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學點家訓《王陽明先生則言譯讀》1.173答格物書

大方家訓 發佈 2020-10-28T15:41:46+00:00

人心古今同,世風時時變。家訓平常事,天下第一難。勸君莫遲疑,每天學一點。律身還訓子,富貴代代傳。三言兩語千條家訓系列《王陽明先生則言譯讀》1.173答格物書173-1講學身心 【原文】來教云:「見道固難,而體道尤難。道誠未易明,而學誠不可不講。恐未可安於所見而遂以為極則也。


人心古今同,世風時時變。

家訓平常事,天下第一難。

勸君莫遲疑,每天學一點。

律身還訓子,富貴代代傳。


三言兩語千條家訓系列

《王陽明先生則言譯讀》


1.173答格物書


173-1講學身心


【原文】來教云:「見道固難,而體道尤難。道誠未易明,而學誠不可不講。恐未可安於所見而遂以為極則也。」

【直譯】來信指教說到:「觀見大道固然困難,而體行大道尤其困難。大道誠然不容易明晰,而學問誠然不能不講求。恐怕不可以安守自己的見解,而遂乃認為是極致準則。」


【原文】幸甚幸甚!何以得聞斯言乎?其敢自以為極則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有道以講明之耳。

【直譯】真是非常幸運啊!怎麼聽得到這樣的話語呢?哪敢自己認為極致準則,而安守自己的見解呢?我正想思考就天下具有的大道,來講求明晰的呀。


【原文】夫「德之不修,學之不講[1]」,孔子以為憂。而世之學者稍能傳習訓詁,即皆自以為知學,不復有所謂講學之求,可悲矣!

【直譯】《論語》裡面關於:「道德不去修養,學問不能講求」,孔子以此為憂慮。而世上求學的人,稍微能夠傳授研習,訓詁解經,就都自己認為懂得學問,不再具有所謂講求學問的追求,真是可悲呀!


【原文】夫道必體而後見,非已見道而後加體道之功也;道必學而後明,非外講學而復有所謂明道之事也。

【直譯】關於大道必須體行而後觀見,並不是已經觀見大道而後施加體行大道的功夫;大道必須學習而後明晰,並不是講求學問以外,而還有所謂明晰大道的事情。


【原文】然世之講學者有二:有講之以身心者,有講之以口耳者。講之以口耳,揣摸測度duó,求之影響者也;講之以身心,行著習察,實有諸己者也,知此則知孔門之學矣。

【直譯】然而世上的講求學問的人有兩種:有用身軀內心來講求學問的人,有用口傳耳受來講求學問的人。用口授耳傳來講求學問,揣摩摸索,猜測臆度,尋求捕風捉影的內容;用身軀內心來講求學問,做行明著,研習省察,確實擁有自己的知見,知道這些,就懂得孔子門下的學問了。

173-2大學舊本


【原文】來教謂某,《大學》古本之復,以人之為學,但當求之於內,而程朱「格物」之說,不免求之於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補之傳zhuàn。

【直譯】來信指教說我,《大學》古本的恢復,認為人們的做學問,應當尋求於內心,而程顥、程頤、朱熹的關於「格究事物」的論說,不免尋求於外在,遂乃去除朱熹《大學章句》的分章,而刪削朱熹所補充的傳注。


【原文】非敢然也。學豈有內外乎?《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其本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失在於過信孔子則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傳也。

【直譯】不敢這樣啊!學問怎麼會有內里與外在呢?《大學》古本是孔門遞相傳授的舊本吧。朱熹懷疑古本有的地方脫漏錯誤,而修改更正,補充編輯。在我看來則稱《大學》古本沒有脫漏錯誤,全部依從該舊本而已。我的過失在於過分信任孔子,那是有的,並非故意去除朱熹的《大學章句》的分章,而刪削朱熹的傳注。


【原文】夫學貴得之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於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乎?

【直譯】關於學問貴在從內心獲得。求證於內心認為是錯誤的,雖然這些言論出於孔子,我也不敢認為是正確的,何況這些比不上孔子的人呢?求證於內心認為是正確的,雖然這些言論出於平庸尋常,我也不敢認為是錯誤的,何況這些出於孔子呢?


【原文】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其文詞,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功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據而斷,其此段之必在於彼,彼段之必在於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誤?而遂改正補緝之,無乃重於背朱而輕於叛孔已乎?

【直譯】況且《大學》舊本的流傳有數千年了。現在閱讀它的文詞,既明了直白,又可以通順;談論它的功夫,既平易簡約,又可以入門,還有什麼按照依據而斷定,它的這段必定在那裡,那段必定在這裡呢?以及這裡怎麼缺漏,那裡怎麼錯誤呢?遂乃修改更正,補充編輯,豈不是重視違背朱熹,而輕視叛逆孔子嗎?


