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天遠征,人類首次徒步抵達南極「難抵極」,主角是位中國姑娘

渭南政法網 發佈 2020-06-09T14:02:58+00:00

整整47年後,蘇聯遠徵車隊才在同一天,第一次驅車抵達南極大陸「難抵極」。「難抵極」不僅位置極為偏遠,而且海拔高出南極點900多米,無論是對機械裝置還是人類來說,都是異常艱巨的考驗。

南極之「難抵極」,英文簡稱POI,意為不可接近之極。

1911年12月14日,挪威阿蒙森的探險隊第一次遠征南極大陸。整整47年後,蘇聯遠徵車隊才在同一天,第一次驅車抵達南極大陸「難抵極」。

「難抵極」不僅位置極為偏遠,而且海拔高出南極點900多米,無論是對機械裝置還是人類來說,都是異常艱巨的考驗。

至今,全世界僅有9名男性探險者,依靠風力以風箏滑雪的方式成功遠征「難抵極」,徒步遠征幾乎是天方夜譚。

然而,北京姑娘馮靜,選擇讓自己變成天方夜譚故事的主人公。

今年年初,馮靜和外籍嚮導徒步1800公里,歷時80天,抵達「難抵極」,在這裡豎起五星紅旗。這是人類首次僅靠雙腳到達此地。

因為疫情,馮靜暫停了後續計劃。她決定利用這段時間,記錄在「難抵極」的經歷。她的故事裡,有勇氣、堅持、努力、善意。

不會滑雪的小白,想去徒步「難抵極」

內心被喚起,馮靜辭職,開始環球旅行。

從北京大學畢業後,馮靜進入企業就職,一切按部就班,生活平凡穩定。

直到2010年,馮靜讀到了日本旅行作家石田裕輔的著作《不去會死》。書中主人原是普通上班族,辭職後用七年半時間獨自騎行環遊世界,行程九萬五千公里。

「原來生活還會有這樣的方式。」內心的某種情緒被喚起,馮靜決定辭職,開始環球旅行。

她曾獨自一人遊歷亞歐、非洲和南美,在到達過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後,馮靜將目標鎖定「難抵極」,並決定用更為深刻的方式——徒步遠征,去感受南極大陸。

2015年2月,馮靜給14位極地嚮導發郵件諮詢:

「我今年33歲,身高164厘米,體重50公斤,不會滑雪,也沒有在寒冷中生存的經驗。這種情況下,你有沒有可能,把我訓練成一個遠征者?」

在成為背包客的第4年,環球旅行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後,馮靜將目標鎖定「難抵極」,並決定用更為深刻的方式——徒步遠征,去感受南極大陸。

一百多年以來,南極探險從來都是男性「雄霸」的領域。突然闖進一個瘦弱女生,大家的反應可想而知:

14個人中大概只有9人回復,他們要麼直接拒絕,要麼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草草敷衍。

只有加拿大嚮導保羅(Paul Landry)認真給了回答:「能不能成為遠征者,需要多少時間來準備,這取決於你付出多大努力。」

兩年多「魔鬼」訓練,征服南極點

從零起步,33歲的馮靜開始學習滑雪。而遠征需要的不僅僅是滑雪,雪橇拖帶著行李,重量超過70公斤,而且還要面對南極極為惡劣的天氣狀況,對於人的體能要求非常高。

為了訓練相應的腰背部肌肉群,馮靜將背包系上一根長繩,拖著汽車輪胎在小區里走,模擬拉雪橇的感覺,她從夜裡12點半一直走到4點半;為了強化腿部力量,她幾乎每天完成一個半程馬拉松(約21公里);為了掌握極地環境中的生存技巧,她還兩次前往挪威訓練……

經歷兩年多的「魔鬼」訓練,2018年初,馮靜開始第一次遠征。她和嚮導保羅歷時52天,徒步穿越1130公里南極大陸,成功抵達南極點,成為完成此路線的中國女性第一人。

歷時52天,馮靜徒步穿越南極大陸,成功抵達南極點,和嚮導保羅擁抱。

征服南極點,在馮靜看來,只是一場實戰演練。因為保羅曾建議,先遠征南極點,獲得極地經驗後,再評估遠征「難抵極」的可能。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努力的客戶。」到達南極點後,保羅對馮靜說。

那一瞬間,馮靜知道可以著手準備「難抵極」行程了。

沒有資料和經驗,想吃一顆白水煮蛋

2019年11月7日,馮靜從南極新拉扎列夫考察站附近的海岸線出發,開赴「難抵極」。

臨行時,一位阿根廷人跑到她面前,「You are a wonderful woman(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女性)。」

