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下的羅翔:我們與法的距離

南方周末 發佈 2020-06-08T14:50:17+00:00

那時他們常會在校園找間小教室,信科宇第一次參加,讀的是約翰·穆勒的《功利主義》,而他在本科階段看得最多的是《盜墓筆記》和《鬼吹燈》。

2020年3月9日正式入駐B站至今,羅翔的粉絲數已突破600萬。憑藉幽默風趣的講課風格,羅翔在年輕人中迅速走紅。 (資料圖/圖)

信科宇偶爾還會想起當年師門開讀書會的日子。大家的書都是光光的,最多有些勾劃,而老師羅翔的書三面都貼滿了的便利貼,「有一本貼得花花綠綠的,應該是翻過很多次。」

那時他們常會在校園找間小教室,信科宇第一次參加,讀的是約翰·穆勒的《功利主義》,而他在本科階段看得最多的是《盜墓筆記》和《鬼吹燈》。他形容自己「像是坐在人群里會說話的猴子」。「他們說的每個字我都認識,但是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羅翔注意到了他的窘迫,對他說:「沒關係,你就給大家分享一下,這本書哪裡寫得好。」

幾年後,羅翔在網上另類走紅,憑藉幽默風趣的講課風格,在亞文化圈和年輕人中吸引了無數擁躉。

2020年3月9日正式入駐B站至今,羅翔的粉絲數已突破600萬。無數彈幕區的留言證明了他的破圈:「醫學生報到」「中文系學生報到」「水利工程系學生打卡」「小學生來了」……雪花一樣的彈幕填滿了整個螢幕。

在二十多年的好友、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林民看來,羅翔是網紅和大學教授的「中間點」,也是在這個時代向公眾另類普法的方式。

林民覺得羅翔身上最可愛的一面,是他性格里的憤怒和激情。「他是典型的湖南人性格,有很強烈的部分。在這個意義上他很單純,不像到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那種油膩或者中庸。這些十幾二十來歲的學生,會在這個已經頭髮稀薄的中年男人身上看到,他既有所謂名大學教授的學養,還有年輕人的激情。」

羅翔曾在隨筆集《圓圈正義》中寫道:「在現實中,我們用任何儀器都無法畫出一個真正完美的圓,但『圓』這個概念本身是客觀存在的。如果把『圓』看成一種關於正義的隱喻,那麼每一個畫『圈』的決定都是一種與正義有關的追求。」

「在B站學刑法」

4月6日晚上10點,李伊拉上客廳的窗簾,打開投影儀,在沙發上開始她近期最為重要的「學習」——聽羅翔的司法考試培訓視頻。她已經聽到第16講——「緊急避險」。投影儀的光射出,「厚大法考」藍色的背景板被拉長,身穿西裝的羅翔出現在雪白的牆壁上。

他正講到「鄧玉嬌案」,用來闡釋何為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鄧玉嬌是一名修腳女工,2009年5月,在湖北巴東縣某鎮「雄風賓館夢幻城」工作時,遇到來尋歡作樂的鄧貴大等三名國家工作人員。「那鄧貴大看到鄧玉嬌長得年輕貌美,便要胡來。他把鄧玉嬌按倒在沙發上,鄧玉嬌說,『我不是幹這個的,我是修腳女工』。鄧貴大說,『你裝什麼裝,老子有的是錢』。據說是拿著錢往鄧玉嬌頭上砸過去,你說多壞,拿錢砸人」,說完這句,羅翔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為什麼不砸我呢?」——30秒的片段宛如說相聲。李伊情不自禁拿手機錄下來,發給了一位湖南籍朋友,「你們弗蘭人」。

「80後」李伊是鄭州大學考古系的一名講師。這位熱愛郭德綱的年輕女士現在有了一個新愛好——「在B站學刑法」。這台投影儀是學生寄放在家中的,以往用來追劇或看電影,比如日本推理懸疑片《古畑任三郎》,如今卻用來學刑法。她手拿筆記本,每聽到新的知識點,就按下暫停鍵,用黑色和紅色的中性筆記筆記。方方正正的楷體字已經寫滿了18頁。空白的扉頁上,則記下了一句語錄:「用良知去駕馭我們之所學,而不要因所學蒙蔽我們的良知——羅翔」。

