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牛叉的紀錄片,一直等待著懂它的人出現

影視地平線 發佈 2020-07-17T15:42:41+00:00

說實話,對於很多紀錄片我是持保留意見的。

說實話,對於很多紀錄片我是持保留意見的。因為,在作秀摻假大行其道的現在,用各種矯情造作的淚點或是誇張獵奇的擺拍作為噱頭,雖然能夠引起觀眾一時的興趣,卻難以在紮根生活的基礎上,激起更多深層次的情感共鳴,所以,這些打著紀錄片幌子的欺騙行為,頂多是成全了某些所謂職業操作手追逐利益的野心。

於是,私慾和利益讓紀錄片不斷遠離真實,而屢屢被爆出的造假事件,又讓本來就很小眾的記錄片開始變得脫離生活。不過好在我們曾有過紀錄片的輝煌年代,也出現過評分高達9分以上的高口碑作品。在我的印象中,有兩部國產紀錄片絕對是堪稱經典的,一部是何苦的《最後的棒棒》,一部是徐童的《算命》。

底層生活的困苦終究無法阻止努力向上的決心和勇氣,而這種中國人面對苦難所表現出的強大抗壓能力和頑強生存能力,我想是很多國家的人都無法相提並論的。也許,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兩部紀錄片就像是對遊走在社會邊緣的底層民眾生活陰暗面的挖掘,顯得負能量滿滿,但對於我來說,他們也是這個龐大社會的組成元素,你可以不去直視,但不能選擇忽視。

之前我已經說過了何苦的《最後的棒棒》,如果說,這部紀錄片記錄的是泥土中仍舊嚮往光明的花朵,那麼,徐童《算命》里的芸芸眾生,則更像是狂風中搖曳的雜草,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算命》這部紀錄片的時長將近三個小時,可卻讓人一點都不感覺枯燥,反而總是能夠隱約感知到從熒幕內不斷迸發出的一種頑強的生命活力。

作為徐童"遊民三部曲"的第二部,他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些處在社會邊緣並被逐漸遺忘的底層群體,所以,這次《算命》里的焦點同樣是那些殘障人士和失足婦女。

擺脫獵奇後擁有的平視視角,總能讓整部影片傳遞著一種濃濃的生活熟悉感,雖然拍攝過程中偶爾夾雜著導演不自覺流露出的主觀情緒,但卻並沒有失掉他對於影片中人物生活狀態以及心理活動的細緻還原。

搖晃的鏡頭下,利用那個叫厲百程算命的行動軌跡,逐漸串聯起了與他擁有共同生存空間的其他人物。當觀眾和徐童一起進入到這種底層卑微的生活中時,我想,終究能夠超越簡單的同情和悲憫的施捨,看到最為本真的生命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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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按照現在的理解它應該是一種封建迷信的行為,雖然具有悠久的歷史,但因為與社會發展理念相違背而被明令禁止。可對於某些人來說,算命卻是他們維持生計的重要途徑,道德和法律邊緣的行走,文明和封建理念的衝突,沒有他們的經歷,也就無法作出準確的評判。

當這部紀錄片把鏡頭對準了一個雙腿有殘疾的算命先生厲百程時,我們所看到的,並不只是局限在算命這一行當好壞的判斷上,而是藉由厲百程居於底層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態度,慢慢窺探著千百年來根植在中國人骨子裡最為頑強的生命力。

此刻,導演徐童不僅僅只是一個旁觀者,而是在長期與厲百程的相處中,逐漸變成了這個家庭里的一份子,從而在整個記錄的過程中擁有了情感參與者和思想旁觀者的雙重身份。

或許,對於電影中包括厲百程在內的邊緣群體的生活處境,觀眾能夠在結合自身實際中找到某種情感的共鳴。可當在最初看完影片後產生悲天憫人或是控訴社會的感性情緒,慢慢轉變成一種理性思考時,我們或許就能夠明白徐童拍攝這部作品真正的目的。

他不只是為了去爭取什麼,而是想要去呈現什麼,那種深埋在中國人精神里的勇氣和力量,大概才是他或是我們最值得關注的東西。

河北省燕郊,這是一個屬於城鄉結合部的小鄉鎮,距離首都北京大約30公里,而厲百程和妻子石珍珠便生活於此。鏡頭下的小鎮髒亂差與遠處首都的繁榮明顯存在天壤之別,這也就決定了這裡人們的基本生活水平。正常人尚且困難,就更不用說像厲百程這樣的殘疾人了。

在我看來,徐童並沒有對外在的生活大環境進行刻意的對比,而是將電影所有的重點都放在厲百程這個個體身上。為了能夠深入地了解厲百程的內心世界,徐童放下身段並主動融入到了他的生活當中,在長期彼此信任的相處中,讓厲百程以及身邊的人慢慢忽略掉了攝像機的存在,從而在客觀的基礎上保證了最大程度的生活真實性。

算命是厲百程討生活的一技之長,而藉由算命這一行當帶出了底層個體對於物質和精神的某種渴求。這不僅僅只是關係到厲百程一個人的生活,這也間接地展示出了和厲百程處境相似的同類群體的生活,唐小雁和尤小雲便是其中的兩位。