「Not yet(還不是)。」馮靜認定,只有走完全程,才擔得起這樣的稱讚。

有很多人遠征過南極點,有資料、有經驗可參考,但沒有人能告訴馮靜,去往「難抵極」的路上會遇到什麼。

「難抵極」位置非常偏遠,路途遙遠,海拔也高達3700多米,不僅意味著高反,還意味著高寒。南極日常氣溫零下30多攝氏度,颳風後體感溫度達到零下50攝氏度。

「需要穿6條褲子、8件上衣、3雙襪子、2雙手套,還要加上護膝和面罩等來保暖。」對於馮靜來說,上廁所都不容易。

而在「吃」的方面,脫水食物是馮靜唯一可享受的有溫度的「美食」——把雪剷出來加熱,然後用雪水把脫水食物煮成糊狀,味道可想而知。

有一天,馮靜特意在日記里「YY」了一下想吃的食物,第一項:白水煮蛋,撒上一點鹽,一點胡椒,「想想都覺得很美味。」

每天紮營吃飯後,馮靜會進行修補工作:睡覺的氣墊一直在漏氣,中間補過兩次,也沒能徹底補好;雪地靴底也開膠了,雪不停灌進鞋裡。

用膠水把開裂的地方黏上後,她會抱著雪地靴睡覺。「因為天寒,膠水固化條件不充分,用體溫捂著,可以讓膠水效果好一點。」

遠征中,馮靜還需要用體溫做很多事,捂電池、捂結冰面罩……

不過,這些對馮靜來說,似乎不值一提。「前行」才是她的首要任務。

儘管環境惡劣,但「前行」才是馮靜的首要任務。

早上5點鐘起床,白天行進10小時,行程20多公里,每2小時休息10分鐘。

在南極,還有種特有的地形名為「雪波」,是常年極地大風形成的一種溝壑地形。

「高低起伏,大小不一,大的跟房子這麼大。走到雪波遍布的地方,會嚴重影響速度。」更為糟糕的是,會遇到whiteout(乳白天空)天氣。

那時,太陽被遮擋住,只有天地混沌白茫茫一片,地上所有物體沒有影子。探險者就看不見「雪波」,甚至也無從知曉,前方到底是出路還是懸崖,只能摸索著前進。「要經過一定的訓練積累,才可以憑腳感或雪杖,去判斷下一步走出去會遇到什麼。」馮靜說。

遭遇爬升和大風,每一步只能前行幾厘米

2019年11月24日,馮靜遭遇了遠征途中最艱難的日子。

此時,正處於爬升路段,海拔從兩千多米上升到三千多米,隨之而來的是六七級的大風天。

馮靜拖著雪橇,在大風中揮舞著雪杖,歪歪扭扭掙扎著前進,但邁出去一步只有幾厘米。有時突然一股強風,還能把她直接拍倒在冰面之上。每天十幾個小時下來,里程遠遠沒達到預定目標。

「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根本無法達到『難抵極』。」這種糟糕的情況持續兩三天後,馮靜的擔憂加劇。並且,一些預料不到的情況突然而至。

由於負重前行,脖子長期保持往前探的姿勢,導致她的脖子「罷工」,完全不能動,需要用手扶住腦袋才行。

「最好的辦法就是休息,但是行程又不允許停下來休息。」馮靜開始發揮生存技巧。她把睡墊剪了一條捲起來,用約束帶在下巴和鎖骨之間固定成一個頸托,24小時一直托著腦袋。

脖子暫時得到緩解,但右手又開始「罷工」。

一次上廁所,馮靜右手大拇指意外卷進6層褲腰,被大跨度拉傷,嚴重影響到了握雪杖、紮營……

「幾次紮營鏟雪失控,嚴重的一次,鐵鍬反彈打到臉上,嘴巴和下巴被切開一個連貫的大口子。」馮靜回想時,用了「鮮血四濺」來形容。後來,傷口嚴重感染,蔓延到了脖子,一度下巴摸起來像橡膠,沒了知覺。