173-3格物工夫

【原文】來教謂:「如必以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內省xǐng以為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於入門之際,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

【直譯】來信指教說:「如果必定認為學問不必資借於外在尋求,應當反身自觀、內心省察為專務,那麼『端正內心、真誠意志』兩句話,也為什麼沒有詳盡呢?又何必在初學入門的時候,便困惑在『格究事物』這一段功夫本領上呢?」


【原文】誠然誠然。若語其要,則「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誠意」?「誠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2]?惟其工夫之詳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為「精一」之學,此正不可不思者也。

【直譯】正是正是。如果講《大學》的要領,那麼「修養立身」也就足夠了,何必又要講「端正內心」呢?「端正內心」也就足夠了,何必又要講「真誠意志」呢?「真誠意志」也就足夠了,何必又要講「導致知識」,又要講「格究事物」呢?惟有《大學》所講的工夫本領的詳盡周密,而要領只是一件事情,這就是用來作為「精深專一」的學問,這正是不可不思考的呀。


【原文】夫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xǐng,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己性為有外也,是「義外[3]」也,「用智」者也;謂反觀內省為求之於內,是以己性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

【直譯】關於真理沒有內里與外在,本性沒有內里與外在,所以學問沒有內里與外在。講求研習,探討議論,未必不是內里的;反身自觀,內心省察,未必遺棄外在的。關於稱學問必須資借於外在尋求,這是認為自己本性有外在的,這正是「道義外在」,「運用智巧」的吧;稱反身自觀、內心省察是尋求於內里,這是認為自己的本性有內里的,這正是「只有小我」,「自尋偏私」的吧,這兩種見解都是不懂得本性沒有內里與外在的分別。


【原文】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4]」「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5]」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

【直譯】所以《易經》繫辭上說:「精研道義,進入神妙,在於導致運用;便利運用,安泰立身,在於崇尚道德。」《中庸》里說:「發自本性的德行,契合內里與外在的大道。」從這裡就可以懂得「格究事物」的學問了。


【原文】「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段也。

【直譯】「格究事物」,是《大學》的切實開始著手的地方,自首至尾,完全徹底,自初學者至成聖人,都只有這個工夫本領而已,並不僅僅在初學入門的時候,才有這一段工夫本領。


【原文】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

【直譯】關於人們端正內心,真誠意志,導致知識,格究事物,所做都是修養立身。而格究事物,自己所能運用著力,是每天可以看見的地方。所以格究事物,就是格究自己內心的事物,格究自己意志的事物,格究自己知道的事物;端正內心,就是端正自身事物的內心;真誠意志,就是真誠自身事物的意志;導致知識,就是導致自身事物的知識。這怎麼會有內里外在、彼此相互的分別呢!真理只有一個而已。


【原文】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應而言,則謂之物。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以盡性也。

【直譯】真理,從自身凝練聚集上來說,那麼稱為本性;從自身凝練聚集的主管宰攝上來說,那麼稱為內心;從自身主管宰攝的萌發起動上來說,那麼稱為意志;從自身萌發起動的光明知覺上來說,那麼稱為知識;從自身光明知覺的感觸反應上來說,那麼稱為事物。所以,從事物上來說,稱為格究;從知識上來說,稱為導致;從意志上來說,稱為真誠;從內心上來說,稱為端正。端正的意思,就是端正真理;真誠的意思,就是真誠真理;導致的意思,就是導致真理;格究的意思,就是格究真理。全都是所說的窮究真理,達到極盡本性。


【原文】天下無性外之理,無性外之物。學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認理為外,認物為外,而不知「義外」之說,孟子蓋嘗辟pì之。乃至襲陷其內而不覺,豈非亦有似是而難明者歟?不可以不察也。

【直譯】天下沒有本性以外的真理,也沒有本性以外的事物。聖人的學問不能昌明,都是由於今世儒家學者,認為真理是外在的,認為事物是外在的,而不知道「道義外在」的論說,孟子曾經駁斥這種說法。以至沿襲困陷其中,而沒有覺察,難道不是也有似是而非,而且難以明晰的嗎?不可以不覺察吧。


【原文】凡執事所以致疑於「格物」之說者,必謂其是內,而非外也;必謂其專事於反觀內省xǐng之為,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必謂其一意於綱領本原之約,而脫略於支條節目之詳也;必謂其沉溺於枯槁虛寂之偏,而不盡於物理人事之變也。

【直譯】大概執事閣下(羅欽順)之所以對於「格究事物」的論說導致疑問,是由於必然認為真理肯定內里,而反對外在;必然認為真理專門從事於反身自觀、內心省察的做法,而遺失拋棄真理講求研習、探討議論的功夫;必然認為真理一心一意於總綱要領、根本起源的簡約,而擺脫省略分支毛條、關節細目的詳盡;必然認為真理沉迷陷溺於枯萎槁腐、虛無寂靜的偏頗,而沒有詳盡於事物道理、人情事理的變化。


【原文】審如是,豈但獲罪於聖門,獲罪於朱子?是邪說誣民,叛道亂正,人得而誅之也,而況於執事之正直哉?審如是,世之稍明訓詁,聞先哲之緒論者,皆知其非也,而況執事之高明哉?

