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專職塗鴉手:在城市尋找稀缺的「牆」,做自己的獨家限量款

南方都市報 發佈 2020-08-07T14:05:51+00:00

那時布朗克斯區是紐約最窮的街區,居住在這個區域的年輕人喜歡在牆面上胡亂塗畫符號以占據地盤,一些畫家認為在牆上作畫是很好玩的創意,城市塗鴉這門藝術逐漸形成,而後也傳遍了世界各地。

塗鴉(Graffiti)是指在牆壁上亂塗亂寫出的圖像或畫作。塗鴉發源於上世紀60年代。那時布朗克斯區(Bronx Zone)是紐約最窮的街區,居住在這個區域的年輕人喜歡在牆面上胡亂塗畫符號以占據地盤,一些畫家認為在牆上作畫是很好玩的創意,城市塗鴉這門藝術逐漸形成,而後也傳遍了世界各地。

已經邁入「而立之年」的廣東青年鄭戈(Jungle)是位專職塗鴉手,玩塗鴉已經14年。

從2006年開始玩塗鴉至今,擅長平面構圖設計與歐美街頭風格插畫的他,代表作是《Juggler》長鼻子系列,志在從詼諧的畫面中深入探討社會和人性問題。

最初到現在,對塗鴉的感覺,Jungle形容就是「開始像是在談戀愛,現在應該就是老夫老妻,形影不離的感覺,想離都離不了。」

鄭戈(Jungle)與作品的合影

人人都是匹諾曹

2019年4月7日,第二屆江小白JOY IN BOTTLE國際塗鴉賽事在重慶收官,Jungle摘下了藝術組冠軍。他的獲獎作品色彩豐富,極具張力——一樽酒瓶內存在三個姿態各異的人,一個在跳板上預備跳下,一個在鴨子游泳圈上軟癱著,一個仰面在沉浸在酒水裡。他們的共同點是莫測的神態和一個長鼻子。

長鼻子是Jungle作品最具標誌性的特徵,讓觀者很輕易就能聯想到匹諾曹和撒謊。

「聽了太多人說,男人都是撒謊的動物。我會反問一句,難道女人不會撒謊嗎?後來想了一下,其實每個人都會撒謊,那我就想到匹諾曹。」

鄭戈(Jungle)的獲獎作品

在Jungle用塗鴉構建的虛擬世界中,每個人形態各異,但都擁有一個長鼻子,因為每個人都會撒謊。他們因為這個長鼻子,多了一層值得玩味的解讀:他們的動作神態正常,但也可能是別有意味,供觀看者任意想像。

喜歡畫畫的Jungle從小便有一個人生目標:一直畫畫,無憂無慮地畫畫,不用考慮生活問題,不用考慮畫什麼,甚至畫不畫也不用考慮。

在Jungle的描述中,畫畫是他從小獲取快樂與自由的「桃花源」。曾經想過當漫畫家,想過當代藝術家,也想過從事電影相關的行業,但這些都被Jungle放棄,原因是一些附帶的要求可能會給「桃花源」築起圍欄。而沒有任何規則可言的塗鴉,便成為他實現人生目標的最終選擇。

他的第一幅塗鴉上牆作品在四川美術學院讀書時畫的。

當時在川美附近的一條商業街,凌晨一兩點左右,畫塗鴉畫到一半,警察來了。這是塗鴉創作者常遇到的狀況。「我很淡定地放下所有東西,減輕我的重量,撒腿就跑。」Jungle開起了玩笑。

對於自己作品的完成度,Jungle有著自己的原則。

「爛尾,比畫得爛還要更加爛。」他說。每一次遇到創作中斷時,Jungle都不會輕易放棄,第二天還是會頑強地回到原地繼續把作品完成。「如果你完成了那個作品,無論怎樣都是可以接受的。」

