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ies Van Noten 2020 F/W
「時尚的真理是創作人們可以穿的衣服，這是最重要的事，否則就是藝術而不是時尚。」Dries Van Noten所做的一切，都與這個行業中被視為「常規」的準則背道而馳。他行事低調，鮮少接受採訪；他的設計被不少名人穿著，卻從不見他主動宣傳。「我每年就只做4個系列。」當他講出這句話時，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那份堅定。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是的，隔著螢幕，我們破天荒地通過zoom與身在安特衛普家中的Dries Van Noten進行了一次採訪。這位罕見的僅靠成衣盈利的設計師、時尚行業受人尊敬的榜樣人物，細述了他所堅持的行為背後的原因。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安特衛普六君子」之一，是很多人對於Van Noten的印象。但是與其他幾位喜歡冷靜黑白色調的設計師不同，色彩被他視為表達自我的方式。即便是最冷靜的女人，面對著Dries Van Noten不可思議的色彩組合，以及精緻得仿佛出自高級定製工坊的刺繡與珠花裝飾，都很難不被那份珍視生活與美的情感所打動。然而，這些衣服還藏著更加超凡的魅力，你一旦穿上它，就再也無法離開。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他是真正懂得女性需要的設計師。但是你絕不可能見到他把「身材多樣性」，或是「女性主義」這樣的口號印在他的任何產品上，更不會將其作為廣告宣傳的標語。你可以自由地穿上每一件他的設計，不必擔心自己身材與衣服的版型產生任何形式的對立。每一件衣服都經過精心設計。「設計衣服時，我會牢記女性有不同的身材這件事，目的是讓更多的人都能穿上我們的衣服，而不是只為一種身材創作。」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Dries Van Noten是家族從事服裝行業的第三代，他的父親和祖父都是裁縫，父親還經營一間高端男裝精品店。從小就跟隨父親到米蘭、巴黎目睹男裝秀的Van Noten，對於衣服的品質與剪裁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與極致的要求。他總是知道裙子最完美的長度、西裝外套的下擺應該停留在什麼高度、襯衫領子高度不能超過的標準，以及腰間的褶皺到底應該以何種體積出現。他的設計會給穿著者帶來安全感。你可以完全信賴他，在這些服裝的襯托下，你看上去始終從容、體面。
Dries Van Noten 1996 S/S
回顧Dries Van Noten早期的時裝秀，就已經有各種膚色、性別和不同身份的人，有的甚至不是專業的模特。她們穿著他的設計，走在秀場的聚光燈下。「我邀請這些不同年齡、不同膚色、不同身材的女性來走秀，為什麼不呢？對我來說這很正常，我們的思想一直都非常開放。我不用特意強調：『看，我們會考慮到各種身材。』人們會理解的。」
Dries Van Noten 1998 S/S
除了Dries Van Noten，現在大概沒有幾位設計師敢說自己在秀台上發布的服裝，都將有機會出現在零售店鋪內吧。（許多品牌最終進店的商品，很大一部分是在走秀款式基礎上改良後的商業款式。）在他看來，設計師創作的衣服，如果買不到，就像烘焙師做了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蛋糕，卻不能被品嘗，意義何在？Van Noten說，衣服不應該只穿一次就被丟棄。而他更喜歡看到人們將他的衣服保留多年，按照自己的方式嘗試新的搭配。「我不喜歡衣服只能成套出現，對我來說每一件衣服都應該有它存在的價值！」所以與很多設計師不同，Van Noten會分開設計單品，夾克、襯衫、褲子和裙子，然後對它們進行組合和搭配。不知道這是不是他至今依舊保持成衣收益占總收益93%這樣神話般數據的秘密。別忘了，他每年推出新系列數量僅是其他品牌的一半。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你能想像一位已經邁入耳順之年、行事低調的長者，公開說出「時尚與環保本身就是矛盾體」這樣的話嗎？已經舉辦了超過100場時裝秀的Dries Van Noten，只會在巴黎時裝周期間舉辦新系列的發布。他認為時裝周是一個高效的環境，儘管它並不環保，卻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內，聚集最多的資源。品牌、模特、編輯、買手都在同一時間匯集在那裡，一切資源都能夠在短期內獲得最高的利用率。