此前,李伊對法學原本有極深的偏見,唯一的知識儲備來自研究生階段看的美劇《傲骨賢妻》。

3月2日,她的學生張逸將B站上一段名為《為什麼有些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案件最終輕判或不被懲罰》的內容轉給李伊。這則2月13日上傳的視頻,是羅翔有關「現代社會為什麼需要刑法」的一段經典論述,被許多網友稱為「入坑作」「夢開始的地方」,目前已累計超過173萬次觀看,1.1萬彈幕。

張逸告訴南方周末,自己算是「最早捧羅的一批非法考學生」。他通常會在吃飯或失眠時打開羅翔的視頻。但失眠觀看往往產生反作用——春節時第一次在B站刷到羅翔,當晚不眠不休看到深夜。

李伊則下單了羅翔簽名版的隨筆集《圓圈正義》,並四處向別人推薦羅翔的刑法課程,稱「(郭德綱+田亮)×刑法學=羅翔」。

一名經濟系學生在接到南方周末的採訪邀約後,表示「鑒於我非常喜歡羅翔,喜歡的程度你可能無法想像」,決定把自己的感受寫成一篇文章,並要求記者根據文章內容提問,第二天便發來一篇洋洋洒洒的千字長文。

對於意外走紅的原因,羅翔坦言沒有仔細想過,但他認為這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民眾本身對正義是有期待的,對法律知識也是想了解的。這樣一個特殊時期,給了我一個這樣的劇本,我只是配合演好劇本。說不定馬上就會過氣,馬上就會曇花一現,這都很正常。」

法大「隱士」

今年43歲的羅翔是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刑法學研究所所長。作為1990年代的中國大學生,羅翔接受過正統的法學學院體系培養:他先後在中國青年政治學院、中國政法大學攻讀法學本科和研究生,並在北京大學取得法學博士學位,在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杜克大學擔任訪問學者。

如今從事刑事辯護律師工作的信科宇,是中國政法大學2016級畢業的研究生,也是羅翔的學生。他告訴南方周末,在社會上取得廣泛關注之前,羅翔在政法大學本就是「明星教師」。2008年以來,羅翔入選過法大曆屆「最受本科生歡迎的十位教師」,2018年入選法大首屆「研究生心目中的優秀導師」。

許多人都會提到羅翔在政法大學校園裡課堂的火爆:他給大二學生開放《刑法總則》《刑法分則》兩門課程,選課時往往一座難求。禮拜二晚上6:30-9:10的課,「我們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就要去借小板凳,把它放在階梯教室裡面,然後貼上條,寫上『占座』。完了之後,6點不到就去上課。」信科宇說,最誇張的時候,「連窗台上都貼滿了條,很多人站著聽」。

薛光明是信科宇的師姐,她在一篇文章里回憶,北京炎熱的夏天,羅翔在「空間極其有限的講台上」,「邁著他一米九(身高的)大長腿」。同法考培訓視頻里西裝革履的裝束不同,在薛光明的記憶里,他總是穿Polo衫,或者簡單的襯衫。有時在校園裡遠遠看見羅翔和其他老師,他背著手,有一點駝背,「可能在思考或者談論一些問題」。

那時他倆常坐在講台前面,離羅翔最近的位置,「經常會有眼神交流」。他們已經很難回憶起課堂上講的具體知識。但羅翔有時提問,會微低下頭,眼鏡滑落到鼻樑下方,目光從鏡框上透出,「同學們,請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同他在B站視頻里經常露出的表情一樣。

有時聽他講故事,薛光明會覺得不僅是幾個字表述出來的那麼簡單,因為它們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當他提到一些「變態但搞笑的案例」,比如經典的「糞坑案」,台下哄堂大笑,羅翔便會很無奈。

羅翔告訴南方周末,他的大部分案例都來自最高法每年的《案例彙編》和報刊雜誌的社會新聞,「哄堂大笑之後,也要體會故事背後沉甸甸的現實。」

他每年都會重提曾經的典型冤案,比如聶樹斌案,「還有一些在大家看來不是很嚴重的犯罪,他就會說,大家知道這個案子判了多少年嗎?死刑立即執行。然後露出一個很遺憾的表情。」學期課程結束,許多同學手拿《刑法一本通》,排隊請羅翔簽名。他會簽下那句著名的「做法治之光」。給薛光明寫的是,「愛是永不止息」。