作為失足婦女的他們,在對物質依賴的過程中,更需要是某種精神或是情感上的支撐,所以,現實中求不得的東西,她們會不約而同地藉由算命來試圖擺脫或是決定自己的未來。

生存是對物質的追求,生活是對精神的追求,而處在社會邊緣的唐小雁和尤小雲,除了對於金錢的精打細算,她們對於自己的感情生活更有一種執著的追求,所以,找厲百程算的東西都與他們的情感依託有關係。

唐小雁試圖找一個伴侶,尤小雲試圖救出監獄裡的老公,雖然他們從事的行業都是違法的,但是,在被擠壓的生存空間裡,所有的辛酸和困苦都不是旁人能夠輕易體會到的。

當通過她們兩個的敘述慢慢還原出她們各自的生活經歷時,大概也就能夠明白,生活除了光鮮亮麗,其實更多的是在苟且中努力活的更像個人。

底層也擁有追求陽光的權利,而這種追求比起一般人來說可能會艱難的多。對於物質的依賴早已消耗著精神上的追求,可是,困苦中所迸發的頑強力量,卻也在反向體現著早已深埋在骨子裡的不屈意志。

這其實和中國千百年來形成的精神文化有關,我們歷來對於生活的考慮,並不是如同西方那樣停留在「生存還是毀滅」的糾結上,而是自始至終都存在著對於生活的希望和美好的嚮往。

《算命》中有兩個畫面讓我感觸頗深,一個是多年沒有回家的厲百程帶著妻子石珍珠回到老家,他首先去看的居然是一幫乞丐。對於厲百程來說,多年前討生活結識的這些人,擁有相同的境遇並擁有共同的話語,他們不存在利益的糾纏,也就少卻了私慾的橫行,更多的都是純粹的情感陪伴和精神扶持。

還有一個就是趕集算命生意不太順利的厲百程,在小旅館裡與其他商販觥籌交錯,此時此刻,生活的各種心酸都化作了輕描淡寫的微笑,因為在厲百程的眼中,無論如何生活還得繼續下去。

社會關懷缺失後的自食其力總是那麼的艱辛,厲百程也想去利用殘疾人的身份找上面要一份生活保障,可是換來的冷眼讓他不得不選擇依靠自己。算命的確是一種迷信,可這卻也是厲百程討生活的本事,靠本事吃飯從來不是丟人的事情。

從這些底層群體身上看到了我們當下人缺失的那種生活勇氣,我們所嫌棄的群體恰恰是比我們更具有頑強生命力的勇者,這是一件多麼諷刺的事情。

影片中,面對徐童侃侃而談的厲百程顯得很是平靜,甚至唐小雁、尤小雲或是厲百程的乞丐朋友在面對鏡頭時,也沒有表露出多少放棄的念頭。他們在笑談生死,也在看淡苦難,觀眾也許看到了他們物質的匱乏,他們卻讓觀眾看到了對生活存在著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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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部紀錄片如果放在當下,幾乎是很難在主流平台甚至是影院播放的,因為影片中所選取的,都是人們常規認識中的帶有所謂負能量的人物。算命的厲百程,失足婦女唐小雁和尤小雲,混跡街頭的乞丐,無人問津的貧困家庭等等,這毫無疑問都是在對整體繁榮昌盛局面的抹黑,可是,否定或是掩蓋並不代表不存在,這些人同樣是構成社會的一部分。

影片的拍攝設備和技術是非常粗劣的,可是呈現出的生活畫面帶來的感同身受的真實,卻一次次地激發著觀眾對於單獨個體或是整個社會的思考。你我他和鏡頭中厲百程等人的命運似乎已然抹去了差異,留下的都是掙扎中努力向上的力量迸發。

算命這個古老的行當正在漸漸消失,這是社會發展必然的趨勢,可行業的消失並不代表曾經依靠這個討生活的群體的消失,他們或許會換一種身份繼續在被忽略中努力的活著,就像野草一樣,只要有土地就能生根發芽。

渲染苦難不是徐童拍攝這部紀錄片的目的,更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而特意去設計了某種劇情。我想,如果可以,他寧願這個社會不存在這些底層掙扎的人,也寧願自己的紀錄片里永遠不出現社會的邊緣群體。

可現實並非如此,所以,用鏡頭穿透苦難看到其背後蘊藏著的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才是拍攝這部電影真正的目的。面對苦難不倒下,面對生存不屈服,不需要同情的泛濫,只需要平等的對待。

這部影片上映於2009年,距離現在已經過去11年的時間,也許,隨著國家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像厲百程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少,這不免讓我有些失落,我的失落並不是不想讓底層群體過上好日子,而是因為或許我們就再也見不到這麼一群在苦難中努力活著的人了。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過上好日子,但我更希望我們能夠在物慾橫流中保持一份持久的生命活力,不管好與壞,千百年來中國人骨子裡的頑強不屈勇往直前的精神不能丟掉。

《算命》和《最後的棒棒》一樣,不像是一部紀錄片,倒更像是一部生活史,裡面藏著芸芸眾生的酸甜苦辣。

自力巷53號的棒棒們告訴了我們什麼是生活,燕郊鎮的算命先生厲百程告訴了我們該如何生活。

我們不必痛哭流涕地去同情別人,也不哀怨憂愁地抱怨生活,生活從來就是生下來就好好活著。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很難的,每個人對於生活都有不同的理解,而我們卻也能夠從這些紀錄片中的人物身上,再次領悟出對於生活新的理解。

總覺得在文章收尾處,應該再次引用一下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這首詩中的前四句,來為我們當下或是未來的生活填充一些精神進去,那就是——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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