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成癮的相關研究:我們為什麼要啪啪啪?

行業報告研究院 發佈 2020-06-19T06:31:57+00:00

海倫·費舍爾。© Assembly Series - Washington University在我採訪海倫·費舍爾(Helen Fisher)關於性與愛的話題一個小時後,她說,「你讓我說了很多我從來沒機會說的話。」 我想,她的語氣里沒有惱怒,而是充滿了感激之情。


在我採訪海倫·費舍爾(Helen Fisher)關於性與愛的話題一個小時後,她說,「你讓我說了很多我從來沒機會說的話。」 我想,她的語氣里沒有惱怒,而是充滿了感激之情。她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機會,來回應她關於愛情生物學的暢銷書《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她?如何找到並保持持久的愛?》 (Why Him? Why Her? How to Find and Keep Lasting Love)所引起的一些科學上的爭議。


在她位於曼哈頓上東區的優雅公寓里,堆滿了書籍、CD,最上面一張是羅伊·奧比森(Roy Orbison)的回顧展,還有她雙胞胎姐姐洛娜(Lorna)令人難忘的抽象派畫作。和費舍爾交談是件愉快的事。作為一個以回答人們關於愛情和關係的最親密的問題為生的人,我被她的自我評價迷住了。費舍爾說:「我從不關心我是誰。我從來沒有看過心理醫生。我對自己是誰根本不感興趣。」


我們曾在《鸚鵡螺》雜誌(Nautilus)上刊登了費舍爾的文章——《隨意的性行為可能會改善美國的婚姻》(Casual Sex May Be Improving America’s Marriages)。這篇文章引發了大量評論,有些贊同她的觀點,有些則不贊同。這篇文章的標題總結了其論點。文章是基於對美國男性和女性的25000份調查問卷。費舍爾博士是生物人類學家和金賽研究所(Kinsey Institute)的高級研究員。她還是婚戀網站Match.com的首席科學顧問,該網站在其網頁上使用了她的研究——「費舍爾氣質清單」(Fisher Temperament Inventory),該清單將人們分為四種性格類型。她與商業網站的聯繫是否削弱了她的科學客觀性?她說:「我所有的學術工作都完全獨立於Match.com,我不是商品。」


費舍爾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待兩性關係,她的洞察力就像一針真理血清。她說:「愛情是一種癮。當進展順利時是一種完美的上癮,而不順利時則是一種可怕的上癮。」但是,她對生物化學的過分關注是否讓她忽略了文化的重要性?我們真的能通過大腦掃描和問卷調查來刻畫一個人的形象嗎?就像我說的,對於這些問題,費舍爾急於回答。


訪談記錄


你說「我們的大腦是軟性連接的,可以慢慢地附著在伴侶身上」,這是什麼意思?


我真的發現了這一點。我和我的腦部掃描的同事發現了這一點。目前,我們對100多名處於熱戀中的人進行了fMRI大腦掃描。我們的第一批研究對象是那些剛墜入愛河的人,他們瘋狂而快樂,共有17人。我們注意到,那些在頭8個月內墜入愛河的人,即那些戀愛時間小於等於8個月的人,他們大腦中與強烈的浪漫愛情感覺相關的區域活動頻繁。但那些戀愛時間較長的人,比如8個月到17個月,大腦中與深度依戀感相關的區域出現了額外的活動。這個大腦掃描實驗生動地告訴我們,大腦可以快速墜入愛河,但深度的依戀要時間。所以我常說,浪漫愛情就像一隻熟睡的貓——它可以在任何時候被叫醒。但是依戀,那種對另一個人宇宙般深沉的愛的感覺,需要時間。

(pubmed.ncbi.nlm.nih.gov/16255001/)


腦部掃描並不總是精確的,對吧?看愛人的照片激活的腦部區域,會不會被體育明星的照片激活呢?