第二學期選課時,信科宇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惜拿我課表上所有其他課程,去跟同學換一節羅翔老師的刑法課」。初試通過後,信科宇堵在教室門口,羅翔沒有直接答應,只說「好好準備複試」。複試結束後,羅翔給信科宇回復了一則很長的郵件,以自己「手裡的資源不太好」為由婉拒,最後一句話的大意是:「我不是很適合做導師,請你慎重考慮。」

信科宇坦言,和在學生中受到的歡迎不同,那時羅翔在學院內部並不起眼。他當時還只是副教授,不是博導,大多數時間都在讀書。

信科宇原以為自己已經被拒絕了,一位師姐卻告訴他,「其實羅老師在收學生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收到這種簡訊。」他再次寫郵件表達自己的決心,便正式成為了羅翔的研究生。

師門常在法大附近的小館子聚餐。8點多鐘,羅翔便要離開。後來信科宇知道,羅翔一般晚上9點多休息,早上五六點就起來看書了。

臨近畢業時,羅翔將信科宇5萬字的研究生論文初稿刪了一半,並把其中的標點符號和腳註錯誤一一改了。「他不會罵你,就是默默地給你改了。最多在最後注一句,一定要注意標準引用,不要寫錯別字。」一位研究生畢業在北京找工作,羅翔推薦她去了一家著名律所。後來詢問近況時,她總說挺好的。她覺得萬一幹得不好,或者過得不開心,羅翔是會自責的那種人。「因為是他推薦我來的,他會下意識覺得有他的原因。」

2020年4月,安徽阜陽一名機關單位工作人員正在觀看勞動法律知識講座直播。 (視覺中國/圖)

走出書齋

2017年以前,羅翔還不願意走到聚光燈下。「我就覺得在學校里靜靜生活,在書齋里暢遊,就可以了。」羅翔對南方周末說,「在政法大學教好這些學生,因為他們是中國法治建設的中堅力量。」

他已經多年不講司法考試,一位法考培訓機構的朋友請他出山,給的理由很動人:每年參加法考培訓的幾十萬名學生中,很多是二三本學生,他們也需要接受優質的法律教育。「這部分群體可能更是中國法治建設的核心力量。這讓我覺得這個工作是有意義的。」

林民告訴南方周末,法學院老師出來講司法考試培訓,最初多是出於生計考慮。作為有20年教齡的正教授,林民的月薪是1萬3,「在學校還算高了」。羅翔對此表示認同,但也認為有些東西在功利之上:「人一定會為自己的行動尋找一個正當化的根據,不可避免會尋找其中最神聖最崇高的部分。」

「在這個過程中,除了個體的功利目的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就是法制教育和法制宣傳。」林民告訴南方周末。他們在政法大學裡教出的最聰明的學生,最後未必會從事法律工作。「這些願意花幾千,甚至上萬塊錢來培訓的人,他確實就是奔著當律師和法官來的。你如果能在考試之外,在他們的腦子和心裡種下一些對的東西,作為法學老師,你的價值就會通過這樣一種看似功利的方式,得到很大的擴張。」

每年7-8月的暑假,司法考試培訓老師會在成都、南京等幾乎所有省會城市到處飛。林民回憶:「它是一個很大的市場,在一個地方一般講2-3天課,從早上8點到晚上5點,講完課馬上去坐飛機,趕往下一站城市。」

他和羅翔偶爾會在陌生的城市碰面,晚上一起喝酒。羅翔有時會苦悶,不乏挫敗感——許多學生抱著功利的考試目的而來——「這節課考幾個知識點,考哪些怎麼考,最好把答案告訴我。」

多位參加過法考培訓的學生則告訴南方周末,考試輔導資料能有一米多高,有十幾門課需要在短期內消化背誦。很少有人會選擇聽羅翔的課,「因為他其他東西講得太多了」。

「但同樣有數量不少的學生,是帶著對法學的求知慾和對法律職業的認同而來。假如你可以影響到30%的人,而這些人是奔著律師法官這個崗位去的,這就叫意義價值。拋除商業運作和個體的生計目的,這是對轉型時代的中國法治的貢獻。」林民對南方周末說。

這些年和基層公檢法機關打交道時,林民遇見過一些陌生的面孔,他們會站出來說:「我是你的學生,聽過你的課。」

西北地區一位公安局警察參加過法考培訓,和羅翔、林民一直保持聯繫。他專門到北京找兩人聊天,提到以前逢年過節,碰見老百姓用毛驢車拉一車土豆,會隨便找個法律理由罰款。「但他說,聽了這個課之後,就會去反思,一個人掌握權力時,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去處置。」

