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視野之下的今天，我們關注中國藝術，海外博物館成為不可被忽略的重中之重。諸多海外博物館大規模、系統化地收藏、研究、展示中國藝術品，也成為中國藝術在世界亮相的重要途徑。近期，雅昌藝術網&藝術頭條推出【海外博物館裡的中國藝術】系列，試圖觀察在東西歷史文化具有巨大差異的背景下，海外博物館如何理解中國藝術？各大博物館在研究與展示中國藝術時的側重與角度有何不同？他們的研究又為中國藝術注入怎樣的活力？
該系列的第五篇，我們推出的是弗利爾美術館。
弗利爾美術館
10月，宋人摹顧愷之《洛神賦圖》將在遼博展出的消息，在公眾間引起轟動。《洛神賦圖》宋代摹本現存4件，兩件在北京故宮，一件在遼博，另一件則在美國弗利爾美術館。作為美國公立美術館中專門收藏亞洲藝術的美術館，除了這件千年寶貝外，弗利爾美術館還館藏有中國商周時代的青銅器物以及良渚文化時期的絕世玉器，這也使其成為美國最重要的中國藝術品集中地之一。
查爾斯·郎·弗利爾
而弗利爾美術館能有今日成就，還要歸功於其創始人弗利爾。
弗利爾：始於神經衰弱的中國藝術收藏之路
弗利爾的中國藝術收藏始於一場疾病——精神衰弱，那是19世紀後期。
經濟蕭條與在公司內部（弗利爾組建了13家美國汽車和鑄造廠的聯合公司，並在1899年創建了美國汽車和鑄造廠）的地位壓力，給弗利爾帶來了身心創傷。作為輔助治療，他從19世紀80年代開始收藏藝術品。1899年，弗利爾開始從公司退隱，專心收集藝術品和旅行。
宋人摹《洛神賦圖》局部
《溪山秋霽圖 》局部 郭熙（傳）
《溪山獨釣圖》局部 范寬（傳）
弗利爾的亞洲藝術收藏始於日本，而後轉至中國。不同於一般收藏家僅從歐美古董商手中直接購買中國藝術品，弗利爾曾在1907、1908、1909和1910-1911年四次到訪中國，拜訪中國藏家、古董商及學術大師。這段經歷大大豐富了弗利爾的收藏，他在北京尋找唐、宋及元代早期繪畫時曾經說過：「在中國期間，如果我拿到了上述朝代繪畫大師的 6 幅代表作，我就會認為自己極其幸運了。但事實上，我在北京擁有的東西，已 10 倍於這個數字」。
嫦娥圖案的銅鏡 唐朝中葉，八世紀 鑄銅 14.9 x 0.9cm
甜瓜狀盒子 唐初 出土於陝西一帶 6.4 x 5 cm
誠然，在數年時間內，弗利爾收集到大量宋元古畫，其中不乏絕品，如宋人摹《洛神賦圖》；郭熙（傳）的《溪山秋霽圖 》；范寬（傳）的《溪山獨釣圖》；趙孟頫的《二羊圖》，以及吳鎮的《仿荊浩<漁父圖>》和王蒙《夏山隱居圖》、倪瓚《墨竹圖》等等。弗利爾的這些繪畫收藏，加上其去世後，高居翰、傅申等人的努力，讓弗利爾美術館成為全美擁有最多、最精彩的中國繪畫藏品的美術館。除繪畫外，弗利爾還收藏有商代銅器、北齊佛雕、漢唐文物、宋明瓷器等。
香爐 西漢初 河南或河北省 17.9 x 1cm
菩薩觀世音像
弗利爾沒有妻兒，於是，生前他便盤算著要把一生珍藏捐贈給國家。多方斡旋後，終於在1906年，這位工業大亨向美國史密森學會貢獻了這個國家的第一批美術珍藏，這也使他成為第一個將私人藏品遺贈給美國的美國人。
乾隆扮身文殊菩薩畫像 清 113.6 x 64.3cm
從一開始，弗利爾的捐贈便是徹底的。他不僅捐贈畢生收藏，還提供設計和建築費用；他甚至建立股票和現金股息的收入來源，確保博物館雇用優秀策展人；他指定兩個額外的資金來裝飾、維護博物館場地。此外，他還強制要求其遺產的剩餘收入繼續支持亞洲和中東研究獎學金，並從亞洲、埃及和中東獲得新作品。