好吧。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毫無疑問,大腦中有一般通用的路徑。我們研究的路徑是「想要」路徑,也就是大腦中的獎勵系統。它有很多不同的部分。當你想吃一塊巧克力時,大腦系統就會被激活;當你想升職加薪時,大腦系統就會被激活;當你想在夏天的環島上開卡丁車時……總之,大腦系統會被激活。毫無疑問,大腦中有一般通用的系統。但是當你,在這個通用的系統中……比如說,你想要一些冰淇淋。「食物」中心將和「想要」中心一起被激活。當你渴了,想要水的時候,那些「想要」系統就會活躍起來,與想要水相關的特定區域也會活躍起來。當你瘋狂地愛上某人時,你會有通用的反應,但你的大腦中與「上癮」相關的區域也有活動。


我們還沒有完全明白這個機制。但是一些神經科學家認為,除通用的系統外,還有特定的系統,你以各種方式,不同的大腦通路,使你自己想要不同的東西。你自己知道,在口渴的時候你想要水,而不是棉花糖。所以大腦系統就會有一些想要的系統,有的對應水,有的對應棉花糖。


所以這將是一個龐大的網絡。即使是這個網絡發生輕微的變化,也會讓你想要某樣東西而不是別的。所以我的猜測是,隨著我們對大腦的了解越來越多,我們會看到不同的專業化系統,所以沒有兩個「想要」是完全一樣的。這就是重點。毫無疑問,有一般通用的系統,也會有特殊系統。



例如,當我們讓參與試驗的人接受大腦掃描時,我們會做兩件事:讓他們看愛人的照片,然後看一張中性的照片,即一張根本不會引起任何積極或消極情緒的照片。在積極和中立的照片之間,我們做一項可以分散受試者注意力的任務。我們給他們一個很大的數字。當他們躺在機器里的時候,他們必須看著那個數字,然後在腦海里,用這個數字不斷地減7。我們這樣做是為了消除他們對愛情的感覺,只要時間足夠長,我們就能清楚地了解他們在休息狀態下的大腦。


所以,無論如何,回答你的問題——在你休息的時候,以及你看著你的愛人的時候,你的大腦發生了什麼?在這兩種情況下,你的大腦中某些區域處於活躍狀態。一些區域在說:「哦,這是一張臉。」「哦,它是圓的。」 「哦,它紅紅的。」 「哦,它是不動的。」 在這兩種情況下,有各種不同的大腦區域會被激活。當你把戀愛中的大腦放在中立狀態的大腦旁邊時,就會提取並排除它們的共同點,只留下戀愛中的大腦。


所以,科學家們一次又一次地設計研究,試圖測量與具體的性狀和特徵有關的區域。這一直是科學界的一個爭論——這是不是都只是一般通用的系統,改變的只有環境。你的環境在說:「哦,你知道,現在這種感覺是浪漫的愛情,哦,現在這種感覺是我喜歡巧克力?」抑或,大腦里有特定的區域?


我想,這兩種情況可能都會是真的,在某些情況下,它會是一種通用的反應。你的文化告訴你,你應該以這種方式來解釋這種反應,所以它是一種普遍的大腦反應。在其餘特定的情況下,它不會是一種文化上的東西,而是某種達爾文式的機制,觸發了大腦的某一部分以及基本的大腦結構。這是一個非常個性化的大腦系統,它的進化有非常特殊的原因。


什麼是「預承諾階段」(pre-commitment stage)?


