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國產綜藝，全是套路。
一眾明星，幾乎都有人設。
那種真實的表達，越來越少了。
《樂隊的夏天2》里，五條人第一個被淘汰，卻喜提三個熱搜。
究其原因，倒不是因為他們的音樂。
而是穿拖鞋上台、現場臨時改歌、被淘汰反倒安慰起了導演…
這一系列騷操作和市井味十足的快人快語，贏得了無數人的好感和共鳴。
《明日之子4》里，嗩吶小哥閆永強一句被消音的回答，也上了熱搜。
當被問及哪個樂隊嗩吶融合得不好，他稍有遲疑地說出了導師梁龍的樂隊。
官方「嗶」掉了這句爭議性的發言，卻抹不掉青澀少年質疑權威的率真和野心。
大膽地表達自己，說出真實的想法。
竟然在當下的綜藝節目裡，因過於罕見而頻頻出圈。
這令人苦笑不得的現狀，讓香玉想起了 30 年前的一檔香港綜藝：
主持人和一線明星們在節目裡抽菸、喝酒、爆粗口；
放下架子、撕開假面，大膽聊起大尺度的金錢、權力和性。
他們不受拘束，更不設防備，真實得不能再真實了。
《今夜不設防》
《今夜不設防》是由香港亞視於 1989 至 1990 年製作的一檔談話類脫口秀。
這個騷氣滿滿的名字，一聽就不是一輛開往幼兒園的車。
播出時，便被規定為：
僅在深夜時段播出，且僅供成年觀眾收看。
但節目的深度又不止於娛樂八卦，兩性曖昧。
更是真誠地談人生、聊過往、說未來。
豆瓣上居高不下的9.5分，足以證明它的優秀。
先是節目的主持人，就已經不一般。
黃霑、蔡瀾和倪匡。
差一個金庸，就能湊齊「香港四大才子」了。
黃霑，文學、音樂、影視、主持樣樣精通。
在香港影視的黃金時代，他以詞聞名，被冠以「流行歌詞宗匠」之譽。
《滄海一聲笑》《上海灘》《 我的中國心》……
皆是耳熟能詳的經典之作。
文人騷客，自然也少不了風流。
除了過人的才華，黃霑最大的特點就是「色」。
他寫了本書叫《不文集》，簡單概括就是「黃色笑話合集」。
比如寫「一夜」：
「北比臼日北。」
簡簡單單幾個字，「老司機」無疑了。
蔡瀾，一直以美食家和專欄作家的身份為大眾熟知。
但除了懂吃懂玩，損人玩梗的技術也是一流。
看看他近幾年在微博與網友的互動，妙趣橫生。
第三位「老司機」也不容小覷。
倪匡，鼎鼎大名的作家。
知識面十分廣闊，寫作眾體皆備。
曾在金庸出國期間幫其代寫《天龍八部》。
這一寫就直接把阿紫的眼睛弄瞎了，只因為他單純地不喜歡這位姑娘。
可見其有多麼任性妄為。
這三位不正經的人湊在一起想出這個不正經節目，其實也是出於自己不正經的私心。
只因倪匡當時愛慕一個夜總會的媽媽桑，經常拉著好友去捧場。
三個風流才子又是花錢、又是陪聊，卻發覺：
「酒不是最好，女人也大多很醜，還要我們講笑話逗她們開心，超沒勁！」
於是腦洞大開：不如做一檔節目，請一些當紅明星來參加。
喝高級的酒，陪真正的帥哥美女聊天，同時還能賺錢。
何樂而不為？
三人和電視台一拍即合。
便有了這檔一手紅酒一手煙，葷素不忌，插科打諢。
甚至主持人還可以「嘴一下」嘉賓的深夜成人談話節目。
一經播出，果然受到了觀眾們的喜愛，收視率居高不下。
節目越火，就自然請得到更紅的明星。
那個年代，幾乎所有當紅的香港明星都去當過嘉賓。
張國榮、周潤發、張曼玉、成龍、王祖賢、林青霞……
沒來。
那對不起，就是你不夠紅。
林青霞
來了。
那錄製現場就會為你提供美酒香菸。
喝到徹底放鬆，不設防了再開始聊。
聊天過程中，犀利的問答、大尺度的調侃，管你咖位有多大全都逃不過。
女神張曼玉就曾被主持人問道：
為什麼出道時會去參加選美，是否因貪慕虛榮？
她大大方方地對著鏡頭，笑嘻嘻地承認：
「是的，絕對是貪慕虛榮。」
不僅不尷尬，還洒脫地強調：
「這是事實，不怕說出來，又不是什麼醜事。」
而大美女林青霞也在節目中袒露，她小時候一直很自卑。