即便如此,馮靜還是決定,先走下去,「在這之前,無論如何都要拼,每天都要走到極限。」

堅持一周多,大風天終於結束。爬升路段也走了過去,一切開始朝好的方向邁進。

無論如何都要拼,每天都要走到極限。

沿途最美的不是風景,是人性的善

2019年12月16日,是馮靜日記中不同尋常的一天。

當天行進中,馮靜和嚮導看到前方地平線上有幾個「小黑點」。徒步4個小時後,他們到達「小黑點」所在位置,原來那是各種重型裝備及卡車。

「那裡已深入南極大陸幾百公里,人跡罕至。」懷著好奇心,馮靜走近兩輛緊挨的卡車前,探頭打量。

突然,卡車門被推開,裡面有人走出。「看到彼此的時候,都嚇了一跳。」通過交流,馮靜得知這三名俄羅斯人,在這裡為一家旅遊公司修機場跑道。他們熱情邀請馮靜和隊友到車廂做客,並準備了一頓烤牛肉大餐。

「這是我們吃到最好的一餐了。」馮靜忘不了這一幕:三個俄羅斯大漢一直等到馮靜他們吃飽喝足,才開始瓜分剩下的碎牛肉。

她隨即明白,一包牛肉的珍貴以及帶來的感動。「他們在自己也沒有什麼東西的情況下,仍然對你很好,拿出僅有的好東西。」

三名俄羅斯人的款待讓馮靜異常感動。

回到帳篷,馮靜翻開日記本,才發現一個巧合:2年前的同一天,在南極點遠征途中的馮靜,遇到一位著名的英國探險家。「他當時也送了我一些吃的,並且很熱情地鼓勵我,為我加油。」

有人問馮靜,一路上最美的是什麼?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人性的善良。

抵達後的感悟: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2020年1月25日,馮靜不再著急趕路,甚至刻意放緩了腳步。

早上拔營出發,馮靜確認了導航,此時距離「難抵極」還有8公里。

「沒走多久,就看到地平線上一個小黑點。那就是POI(難抵極)坐標」。前行中,馮靜很多次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那個「小黑點」,想好好感受。

20世紀60年代的「難抵極」考察站,如今下部的考察站已經被大雪掩埋(資料照片)。

「那一刻,真正感覺夢想在一步一步實現。」馮靜回憶,最後一段路程,過去5年中很多片段在腦海中閃現:第一次冒出念頭,第一次和保羅聯繫,第一次穿上滑雪板……

當歷經千辛萬苦,真正到達「難抵極」後,馮靜表現出的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平靜地對自己說了一句話:「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保羅也發來了郵件:「靜,你花了很多年才到達你今天所在的位置,你值得擁有這一切,好好享受這一天!」

在雕像前,馮靜和隊員為1958年12月14日第一次到達「難抵極」英雄靜默。

歷經了60多年的滄桑,如今的「難抵極」考察站,露在外面的部分高約一點五米。

馮靜試圖挖一個通道,到內部去看看,但遺憾的是,沒能實現。「總有一天,它將被冰雪掩埋,徹底封存在南極大陸。但人類超越自我,突破極限,抵達一個又一個『難抵極』的努力,將永無止境。」

不過,對馮靜來說,最重要的儀式是,在這裡豎起五星紅旗。

「很多人不會知道我的名字,但他們會知道有個中國人,靠著毅力,憑著一雙腳徒步到這裡。」馮靜說。

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永不退縮的堅持

距離抵達「難抵極」已經過去了將近5個月。6月5日,北京家中,馮靜現在的大部分時間花在碼字上。

從南極回來以後,她經常被問及這段經歷:有沒有想過放棄?最難的是什麼?這次和南極點遠征有什麼不同?

如果想看一個多姿多彩的南極,馮靜會建議到南極海岸線,那裡有生機、大自然。而深入南極大陸內部,更多的是磨礪。

一路走來,馮靜會不斷回想,過去人們探索南極的種種艱辛和磨難,並且和他們產生共鳴。

「現在走下來都這麼難,但100多年前,他們沒有GPS,沒有羽絨服。他們只穿著獸皮,拿著六分儀,走在荒無人煙的茫茫雪原上……」這些場景在馮靜腦中勾繪出來,成為她前行的動力。

「我不是運動員,也沒有任何極限運動基礎,做出遠征決定時甚至沒滑過雪。」在方方面面都不被看好的情況下,馮靜最終抵達南極「難抵極」。在她看來,最厲害的武器,就是堅持。

「遠征的意義,也不在於哪一次更難。極地遠征,不曾直接影響人類歷史進程,不管多難,都是小事件。但如果更多的人,因我的這段經歷有所觸動,能確立自己的目標,遇到困難不退縮,即便被困難擊倒多少次,也要爬起來再戰。這就是這次遠征最重要的意義。「馮靜說。

來源: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陳曦

編輯: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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