「預承諾階段」這個詞是我自己造的。我還喜歡「輕承諾」(commitment-lite)這個詞,因為我們的承諾逐漸變得越來越沉重。我認為,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在享受自己的時間,這是很美好的。事實上,我們現在可以用任何方式建立我們的伴侶關係,這對個人來說是有利的,允許他們根據自己的時間,以自己的方式表達愛,以合乎邏輯的方式做出決定,這可以幫助真正建立伴侶關係。


我想,有些人會很快地產生依戀,在一年,甚至可能幾天之內,如果對方真的信得過的話......也許這些人中有很多人認識對方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也許在沒有愛上他們之前,就已經深深地依戀上了他們。所以,依戀是可以以任何方式成長的。


我認為我們已經進化出了三個截然不同的大腦系統,用於交配和繁殖。一個是性的驅動力;第二個是強烈的、浪漫的愛的感覺;第三個是深深依戀的感覺。人們常常認為,好吧,先有性後有愛,最後才產生深深的依戀感;但我認為,你可以在工作中認識一個人,學會尊重Ta,了解Ta的幽默感,喜歡Ta的一切,然後開始對Ta產生深深的依戀感。但你並沒有愛上Ta。你和別人生活在一起,或者和別人結婚,Ta也是。時過境遷,Ta變成了單身,Ta也變成了單身,突然間,經過長時間的深情依戀,那種浪漫愛情的腦迴路就會被觸發,你會瘋狂地愛上Ta。但我覺得一般來說,人們往往是先戀愛,然後慢慢對某個人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為什麼輕易的承諾比一夜情「對長期的幸福更有風險」?


我並不主張人們在結婚前濫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你確實可以在床笫之間了解到一個人的很多東西,不僅僅是尺寸、形狀、氣味、味道、觸感和聲音,你還會了解到他們的靈活性,他們是否能改變一些習慣來取悅你,他們是否渴望取悅你,他們是否能傾聽,是否能回應你的需求。所以我覺得很多人都只是為了儘快了解一個人,才進行隨意的性行為,免得他們對對方產生依戀後,才發現這個人不適合自己。



難道激烈的性關係不會妨礙了解一個人嗎?


這是一個很奇妙的問題。非常肯定的是,隨意的性愛不是隨便的。除非你醉得不記得了,否則就不是隨便的。我的意思是,在性愛中,12對腦神經中至少有5對會被調動起來。你真的能看到這個人,聞到這個人,感覺到這個人,嘗到這個人,觸摸這個人。所以大腦吸收了大量的數據。


問題是,對生殖器的任何刺激都可能觸發多巴胺的活動,讓你墜入愛河。高潮時,會產生大量的催產素和後葉加壓素,這些是大腦中與深度依戀感有關的化學物質。所以你可以和一個你不喜歡、不尊重、不信任的人發生一夜情。這或許不是一種你想要長期保持的關係,但你會觸發大腦中浪漫愛情和依戀感的迴路,然後突然你就和錯的人開始了戀愛。


所以,當你發生隨意性行為時,你總是在冒險。不僅僅是懷孕或染上疾病,或失去自尊,或以某種方式危害你的名譽,但你可能會瘋狂地愛上一個錯誤的人。事實上,我和Match.com一起做了一項全國性的研究,叫做「單身在美國」(Singles in America)。我們沒有僅對Match.com的用戶進行調查,而是調查了美國全體人口。這是一個基於美國人口普查的代表性樣本,在這個樣本中,每年我都會問全國各地的單身男女,各行各業、各種背景、各種年齡段、各種性取向的人:「你是否有過一夜情的經歷,本以為只是一夜情,結果一夜情變成了長期承諾的伴侶關係?」大約有30%的人說是。每年我都會問。


因此,與某人發生性關係,隨意的性行為,可以讓你很快地失去性趣,也可以很快地喚起性趣。或者它可以是通向一段合理關係的第一塊墊腳石,不少人決定賭一把。


另一方面,有時候一夜情不就是隨意的嗎?人們不想做出承諾。


毫無疑問,人們不想做出承諾。我的意思是在整個過程中他們都穿著運動鞋,隨時準備跑路。什麼是「炮友」?他們從不輕易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這是隨意性行為的一種體現——沒有人會在公共場合看到這一對。即使你們住在一起,也不會戴結婚戒指。工作時,你可能不會把合照放在辦公桌上。甚至我們的現代婚姻也能讓人們迅速退出婚姻。民事互助契約,也就是法國的PACS(pacte civil de solidarité),你只要填一份表格,你就結婚了,如果你想要離婚,你只要填另一份表格。所以靈活性和緩慢的愛情一樣,是時代的標誌。