弗利爾美術館裡的中國古代藝術：以圖繪史 還原多彩鼎盛中國
古代藝術，是弗利爾美術館在展示中國藝術時的主攻方向。古畫和古代佛像，又是弗利爾美術館關於中國藝術的王牌收藏。雅昌藝術網&藝術頭條在統計了官網頁面的69個中國藝術展覽後發現，「中國古畫」專題展覽就有24個；「古代佛像」專題展覽有7個。
弗利爾美術館官網「在史密森學會展示中國」
那麼，弗利爾美術館是以何種方式展示這些藝術品的呢？
以圖繪史
將中國藝術放於歷史的恆河，是弗利爾美術館最常用的展示方式。它儘可能地還原中國藝術語境，及其所處的文化背景。雖然在這過程中，美術館也會偶爾使用西方藝術詞彙形容中國藝術。
管琮 約為新石器時代晚期 出土於中國西北 4.4 x 5.6 x 5.4cm
直徑：4.5cm「來世：中國古代玉器」展品
璋 約為新石器時代晚期 公元前2000年至1700年
出土於中國陝西一帶 36.5 X 7.4×0.3厘米
「來世：中國古代玉器」展品
在「來世：中國古代玉器」展中，弗利爾美術館本可就「玉文化」大書特書，但它卻從歷史的角度闡釋了這批藏品的來源及「玉文化」為西方所知的過程。它如此寫道：「一個多世紀以前，中國的建築業蓬勃發展，新的鐵路、工廠建立，使人們意外發現了數十座古老墓地。在這些墳墓中埋葬了數千年的珠寶和禮器，都是用玉精心製作的。當查爾斯·朗·弗里爾收購了其中許多玉器時，他並不知道這些玉器的確切年代。而隨著考古學的出現，人們（西方人們）對中國古代生死文化和中國藝術史的發展才有了更好的認識。」
鎛 一組四個 春秋末期，東周朝 公元前500–450年 出土于山西省 侯馬鑄造廠
66.4 x 47cm 「迴響：中國古代鐘聲」展品
鐃 商代晚期 公元前1300-1100年
出土於安陽一帶 青銅 17.8 x 15.5 x 9.6cm
「迴響：中國古代鐘聲」展品
鳥狀撥浪鼓 商代晚期 公元前1300年至1050年 20.3 x 6.5 x 9.3cm
「迴響：中國古代鐘聲」展品
除了展示中國內部歷史影響下的藝術外，弗利爾美術館還十分重視中外關係下的中國藝術發展。它認為，中外交流，同樣構成了中國古代藝術的如此面貌。在展的「世界中心：中國與絲綢之路」中，以「西域」索格德人為視角，展出了絲綢之路的中心「長安」如何在中國風格和外國設計的碰撞中，產生新的藝術面貌。同類展覽還有「中世紀日本的禪宗、茶與中國藝術」、「日本的中國茶陶瓷」等等。
慈州潔具瓶 北宋 36.3 x 19.2cm
「設定標準」展品
羅漢洗錢 絹本水墨 112.3 x 53.5厘米 1178年
「設定標準」展品
碗 出土於福建 宋 8.8 x 19.2cm
「設定標準」展品
除了以圖繪史，弗利爾美術館偶爾也會藝史互融。如在「設定標準」一展中，館內以整個中國藝術史為考察背景，展現宋代素雅、精緻、淡然的審美風格，及在畫面、技藝等方面為中國藝術設定的審美標準。但這類展覽在中國古代藝術展中並不占主流，甚至鮮有先例。
展覽線索
在展覽策劃方面，弗利爾美術館經常以畫面的某一意象或某一要素展開。這一做法十分討巧：即便沒有深厚中國文化基礎的工作人員，也能較為輕鬆地找到可以參展的展品；而觀眾也可以以此為切入點，更快、更輕鬆地欣賞中國繪畫。如果在西方語境中，一味還原中國繪畫背後的奧妙義理，則只能是曲高和寡，少有問津。
紫禁城地圖 根據香港設計與文化研究工作坊邱光照的插圖