找一堵更多人看見的牆

「塗鴉是我事業人生的開啟點,一開始吸引我的是它的獨特性。」塗鴉極具原創性,這是最初吸引Jungle玩塗鴉的原因。「這個東西是屬於我的,就像限量版的鞋子。你也買不到,是限量款,因為我敢做你不敢做。」

身著一套隨性的T恤褲子,帶上簡潔的印花帽,Jungle帶我們體驗了一次塗鴉。五金店購置噴漆,商鋪購買塑料凳子,材料準備就緒。隨後帶我們來到洪湖,深圳最有名的塗鴉聖地。

起稿、準備材料和工具、找到創作的地方、上牆。塗鴉,從無到有。

在這些步驟中,Jungle認為最難的是找地方,即塗鴉的牆壁。

「需要符合適合你發揮的、安全,又能讓更多人看到。」隨著塗鴉作品規模變大,符合這些條件的牆越來越難找。有時只能在無人干擾的牆和更多人看見但有可能被驅趕的牆之間抉擇。

完整的作品有更廣的傳播度。「如果只是想要留下好作品,我會選擇沒有人的地方,留下完整的作品。但是站在純畫手的角度上看的話,是絕對要往城市畫的,無論畫什麼,在人多的地方畫,傳播效度能達到最大,能讓更多人看見。」

Jungle作品中常常會表達一些因社會現象而觸發的情緒。從一開始追求色彩立體的炫技,到後來去繁從簡,使用更多平面元素、減少視覺疲勞,Jungle一直踐行著做有內容的作品的理念。當別人問他的作品想表達什麼的時候,他都能清晰地分享其中的故事。

「現在慢慢地不那麼含蓄,希望人家像看了一部電影一樣對這個作品有感悟。不是看完之後,連故事都忘記了。」Jungle一直在調整他的「長鼻子」創作,他認為塗鴉的最終目的還是希望作品讓更多人看到,對人產生更多的影響,「希望讓別人用最輕鬆的方式感受到起碼一部分的內容。更直觀一點,更有效率,更有影響力。」

一個身著綠色格子T恤的長鼻子男孩被Jungle留在了洪湖的牆面上。他手執一朵花,全身纏繞著荊棘,肢體被切割。「最好的因,造就最惡的果。」他要表達的是,細心呵護的花朵,也可能長出傷人的荊棘。

Jungle說,塗鴉其實已經不會被禁錮在牆面這個媒介。也可以是網絡,可以是虛擬,只要能讓人看到,這些都可以算是一個塗鴉的手段。讓塗鴉往牆外發展,也是Jungle目前在努力的方向。

塗鴉本就是倔強的存在

塗鴉手Jungle會把自己視作一個文化推廣者,鼓勵大家從牆上開始創作,了解尊重文化,再決定要不要玩下去。

2019年參加的「江小白」,是Jungle第一個視為比賽的比賽。「我們以前參加比賽只是聚會,因為圈子太小了,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人。但是江小白那次搞得特別隆重,特別能說服人。」專業的評委,保質保量的牆面和材料,多元的理念,將世界各地愛好塗鴉的人聚集在一起。

Jungle能感覺到這幾年塗鴉圈子內新的血液在增加,但他覺得這個圈子核心的畫手並沒有變化,一直在堅持的還是那幾個人。

「以前是一百人有十個人堅持下來,現在一萬個人有十個人堅持下來,並沒有多大改變。」他覺得一些年輕人往往只能看到圈子裡站得最高的人,以為很容易很輕鬆,但其實並不是這樣,他們忽略了底層的畫手。「塗鴉沒你們想像中那麼難,但也沒你們想像中那麼簡單。」他說。

問及國內環境對塗鴉藝術的寬容度,Jungle非常直接地說,塗鴉不需要寬容。「塗鴉本來就是一個很倔強的東西,不需要社會包容,不需要社會認同,就是在那裡存在,一直在戰鬥。」

視頻、攝影:劉威

文字:劉威 實習生 陳俏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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