我們看到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做出部分的承諾,也就是「輕承諾」。當然,會有一些人對這種依戀不感興趣,這就是他們止步不前的原因。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上,我曾經做過一個小調查,樣本只有10個人。他們結婚已經30多年了,婚姻幸福美滿。我問他們:當你們步入教堂的時候,你們知道你們所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嗎?50%的人說他們不確定。我的意思是,關係是逐步建立起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可能瘋狂地愛上一個人,然後突然間,這種感覺開始消失,你看到你擁有的,你不想要它。我曾經讀到,要想真正了解一個人的一些基本情況,至少需要18個月。而且伴侶的有些事情你可能30年都未必知道。


「緩慢的愛情」是否降低了離婚率?


我們不可能從數學上證明這一點,但離婚率在1981年達到頂峰,然後逐漸下降;現在非常穩定。我們的關係之所以穩定,完全有可能是因為我們花了太多的時間進行一夜情、結交朋友、在婚前同居。事實上,我有Match.com研究的數據。我在Match.com網站上做過一項關於已婚人士的研究,當然不是在Match.com網站上的人。我研究了將近1100個人,問了他們很多問題。其中一個問題是:你會和現在的伴侶再婚嗎?81%的人回答會。大約75%的人說他們仍然瘋狂地愛著對方,我確實認為,隨著糟糕的婚姻結束,我們會看到越來越多的好婚姻。


我們為什麼要啪啪啪?


當然,這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大腦系統。當你高潮的時候,大腦的大部分都完全關閉了。這是一條繁殖之路,也是一條將你的DNA傳遞下去的路。達爾文會說,如果你有4個孩子,而我沒有孩子,你將活下來,而我滅絕了。性很重要,愛情很重要,依戀也很重要。


那麼,你如何解釋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者的性衝動,或者那些不想要孩子的人呢?


性可以觸發浪漫愛情的腦迴路,也可以觸發深情依戀的腦迴路。即使你沒有生孩子的打算,這些都是非常原始的古老腦系統,它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進化了,只要我們作為一個物種生存下去,它們就會伴隨著我們,不會改變,就像我們傾向於吃肉一樣。吃肉的傾向,吃到肉的動力,吃肉的渴望,所有關於吃肉的身體能力都在200萬年,甚至400萬年前就進化得很完備了。而且這些已經深深地嵌入了我們的大腦。即使你不想生孩子,性慾也不會消失。


我還認為,除了生孩子,性愛對很多事情都有好處。它能使你放鬆,對控制膀胱、對眼睛、皮膚、肌肉、呼吸都有好處,是抗抑鬱的良藥。精液中含有大量的化學物質,包括多巴胺、血清素、睪酮、雌激素和促卵泡激素——這些化學物質能使人的身體保持良好的狀態。即使你沒有孩子,即使你明天不想見到性伴侶,性生活對你也是有益的。


愛情只是生物化學的結果嗎?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萬物都有生化成分。當你相信上帝的時候、當你做飯的時候、當你因為一個笑話而大笑時、當你有一個新想法時,這些行為的背後都有各自的生物成分。我的意思是,沒有車的人能開車四處兜風嗎?不,我不這麼認為。你得有輛車。你必須有大腦。它必須以特定的方式運作才能讓你有這樣或那樣的感覺。


你能改變你的感覺嗎?當然,大腦是非常靈活的。事實上,我一直相信,我們越是了解我們的生物學,我們就越是會意識到文化的力量改變了生物學,改變了行為。我們可以改變我們的行為。例如,有些人酗酒成性,他們就會戒酒。有些人暴飲暴食,發胖,他們就會停止飲食。有些人很懶惰,但他們每天都會去工作,而且很有創造力,雖然這對他們來說不像別人那樣自然。



你對那些批評你的生化愛情觀的人有什麼看法?


