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你讀書,你要去爬皂角樹

齊魯壹點 發佈 2020-10-28T07:28:50+00:00

父親從地上撿起一根黃荊子條作勢要抽打我時,說了一句話,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喊你讀書,你要去爬皂角樹。

文 | 黎傑

父親從地上撿起一根黃荊子條作勢要抽打我時,說了一句話,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喊你讀書,你要去爬皂角樹

那時,我對這叫皂角樹的樹一無所知。

直到後來有一天,姐姐不知從哪兒帶回一菅像胡豆莢一樣的東西洗頭時,我才知道那叫皂角,是父親打罵我時說到的那樹結的果。像胡豆莢的皂角只比地里長的胡豆莢大一些、長一些、硬一些,區別在於一個能吃,一個能洗。

父親的那句話,我記住了,卻沒能理解它的深刻含義,直到多年以後。

父親說那話時,我是囫圇理解的,所以我猜,父親他自己是否理解那話,我吃不准。那時,家門前,房屋後,斜坡上,黃荊子樹蠻多,長不高,叢生,不成材,不成器,只能砍回來當柴燒。父親想打我時,隨處都可找到黃荊條。父親最信奉的真理是黃荊子條下出好人。因此,我沒少挨黃荊子打。我恨死了黃荊子。我想砍,又砍不完。父親喜歡一邊揮舞黃荊條子打我,一邊總說那句喊你讀書,你要去爬皂角樹的話。

由此,我便有些急切地盼望見到那株未知的皂角樹到底長啥樣子的。

姐洗頭時,我就站她旁,我見姐把頭埋到瓷盆里,頭髮濕漉漉的很好看,皂角裹頭髮里,使勁搓,使勁搓,一會兒,頭髮里就有泡泡冒出,泡泡不太多,但已足夠,我看姐滿頭泡泡就笑,姐見我笑得太過,就用泡泡抹我,我笑著跑開了。

那時,家裡沒洗髮水、洗髮膏、洗髮液之類的,能有一塊皂角洗頭都算奢侈品了。我問姐從哪兒找到那菅皂角的,姐說,她也不知道,這塊皂角已經轉過好幾個人手了,洗得都有些圓潤和發黑了。

我試著想在村裡找皂角樹,一來是我想真正地爬爬,體會爬皂角樹的滋味,二來是也想找一菅皂角,摘回去給姐洗頭。但最終沒找到。我又問人了,他們說,這附近都沒見過。於是我放棄了尋找。

我到底沒能爬上過我想爬的皂角樹,便考上了學。此時父親早已過世。我想,如果他還健在,一定會以為這是他的黃荊子條子起了作用。但我卻因此已然忘記皂角樹了,我想我可能這輩子都爬不上皂角樹了。

後來在一家人門前,經人介紹說那一株渾身長滿長刺的樹是皂角樹。我仔細瞧,狠勁看,終於看出了一點父親說的那句話的意味。皂角樹上那麼多長刺你都敢爬上去,讀點書真的有那麼難嗎?讀書有比長刺錐破皮膚難受嗎?而此時,我大抵已經沒了爬皂角樹的慾望了。

後來,我去一學生家家訪,見到一株更碩大的皂角樹,樹枝上吊滿了一串又一串的皂莢,高低錯落著,像極了五線譜上的音符。我問,怎麼不摘?家長說,樹上刺多,沒人敢上。加之現在誰還用它洗頭?自然沒人摘了。我卻呆呆地想另一個問題,是呀,讀書再難,也沒爬這株皂角樹難吧。就沖那長刺,黑刺,粗刺,都會阻擋好多人去攀援,去尋找。我無法猜測這位家長是否對學生說過我父親曾給我說過的那句同樣的話。但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誰也不爬皂角樹了,包括那位已經具備爬皂角樹條件的學生。

事實上,我對皂角樹也不驚奇了,我早從一些資料上看到過皂角樹,知道這樹一些習性。皂角樹,學名叫皂莢,落葉喬木,高可達十幾二十米,樹冠大,長刺,刺還長,還硬。我還查到,肥皂的名字里至今還保留有一個皂字,先前這皂與皂角樹的皂是同一個意思。

我幼時喜歡爬樹,因樹上好玩的多,比如鳥窩、蟬、螳螂等,有地上所沒有的新奇,以至於我童年時的記憶全停留在一個爬字上。父親那句話,說到了點子上,儘管我爬的不是皂角樹,但父親那話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印在我腦海里,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我遺憾的是從來沒對兒子說過那句話,我說不出口,我知道兒子從沒見過皂角樹,說了也白搭。

今年端午,我去兒子家,在他居住的小區花園裡,我又碰見一株皂角樹,上面也吊著一菅一菅的皂莢。我試著問兒子,認識此樹麼?兒子搖搖頭說,不認識。

我一下子就釋然了,大抵兒子是不會去爬那樹的。

有時,我們兒時爬過的樹,或想去爬的樹,兒子或許並不感興趣。

我又想,兒子或許壓根兒就不想聽道我父親曾經對我說的那句話。

(來源:今日新泰副刊文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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