【直譯】果真如此,難道只是獲罪於孔子門下,獲罪於朱熹夫子嗎?那是邪道學說,欺誣人民,背叛大道,擾亂正統,人人都可以討伐誅滅,何況對於執事閣下您這樣公正剛直的人呢?果真如此,世上稍微明白訓詁解經,聽聞先哲的緒餘言論的人,也都能懂得道理外在是錯誤的,何況執事閣下您這樣崇高明睿的人呢?


【原文】凡某之所謂「格物」,其於朱子「九條」[6]之說,皆包羅統括於其中,但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謂毫釐之差耳。然毫釐之差,而千里之謬,實起於此,不可不辨。

【直譯】大概我說的所謂「格究事物」,對於朱熹「九條」的論說,全都包容羅列、通統總括在其中,但是做行必有要領,操作運用與朱熹的不同,這正是人們所說的毫釐差別。然而毫釐的差別,而有千里的謬誤,確實起始在此處,不可不辨明。


173-4楊子墨子


【原文】孟子辟楊墨至於「無父無君」,二子亦當時之賢者,使與孟子並世而生,未必不以之為賢。墨子「兼愛」,行仁而過耳;楊子「為我」,行義而過耳。此其為說,亦豈滅理亂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於禽獸夷狄[7],所謂「以學術殺天下後世[8]」也。

【直譯】孟子辟駁楊朱、墨翟達到了「沒有父母、沒有君王」。其實,兩位先生也是他們自己那個時代的賢人,假使他們與孟子同時代生活,也未必不以他們為賢良人士。墨翟主張「兼施仁愛」,施行仁愛過分了;楊朱主張「專為自我」,施行道義過分了。這是他們提出的論說,又怎麼會是極端毀滅真理、擾亂綱常,而足夠達到眩惑天下呢?然而他們流傳的弊端,孟子極至地比為飛禽走獸、蠻夷戎狄,這就是所講的「用學問方術誅殺天下後代」呀。


【原文】今世學術之弊,其謂之學仁而過者乎?謂之學義而過者乎?抑謂之學不仁不義而過者乎?吾不知其於洪水猛獸何如也?孟子云:「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楊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時,天下之尊信楊墨,當不下於今日之崇尚朱說,而孟子獨以一人呶呶於其間。噫,可哀矣!

【直譯】現在世上學問方術的弊端,能夠稱為學習仁愛過分了嗎?能夠稱為學習道義過分了嗎?抑或稱為學習沒有仁愛、沒有道義過分了嗎?我不知道將他們比為洪大水流、兇猛野獸會怎麼樣?孟子在《滕文公》篇里說:「我怎麼是喜好辯論呢?我是不得已呀!」楊朱、墨翟的學說充塞天下,孟子那個時代,天下尊奉相信楊朱、墨翟學說,應當不亞於今天推崇敬尚朱熹學說,而孟子獨自一個人,在他們中間喋喋不休地爭辯。噫!真是悲哀呀!

173-5佛教老道


【原文】韓氏云:「佛老之害甚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壞之先,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壞之後,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9]」嗚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

【直譯】唐代韓愈在《與孟尚書書》中說:「佛教道家的危害,超過楊朱、墨翟。我韓愈的賢良比不上孟子,孟子不能施救於尚未毀壞之前,而我韓愈竟然還想求全於已經毀壞之後,這也是不自量力,而且看見自身的危險,沒有人搭救,就死掉了呀!」嗚呼!象我這樣的人,尤其不自量力,果然看見自身的危險,沒有人搭救,也就死掉了呀。


【原文】夫眾方嘻嘻之中,而獨出涕嗟;若舉世恬tián然以趨,而獨疾首蹙cù額以為憂。此其非病狂喪心,殆必誠有大苦者,隱於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

【直譯】關於眾人都在嘻嘻嚷嚷,陶醉其中,而我獨自出離流淚嗟嘆;如若整個世界恬適安逸,以此趨尚,而我獨自痛心疾首,皺眉蹙額,以此憂愁。我這不是發病瘋狂,喪失心智,想必真有巨大痛苦,隱藏在其中,而沒有天下最高的仁愛,誰能察覺得到呢?