我完全可以在接下來的兩個月里,站在這裡談論所有的環境因素。但是,我只對你的生物部分感興趣,所以這是我研究的部分。這就是我想要添加到思想寶庫中的東西。我們有大量關於你童年的心理數據,你成長的方式,你為什麼做你所做的事情,你的文化機制。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都在伊朗長大,我們就會成為穆斯林。在美國長大的我們則大多不是穆斯林。這是我們選擇的嗎?不,這不是我們選擇的。它是我們文化的一部分。我們形成了一種文化,並吸收了它的各種文化信條等等。這些都很有趣。


但作為一個同卵雙胞胎,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們都很像,而不是為什麼我們都不同。我曾經住在納瓦霍保留地(Navajo reservation)。很多人花了很多時間說納瓦霍人和霍皮人(Hopi)或蘇尼人(Zuni)有多麼不同。嗯,這很有趣。但我想知道為什麼納瓦霍人、蘇尼人和霍皮人都是一樣的,為什麼全人類都是一樣的。我對這些問題和答案很感興趣。這只是謎題的一部分,但這一部分吸引了我。


你的「四個主要氣質維度」是什麼?


我認為,我們已經進化出四種非常廣泛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它們與多巴胺、血清素、睪丸激素和雌激素系統有關。在我翻閱過去40年的醫學文獻後,其中有各種關於鴿子、蜥蜴和猴子,甚至是人的研究。科學家觀察這些行為和與促進該行為反應的化學物質。我們現在知道,大腦里有很多化學物質,能讓眼睛保持眨動,心臟保持跳動,大腦中也有你的吞咽機制。但它們與人格特徵沒有聯繫。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522611/)


所以我查閱學術文獻,尋找與生物系統有關的特徵,結果發現,有四種生物系統,每一種都與一系列人格特徵有關。現在,我們都具備這四種系統,都會表現出四種系統的一些特徵,但我們仍有不同的個性。例如,那些多巴胺系統非常活躍的人,我把這些人稱為「探索者」(explorers)。他們傾向於追求新奇、敢於冒險、好奇、有創造力、自發、精力充沛、思維靈活,而且他們被和自己一樣的人所吸引。他們想要願意玩說走就走的旅行的人,那種只帶著牙刷就去巴黎度周末的人。


你怎麼知道人們會被和自己一樣的人吸引呢?


因為我製作了一份問卷,來測量你身上的特徵與這四個生物系統的特徵的相似程度。現在已經有40個國家的1400多萬人回答了這份問卷。因為它被放到了國際上的Match.com網站,以及美國化學網(Chemistry.com)的交友網站上,所以每三周大約會有3萬人回答我的問卷。通過利用IgA分析和因子分析,我已經能夠確定醫學文獻是正確的。這些特徵確實與多巴胺、血清素、睪丸激素和雌激素系統有關。


然後我做了一件事,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對兩組人進行了腦部掃描。我讓他們先填寫我的問卷,看看四個系統中哪一個得分最高,然後我把他們放進掃描儀里。結果發現,在與多巴胺系統有關的特質(尋求新奇、冒險、好奇心、創造力)上得分最高的人,在多巴胺系統的一整條通路上表現出更多的活動。這證明如果你在多巴胺系統的那份問卷上得分高,這與大腦活動有關。那些在我的血清素量表上得分高的人,我稱之為 "建設者"(the builder),或"守護者"(guardian)。這些人是傳統的、保守的;他們遵守規則,尊重權威,喜歡時間表和計劃。他們常對宗教虔誠。我們在一個微小的大腦區域發現了活動,這個區域與社會規範的一致性有關,這是血清素系統的主要特徵。