「我一直說時尚不能環保，但是另一方面來說，如果每個人都盡最大的努力做到環保，比如不用污染環境的材料、減少資源浪費。如此，我們能做到的會比現在好得多。」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如今，一些品牌一年舉辦6～8場秀，數百位賓客從全球各地飛往京都、巴西或者任何一個地方觀看早春或早秋的時裝秀，在來賓與模特之外，一場時裝秀的背後往往還有成倍超出模特數量的妝發團隊以及工作人員，如此龐大的人群遷移和隨之產生的各類消耗與碳排放量，到底是不是一個宣揚可持續發展的公司所應該做的？這是Dries Van Noten的質疑，也是整個行業需要思考的問題。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全球都在控制社交距離的那段時間，Dries Van Noten有了更多時間待在他那世外桃源般的花園中。「我喜歡站在花園裡，用我的雙手雙腳去感受自然，這和時尚行業的工作完全不一樣。」他十分感性地說，那段時間他站在花園中，也會有一絲感傷，因為他很幸運地擁有一個美好的花園，而很多人卻正在艱難的環境中對抗疫情。如果說Van Noten在安特衛普的家是他的桃花源，讓他隨時可以短暫逃離喧囂的時尚中心，那他的設計就是他獻給世界的禮物，一個用時裝構建出的桃花源，讓穿上它的人們感受到生活中偶爾被遺忘的美好，在這片刻，短暫逃離生活的瑣碎與喧鬧。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在與Van Noten的交談中，「逃離」這個詞頻繁出現。關於「逃離」，正是他2020年秋冬系列的出發點。時尚大多數時候都在記錄和體現著這個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當世界不夠好的時候，為什麼不能藉由時裝逃離？」著迷於Cecil Beaton攝影作品中那些神秘女性的他，用時裝，構建起帶有黑暗色彩的浪漫氛圍。皮革長褲、金屬外套，20世紀70年代的搖滾氛圍同時被大量堆砌的珠寶配飾渲染，像是在火山口起舞（Dancing on the Lip of the Volcano）。「時尚是如此的美妙，可以帶你逃離，幫你實現夢境。」
Dries Van Noten 2020 F/W
當Dries Van Noten在2018年結束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獨立設計身份，接受了Puig注資的時候，外界的聲音是惋惜與擔憂，因為他在人們心中，是這個行業的一片凈土，在這裡創意不會被商業過度牽制。「與Christian Lacroix的合作是我給出的答案。」Van Noten將2020年春夏系列看作是對外界擔憂的回應，一顆定心丸。他的創意自由並沒有因為資本的注入而改變，對於Van Noten而言，Puig更多的是這位長者為團隊尋找的一雙可以託付的手。「我們的公司正在緩慢且穩定地壯大，可不幸的是，我不會變得越來越年輕，我必須考慮到將來，要對所有和我一起工作的人負責，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夠幫助我，能慢慢地代替我。但是創作層面，我依舊保持著獨立。」
Dries Van Noten 2020 S/S
Dries Van Noten的責任心，在那封呼籲時尚行業修改日程的公開信中，再次被人們體會到。向來低調的Van Noten說，儘管站在最前面並非初衷，但是在這個行業超過二十年的他，比別人經歷過更多的危機，他認為自己有必要站出來，捍衛自己深信不疑的東西，讓時尚行業向更理想的方向前進。
Dries Van Noten 2020F/W
COVID-19的影響，讓時尚行業不得不取消長久以來的時裝秀，Dries Van Noten曾經帶來視覺和心靈震撼的時裝秀在這樣特殊的時期被人們一一懷念。「我認為時尚是一種溝通的方式，而我們應該與時俱進。」他不僅不排斥新的發布形式，而是計劃藉助新的技術手段，向人們展示團隊六個月來一直在籌備的所有創意。「高街時尚、商業時尚和設計師的最大不同是我們有想要向觀眾表達的信息，我們想讓時尚進步。」時裝秀依舊是最好的溝通方式，述說動人的時裝故事，展示不可思議的色彩組合與驚喜的搭配。人人都在猜測接下來Dries Van Noten又會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他只想通過不同的媒介，展示各種類型的美。「我們不想一成不變，我們想要改變。」可以確定的是，接下來，會有新驚喜。他給出了這樣肯定的回答。
完整版刊登於《時尚芭莎》八月刊
編輯、文字：Abby Zhang
新媒體責編：Leon Chang
整理：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