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披星
由《樂隊的夏天》帶出的那些音樂的話題,並沒有引起我的太多興趣。因為,音樂跟話題這個詞本身並沒有太多關係,音樂就是音樂,話題更多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只是服從節目宣傳的一種需要。與其說是音樂產生的話題,不如說是話題找上音樂。因為,話題總是跟飯後甜點一樣,成為這個時代娛樂的必需品。
這也跟創作者跟評論者之間無法彌補的隔閡一樣,很多時候,他們說的都不是同一個主題。同樣,樂評人角色的尷尬我也有體會,因為太多的樂評本身的依附性很強,很容易用一種簡單的觀念來定義一種駁雜的生成,而且還要講得貌似振聾發聵。所以,比起文學批評,音樂批評更加「事後諸葛」。
擺脫不了,即便這是一個娛樂過剩的時代,很多人包括我們自己還是熱衷於此。這裡,包括這些娛樂,也還是很多人的喘息和鬆弛之處。甚至可以說,這樣的娛樂骨子裡也還有點嚴肅的底色。我喜歡看《樂隊的夏天》是因為從中能看到音樂產生(生產)的過程,它在某種程度上讓音樂變得更加具體了,這是有趣的事情。當然,從中看到當代樂隊的生態,也會滿足自己不是曾經的樂隊成員的遺憾。也可能,我所說的生態其實只是一個片斷,但即便這樣也讓我對音樂中人為的那部分——多了某種親近。
說得簡單些,我對一大半的樂隊都很喜歡,因為這樣的樂隊表演大多是經過不短時間的堅持才能到今天的。它總不是依靠很短的才華或相貌來一蹴而就的。由此,很多音樂即便原創性不那麼強,也可以在自己的那一片區域裡,縱情揮霍自己對世界的認知。這樣的音樂都是值得尊敬的。同樣,一個成名藝人還在依賴或依存樂隊的過程,其實是對音樂的生成有了一種更具體的生命感。
或者厚重如《黃河謠》,或者人文如「重塑雕像的權利」 樂隊,或者輕盈如「達聞西」樂隊,或者單純如「福祿壽」樂隊,或者是力量型,或者是搖擺款的……這都可貴。樂隊需要一種面貌來區分這個時代太多被整形後的一致。當然,也在隱隱之中,我們的流行音樂也需要走過音樂上的啟蒙時段。這是樂隊的夏天最底層的價值所在。
有一個問題在於,我看到很多的樂隊都還處在模仿階段——雖然這也是必經之路,但是樂隊的外殼,基本上還是外來的東西。那麼,我們能不能提出一個老問題,那就是樂隊的民族化問題。這也可能是個偽命題,因為很多人會覺得什麼民族化——我們是世界化!這樣的想法也並不讓人驚訝。但是,對我來說,民族化就是一個問題。我簡單地認為包括「野孩子」和上一季口碑不錯的「九連真人」(即使略顯底蘊單薄些),甚至回溯到著名的Beyond樂隊,都會透露出民族化的某些思維。
莊重一些來說,一切都是有來源的。有些來源可以拿來玩,也可以慢慢轉化的。而關於要玩多久,那還是跟對這個來源的理解,以及它行走的過程中形成的吸附能力有關。
目前看來,在我看到聽到的太多樂隊歌曲中,都存在一種歌詞能力上的削弱。很多時候,都會讓我覺得這明顯是器樂大於歌詞的。而歌詞能力在很多人看來,似乎並不那麼重要。但我經常覺得這樣的音樂,竟然更適合配上一首樂府詩或者某首唐詩的念頭。也可能,在我的聽覺中,難免有很古板的一面。
讓音樂的話題回歸到音樂本身,這也是一種過於理想化的思維。話題的存在,恰恰會從音樂中剝離出來。其實在聽覺之外,我們更應該注重的是,在樂隊慢慢形成固有形態下的那種生活觀,那裡會存在著樂隊和音樂的秘密。
掉個書袋。張岱在談到古琴演奏的時候,有個形容說:「結實有餘而蕭散不足。」總覺得前人的聽覺中,也能在很古雅的琴聲中,聽出了人世的部分。我們今天的演奏,又有幾分能夠超出前人,那應該是我們聽覺中極其幸運的時刻。(黃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