而對於另外兩種性格類型—與睪酮激素以及雌激素明顯相關的類型,我們發現,他們大腦中與分析思維、數學思維有關的區域更加活躍,而且這些區域也與胎兒時期的睪酮激素的構建密切相關(孕母體內的睪酮激素水平可以影響胎兒的腦部發育。睪酮水平越高,胎兒就會越「理性」,邏輯思維能力和計算能力就能增強形成的。——譯者注)。


此外,其鏡像神經元(與共情有關)和其他主要由雌激素構成的大腦區域表現得更加活躍。所以,據我所知,這是第一份從生物學文獻而不是語言學文獻開始的問卷。我先用生物學文獻來做調查問卷,然後研究大腦,來證明調查問卷實際上是在測量這四個大腦系統。


在問卷調查中,人們真能給出關於自己最好的判斷嗎?


人們可以用三種立場來回答問卷:用他們真正的身份;用他們想成為的人;用他們希望別人認為的人。我從來沒有找到讓人們以真正的自己來回答問題的良策。我所知道的一件事是,我問的這些問題不會讓你被僱傭或被解僱。他們並沒有任何動機去這樣或那樣地回答問題,而且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答案,所以至少,如果你消除了人們撒謊的動機,這套問卷的效果會更好。


當然,在我製作任何一份問卷之前,我都研究過如何製作問卷。科學家都知道,問卷越簡單,你就越有可能得到一個真正直接的答案。40個國家的1400萬人已經回答過我的問卷。在這種情況下,你真的會看到某種規律。雖然,有很多想自欺欺人或者已經自欺欺人的人,但是從數學上看,趨勢是如此的強大,答案是如此的強大,所以我認為我成功地刻畫了你的真實身份。


你屬於哪種氣質?


我是個符合模式的人。我比我的大多數朋友要簡單得多,幾乎全由多巴胺和雌激素主導。我追求新奇、敢於冒險、好奇、有創造力、自發、精力充沛,去過大約86個國家,包括紐幾內亞的高地、伊朗、沙烏地阿拉伯,這個夏天我還要去11個國家。我的雌激素很高,我很容易哭,我能感受到大家的痛苦。這是可怕的。我會在遊行時哭,這太荒謬了。我希望我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作家。與雌性激素系統相關的特徵是看到大局,直覺和想像力,語言技巧和社交技巧,還有信任——我太信任別人了。但事實證明,如果你信任正確的人,你就會節省很多能量。這種高雌激素的人很會看人,所以他們其實能夠信任對的人。這就是為什麼這些性格特徵會出現在星座里。如果你不知道該信任誰,你就不能真正去信任他人,所以你可以看到不同的特徵一起發展。我對個性很著迷。


哪種類型最適合你?


當我開始觀察我生活中和我交往過的男人,他們和我一樣,都是高多巴胺,一樣的好奇心、創造力、自發的、精力充沛的、閒不住。這兩種類型真的是互相吸引的,所以我和那些和我一樣高多巴胺的男人交往。他們和我不一樣——他們往往是高睪酮,而我是高雌激素。而這兩種人也很有磁性地吸引著對方。


所以在我的生活中,我傾向於和那些真正和我互補得很好的男人出去。我的血清素特徵很少,我不循規蹈矩。我不能說我不輕易尊重權威,除非它確實有道理。我不能忍受例行公事,不遵守時間表,除了截稿日期,這個我總是準時的。這一定是有一些遺傳因素的。但最重要的是,我還有其他的朋友,他們是這四大思維和行為風格的更複雜的組合,最近,有一個人接受了我的問卷調查,這對我了解他很有好處。我不知道這對他有沒有什麼作用。雖然這是在商務環境中,但我了解到他的一些情況。這對我來說是非常有價值的,當然,一旦我了解到這些情況,我就能從他們身上看出來。巴納姆效應(Barnum effect)的問題總是存在:你告訴別人他們是誰,然後突然間你就可以看到所有這些特點,再也看不到別的。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一種自我欺騙能力超強的動物。


這種給自己貼標籤的行為,你不覺得會對個人造成危害嗎?