「1644至1912：中國故宮裡的皇后」展品
慈禧太后與外國使節的妻子在頤和園中。於勛玲攝。中國，光緒時期
「1644至1912：中國故宮裡的皇后」展品
如在24個中國古畫專題展覽中，就有11個展覽以此為視角。如在「1644至1912：中國故宮裡的皇后」中以「皇后」肖像為線索；「中國畫中的女性」以「女性」為線索；「開明的生命：中國畫中的佛教」、「翼魂：中國畫中的鳥」分別以古畫中的佛像和鳥為線索等等。
菩薩彌勒像 出土於陝西一帶 102.4 X 47.2 X12.8cm 北周
「天堂的承諾：中國早期佛教雕塑」展品
歷史佛 99.5 x 72.5 x 56.7cm 隋朝或唐初 中國6世紀末至7世紀初
「天堂的承諾：中國早期佛教雕塑」展品
站立菩薩 81.6 x 33 x 13.5cm 隋朝初年 581-600年
「天堂的承諾：中國早期佛教雕塑」展品
除了以畫面元素為線索，弗利爾美術館還常以歷史斷代進行策展，如「天堂的承諾：中國早期佛教雕塑」、「中國陶瓷：13-14世紀」、「中國陶瓷：10-13世紀」等等。
弗利爾美術館裡的中國當代藝術：以東方精神為內涵 拓展中國傳統藝術邊界
徐冰作品，是弗利爾美術館中國當代藝術展的常客。在弗利爾美術館官網公布的中國藝術板塊中，他是唯一一個被館內3次展出作品的中國當代藝術家，分別為「九死二生：徐冰的鳳凰計劃」 、「文字遊戲：徐冰的當代藝術」以及正在展出的「徐冰：猴子撈月」。
「徐冰：猴子撈月」展覽現場
徐冰深諳禪宗，他的許多作品圍繞意義與文字、書寫和閱讀之間的糾葛展開。他對漢字和英文字母進行再創造，將無意義的中文和英文轉化成為清晰可變的漢字，巧妙地挑戰了人們對於這兩種不同文字的理解。與此同時，他的作品流露出濃郁的「東方文化精神」，卻又在內容上打破傳統東方藝術面貌，融入當代藝術形式，這讓他的作品擁有一種古樸卻又當代的氣質。
這或許也是弗利爾美術館三度推出其藝術品的關鍵。
「九死二生：徐冰的鳳凰計劃」展覽現場
除徐冰外，弗利爾美術館也曾展出過楊福東、曹菲、歐寧和蔡國強的作品。弗利爾美術館認為，楊福東的作品擴展了中國畫和民間文學藝術，創造出充滿錯位和迷失感的夢幻般的意境；在劉嵐的作品中，一個穿著現代西裝的年輕人和一個身穿傳統服裝的女人相遇，而一個女性的聲音演唱了一首關於失散戀人的優美民歌，為過去與追求不確定的未來之間的距離創造了雄辯的比喻。
「蔡國強：旅行者」是弗利爾美術館在2004年推出的。該裝置將一艘50英尺長的日本漁船的風化船殼從日本海岸挖出，放置在充滿了想像的閃閃發光的中國瓷器碎片的海洋上。該展覽探討了中國奢侈品對9世紀伊拉克陶瓷的變革性影響，同時也展示了豐富文化互動之於藝術發展的潛力。它邀請參觀者思考過去和現在的文化之間的相互作用。
這種立足中國本土藝術，在「東方文化精神」的內核外，對話古今中外的當代形式，跟弗利爾美術館在展示中國古代藝術時的視角不謀而合。
後記：總的來說，弗利爾美術館很好地利用了館藏，並始終著力於推動中國藝術的傳播。在展示中國古代藝術時，它通常將其置於宏大的歷史觀中，以某一元素或畫面某一意象為線索展開。此外，它還注重展示中外文化交流中的中國藝術。在展示中國當代藝術時，它十分青睞那些有著東方文化精神內核，卻在形式上有所創新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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