覺得自己瘦得像電線桿子一樣。
其中最廣為流傳的一期，當屬哥哥張國榮的做客。
只見溫潤如玉的他微醺地窩在沙發上，講述著自己「勵志又敗家」的工作經歷：
一千塊的月薪要花五百去租房。
又聊到被不喜歡自己的人罵時。
他有一絲委屈，但更多的卻是堅定。
「如果我真的不幹這行的話，那也是我自己光榮地走出來。」
當他回憶起苦澀的初戀。
三個貪圖美色、滿腦子慾念的「老司機」便開始瘋狂逼問初夜的時間。
哥哥便坦誠又巧妙地答道：
「有一次就壞了壞了，淫心起了。」
這樣的哥哥真的太有煙火氣了。
而嘉賓們的坦然，也讓與之對談的主持人大膽溝通。
一方的誠實豁達，引出的是另一方的全情投入。
三位才子可以說是金句頻出。
其中有對明星分享之現象的延展和升華。
當哥哥分享第一次與著名演員葉童合作的感受。
他夸「這女孩子是個天才」。
因為當時拍的是很大膽的床戲，葉童作為新人卻一點也不露怯。
蔡瀾針對這件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我們香港的電影，如果一說到性方面，立刻就鐵定會有人想到些骯髒的事情。其實不是的，性是人生活的一部分，為什麼不能表現出來？」
哥哥聽完也表示：
「我直到現在也不拒絕拍床戲，我身為一個演員，我什麼都可以拍。」
其中也有對明星談論之觀點的思辨和質疑。
王祖賢上節目的時候事業愛情都很順利。
而她只把家庭看作是幸福的歸宿，認為女人始終都要結婚歸於平凡。
蔡瀾卻對此持不同的看法。
他認為婚姻不是幸福的必要前提。
特別是不能混淆生孩子與結婚兩者的關係。
就生小孩這事來說，一定是要女方有想做母親的想法才去做。
其中還有對明星展現之生活的發散和包容。
關之琳作為嘉賓出演時的發言，一度引起轟動。
不少人無法理解她超前的婚戀觀。
關於戀愛她說：「有新的人出現，有人追我，我就不記得那箇舊的。」
關於孩子她說：「為什麼不自己生？因為我想keep住個身材咯。」
關於當情婦，她更是直言不諱：
「有女朋友的男仔我試過，結過婚的男友我也試過，我是想做就去做的，我沒考慮那麼多東西。」
這些觀念放到現在都很難被大眾所接受，更不用說是30年前的香港了。
而主持人，即使無法做到認同，卻也沒有評判對錯。
黃霑由將話題轉移到「這樣是否帶壞年輕人？」
隱晦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們是做電視節目的而已，不是教育青年的人。」
電視節目就是要容納多元的觀點，給觀眾帶來交流、碰撞與思考。
主持人與嘉賓互相拋出觀點，卻不論定是非對錯。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既然事先設下了成人節目這一門檻，其中的孰是孰非就應該由具有基本判斷力的觀眾自己來定奪。
而作為觀眾，也自然不必將他們當做權威，以他們的三觀強加於自身。
這便是這檔節目的魅力之所在。
真實而不虛偽，真誠且不說教。
男神女神們脫離自己的人設，不必隱藏自己的不完美。
觀眾看到的也不再是一個精心包裝過的虛假形象，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真實客觀的個體。
只可惜，在30年後的今天，我們的綜藝節目竟走了下坡路。
這個時代，流水線般地生產出一批又一批精緻完美的明星，復刻出一個又一個似曾相識的節目。
可這種最純粹、最真實的表達，卻正在消失。
只剩下經過了自我閹割、隔靴搔癢的舞台式文化。
亦或是為了流量、沒有底線的作秀。
社會明明應該變得更加多元、更加豐富，媒體中的話語表達卻是日益單薄。
一直如此的話，不設防的時代，終究是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