173-6朱熹夫子

【原文】其為《朱子晚年定論》,蓋亦不得已而然。中間年歲早晚,誠有所未考,雖不必盡出於晚年,固多出於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調停,以明此學為重。平生於朱子之說,如神明蓍shī龜,一旦與之背馳,心誠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為此。

【直譯】我編寫《朱子晚年定論》,大概也是不得已而這樣做。所編文章中間,朱熹寫作年代早晚,的確有些未經考證,雖然不一定全部出自朱熹晚年,必定多數出自晚年。然而大體用意在於委婉曲折,協調停當朱熹理學與陸九淵心學的爭論,以昌明聖賢學說為重。我生平對於朱熹的學說,奉若神明,敬如蓍龜,一旦與它背道而馳,內心的確有所不能忍受,所以不得已而做了這件事。


【原文】「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10]」蓋不忍牴dǐ牾wǔ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與之牴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則道不見也。執事所謂決與朱子異者,仆敢自欺其心哉?

【直譯】《詩經》黍離篇里說:「能夠懂得我的人,說我內心有憂愁。不能懂得我的人,問我有什麼尋求。」大概不忍心牴觸朱子學說,是我的根本內心;不得已而與它牴觸,是因為大道本來就是這樣,不能直說,那麼大道就不能顯現了。執事閣下您所說的決然與朱子不相同,我怎麼敢自我欺騙自己的內心呢?


【原文】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學,天下之公學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故言之而是,雖異於己,乃益於己也;言之而非,雖同於己,適損於己也。益於己者,己必喜之;損於己者,己必惡wù之。然則某今日之論,雖或與朱子異,未必非其所喜也。

【直譯】關於大道,是天下的公有大道;學問,是天下的公有學問,不是朱子可以得到而私有的,也不是孔子可以得到而私有的。天下的公有事務,只不過秉公言談而已。所以,言論正確,雖然不同於自己,也是有益於自己;言論錯誤,雖然相同於自己,適值損害了自己。有益於自己的,自己必然喜歡;損害於自己的,自己必然厭惡。既然如此,那麼我今天的論說,雖然或許與朱子不同,未必不是他所喜歡的。


【原文】「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過也,必文。」[11]某雖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

【直譯】《論語》子張篇里說:「謙和明理君子的過錯,如同日食月食,更正的時候,人人都敬仰他們。」而「孤陋寡聞小人的過錯,必然文飾掩蓋。」我雖然不似前輩出色,沒有出息,當然不敢以孤陋寡聞小人的內心,事奉朱子。


【原文】執事所以教反覆數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說。若鄙說一明,則此數百言,皆可以不待辯說,而釋然無滯。

【直譯】執事閣下您之所以指教我,反反覆複數百句話,都是因為沒有洞悉我的「格究事物」的論說。如果我的論說您一旦明白,那麼這數百句話,都可以不用辯論解說,而通釋順暢,沒有滯礙。


注釋:


[1]《論語》子張篇第十九: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2]《大學》: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3]《孟子》告子上: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孟子曰:「何以謂仁內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內。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也?」曰:「行吾敬,故謂之內也。」曰:「鄉人長於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屍,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也。」公都子曰:「冬曰則飲湯,夏曰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4]《易經》繫辭:《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5]《中庸》: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6]朱熹《四書或問》卷二大學傳十章:

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致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

(一)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耶。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顏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耳。

(二)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會得多,自當豁然有個覺處。

(三)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

(四)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

(五)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高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詞,又何理之可窮哉!

(六)又曰:如欲為孝,則當知所以為孝之道,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如何而為溫凊之節,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

(七)或問:觀物察己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此合內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高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孟子: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

(八)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泛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游騎出太遠而無所歸也。

(九)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

此九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工程也。

[7]《孟子》滕文公下: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怠,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吾為此懼。閒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8]《言行龜鑑》宋代劉皋:「毋以嗜欲殺身,毋以政事殺人,毋以貨財殺子孫,毋以學術殺天下後世。」

[9]《與孟尚書書》:漢氏以來,群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髮引千鈞,綿綿延延,浸以微滅。於是時也,而倡釋老於其間,鼓天下之眾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壞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旁,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毀其道,以從於邪也!

[10]《詩經》黍離: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11]《論語》子張篇第十九: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備註】敬請參閱《王陽明全集》知行錄之二,傳習錄中:答羅整庵少宰書。作於正德十五年(1520)【庚辰】,陽明先生時年49歲。


附:〖相由心生〗陳摶《麻衣相神異賦》013


髮際低而皮膚粗,終見愚頑;

指節細而腳背肥,須知俊雅。

頭髮邊際低垂而且皮膚粗糙,最終見到愚昧頑劣;

手指骨節細長而且腳背肥厚,必須知道俊秀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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