，因為「雕像明顯把黑人和原住民刻畫為被征服的低等種族」，羅斯福的曾孫也支持這一決定。
耶魯大學被抗議者要求改名，因為耶魯不僅是奴隸主，還販奴。
還有人在請願網站發起「更改美國國旗和國歌」的請願，短短兩天內獲得一百萬多人支持。
離大選不到半年，美國兩黨和民眾之間的身份政治和文化戰爭日趨白熱化。6月25日，美國「黑人的命也是命」領導者紐瑟姆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時表示，「如果這個國家不給我們想要的，我們就燒掉這個系統，換掉它」。
解決社會頑疾
仍是重大挑戰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義大利著名哲學家克羅齊的這句話，放到當下的美國，似乎可以解釋那些長期被忽略的事——隨著少數族裔在美國人口中的比例上升，他們渴望自己的聲音被聽見。不管是豎起廣告牌還是移除歷史雕像，觀察家指出，「本質上都是對美國歷史的再詮釋，對利益的再分配，對美國身份的再建構」。
美國正在發生的一切，不僅是當前矛盾的反映，更是歷史演化的結果。俄羅斯高等經濟學院學者蘇斯洛夫撰文認為，南北戰爭後，美國國內形成了一種非正式的妥協，包括把戰爭雙方將領都認定為英雄、把引發內戰的主要矛盾從奴隸制的存廢替換成各州權力之爭。150多年來，這種妥協有效地維護了美國國內和平。但現在，這種妥協正在受到重新審視。結果不但白人與黑人之間的裂痕沒有消失，白人與白人之間也再次出現分裂。
疫情似乎加速了分裂的進程。由於美國長期存在種族歧視，相較於白人，有色人種的生活條件、居住環境和身體健康更差，因此更易受新冠病毒感染。麻薩諸塞州聯邦參議員沃倫指出，由於數十年來的「結構性」種族主義政策，很多有色人種無法獲得優質醫療服務，買不起房子，也沒有經濟保障，疫情使得原本就存在的不平等更加兩極分化。
按照前總統歐巴馬的說法，「美國過去幾周儘管充滿了各種悲慘、艱難、可怕的不確定因素，同時也是一個喚醒社會的良機」。但美國人真的可以等到這一天嗎？少數族裔這次能真正擁抱「美國夢」嗎？
回顧歷史，美利堅的頑疾從來沒有真正得到解決。
斑駁的政治表達，傲慢的權力演出，紛亂的意識形態，偏頗的利益整合——美式「政治正確」常常陷入大型「雙標」現場，更像是社會矛盾的潤滑劑，而不是真的有助於解決問題。就像「去白化」和移除有「黑歷史」的雕像，看似照顧到了少數群體的感受，但對改善對方處境沒有實質性幫助。如何重新詮釋歷史記憶，調和不同族群訴求，建構新身份認同，仍然是美國的一大挑戰。
因此，當CK這塊「大尺度」廣告牌豎立在美國街頭時，很難說究竟是誰的勝利，因為歷史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對美國人來說，2020年是充滿魔幻色彩的一年：人們只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選擇性失明」的美國，面對的是更加分裂和不確定的未來。
【相關連結】
多家化妝品公司停用美白宣傳語
世界化妝品巨頭法國歐萊雅集團6月27日宣布，旗下產品將停用「美白」、「亮白」、「提亮膚色」等宣傳用語。
此前一天，日用化學品巨頭聯合利華公司也宣布，在南亞國家推出的護膚品牌「白皙可愛」將改名，並且今後在產品名稱中停用「白皙」等詞，因為企業「致力於推崇所有膚色」。
作出類似決定的，還有強生、瑪氏等化妝品品牌。另有一些美國企業說，正考慮換用包含非洲裔形象的品牌圖標。
在科技領域，谷歌公司據稱將正式放棄Chrome瀏覽器的「黑名單」和「白名單」兩個單詞，以避免更多矛盾。
臉書表示，將斥資2億美元支持美國的黑人企業和組織，還將在應用程式中增加一個板塊，展示黑人的故事，為反對種族主義事業籌集資金。
推特等科技企業則宣布，將6月19日美國「黑人解放日」定為公司假日。
NASA總部大樓以非裔專家命名
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宣布，將以該機構第一位非洲裔女工程師瑪麗·傑克遜命名位於首都華盛頓的總部大樓。
美國航空航天局局長布里登斯廷說：「瑪麗是助力NASA成功將美國太空人送入太空的非常重要的女性之一。她從不接受現狀，在工程學和技術領域幫助非洲裔美國人和女性打破籬障、開拓機會。」
瑪麗·傑克遜1921年出生於維吉尼亞州漢普頓，1942年畢業於漢普頓學院，獲得數學和物理學雙學位。1951年她加入NASA前身國家航空諮詢委員會，在蘭利研究中心西區從事計算工作，負責為航天項目提供數據，同事全為黑人女性。1958年她晉升為工程師，成為NASA第一個非洲裔女工程師。由於當時仍實行種族隔離，她經特別批准才得以與白人同事坐在一起。
1979年她開始從事推動NASA雇用和晉升女性的項目，1985年退休，2005年去世，2019年被追授國會金質獎章。
文/首席記者 吳宇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