我打賭你是那種會問這個問題的人。因為,有一些人不想被了解,還有一些人渴望更好地了解自己,以此對他們的伴侶說,看,這是我,如果你想打動我,就用我能聽懂的方式跟我說話!


我甚至不喜歡那條黃金法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認為這是對的。我認為,人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你知道這個人是一個腳踏實地的思想家,而你是一個高度理論化的人。你可能不應該馬上給他們介紹你最大、最新、最瘋狂的理論。你應該從所有的事實開始,建立起你的理論,然後他們就能聽到你說的話了。所以,我確實認為,更多地了解自己是誰,讓別人知道你是誰,這樣他們就能以你能聽到、能感覺到、能品嘗、能觸摸到的方式來愛你,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是什麼讓你從事愛與性的研究?


回想一下,作為一對同卵雙胞胎中的一個,作為一個小孩子,每個人都會問你,你們有相同的蛀牙嗎?你們有超能力嗎?你們喜歡同樣的食物嗎?你們有同樣的朋友嗎?一遍又一遍地問。所以,早在我知道關於先天與後天的爭論之前,我就自然而然地忙於計算我的行為有多少是生物上的,還是文化是的。後來,我上了大學,那裡的每個人都相信約翰·洛克(John Locke)的話:心靈是一塊白板,環境會在上面刻下個性。我知道這是不正確的,所以在我的博士論文中,我想,如果人類行為中有任何一部分是生物學的,那就是我們的繁殖策略、交配策略,因為我認為,如果每個人都去這裡或那裡,懶得啪啪啪,不戀愛,也不在一起把孩子養大的話,我們就不會進化。所以我想,如果大腦中有什麼部分是有生物學基礎的,那就是我們人類的交配策略,我開始研究這個問題。


是一次變革性的經歷讓你進入了這個領域嗎?


我在康乃狄克州長大,在一個玻璃房子裡,一個由哈佛五人組之一建造的玻璃房子,就在菲利普·詹森(Philip Johnson)的玻璃房子附近,而我們的房子是由艾略特·諾伊斯(Eliot Noyes)建造的。那是一座玻璃屋。我知道一連有四座玻璃屋。


確實是玻璃房子。一個H形的房子。在我5到7歲的時候,我會一個人溜進樹林裡,坐在一個古老的石牆上,看我的鄰居吃晚飯。我們來到紐約,因為我的家庭是來自紐約,曼哈頓。我記得火車停在125街,我像被膠水粘在窗戶上,著迷地看著人們的生活。我只是對人很著迷。我以前有個男朋友。吃飯的時候,我會突然盯著我們旁邊的人看。他會說:「地球呼叫海倫,地球呼叫海倫。」哦,是的,當然。


但我從不去問別人,雖然我很想這樣做。只有一次,我走到一對年輕情侶面前,問他們是否相愛。他們的臉漲得通紅。這一定才是他們的第二次對話。很明顯,他們非常愛對方,但沒有人承認任何事情,我干擾了他們戀愛的進程,重創了他們友誼的小船,所以我不會再這樣做。但我一直想去跟別人說,你知道,我有一個關於你的理論,你是不是這樣的。我喜歡觀察人們的姿勢和手勢,說話的語氣,關於他們的一切。


如果你不是科學家,你會是什麼人呢?


一名記者。這就是我,當我不寫自己的研究時,我寫的是別人的研究,我是一個記者。我視自己為一個記者,也是一個科學家,取決於我在做什麼。我認為新聞業很吸引人。我和一個寫《新聞周刊》(Newsweek)國際版的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真的覺得記者很聰明。他們的視野很廣,很有趣。


文/Kevin Berger

譯/Sue

校對/boomchacha,藥師

原文/wise.nautil.us/feature/559/ingenious-helen-fisher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Sue在利維坦發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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