「法考郭德綱」

「曝光於聚光燈下,太容易放縱自己的虛榮了,而且這東西很虛無縹緲。」羅翔告訴南方周末,真正的成熟是意識到這個問題,去戰勝它而不是迴避。「不是說你退到深山老林,拒絕虛榮,你就不虛榮,因為稍有誘惑你還是會虛榮的。」

那時,朋友對他說:「你擁有表達的才華,這些才能不能浪費。」這句話促使他開始積極在公眾號和報刊雜誌發表文章,就「天一案」「天津氣槍老太太案」等社會熱點事件進行法律解讀。「因為表達的才華既屬於你,又不完全屬於你;是訓練得來的,又不完全是訓練來的。」羅翔對南方周末說。

張逸覺得羅翔最大的魅力是,他能用普通人都能聽懂的話,來講述刑法問題,「而不是乾巴巴的法條」。在李伊看來,「有一些話,別人說出來可能不好笑,但是他說出來就分外好笑。」

羅翔的一位研究生在工作後發現,很多律所都有自己的推廣策略——讓律師在抖音上就社會問題進行解讀。羅翔的優勢是如此明顯,很多律師坐在鏡頭面前,就已經眼神失去焦點,然後不停地看稿,「羅老師就會隨意很多」。

除了羅翔的人格魅力和表達天分,林民認為被廣受追捧的「郭德綱式」幽默感,也是法考老師適應培訓的一種策略——商業機構通常會把學生拉到昌平等城市郊區,找個偏遠度假村封閉學習兩個月,「就跟新東方一樣」。學生上課從早到晚,接受填鴨式教學,「你如果沒有那種『提神』的東西,上課很枯燥乏味,那個機制很快就會把你淘汰掉。」

包括羅翔本人在內的多名法律界人士都認為,他的課程之所以好聽,能吸引到眾多網友,也來自刑法本身的魅力。性犯罪和暴力犯罪是刑法研究中重要的領域,它們帶來言說的張力和刺激。「法學院裡稍微會講課一點的老師,刑法課都講得很精彩。」一名法學專業碩士畢業生對南方周末說。

羅翔走紅後,研究法理學的林民把視頻找來一看,發現他把自己那部分也講了。「因為刑法是在所有法律關係中,最能展現公權力和私權力關係的一個。它的落腳點是善惡,這涉及道德的問題,也是哲學甚至宗教的問題。他能夠把刑法活色生香的一面講出來,又能往刑法哲學去延伸。」

讀研究生時,林民跟羅翔並不熟,對他的印象就是愛喝酒。2000年初,幾位法學博士畢業後,在北京留校的青年學者,會定期在一起開讀書會。現在偶爾朋友們聚在一起,在談到一些社會問題時,喝過酒的羅翔依然語詞激烈,甚至會拍桌子。

羅翔曾寫道:當年報考博士,自己的專業課和面試都是第一名。學校教務卻通知,當年政策有變,一個導師只能帶一個學生,那個名額已經給保送生了。後來導師親自寫了封信給校領導,他才如願被錄取。

在老家湖南耒陽,羅翔很多中學時代關係好的同班同學,還在底層當工人,為生計奔波。「你就會知道,人生的很多成就,都是一些機遇,並不完全屬於自己。」羅翔對南方周末說。

理性思考與狐狸式的智慧

在林民看來,羅翔在B站的走紅,一方面是由於適應了年輕人的知識期待,「因為他講的還是很『重』的東西,不是很『輕』的東西」;另一方面,也離不開商業機構一開始的助推。

曾有法考培訓機構提出為林民打造「人設」,但他拒絕了。在這一點上,他佩服羅翔表達的勇氣——「這個時代需要出現這樣一個人,在某種意義上講,資本又需要塑造這麼一個人,而他又是符合這樣一種氣質的。但是他在這個平台上,能把他做的事情擴張開來。其實他做的事情,許多法學院的老師也在做,只是沒有這樣一個平台讓它放大無數倍。所以他是一個網紅和大學教授的中間點。」

這些年的法律工作中,薛光明常常體會到法律與普通人的距離。「法律可能讓人覺得很生澀,離生活比較遠。但是羅老師能做到讓你覺得法律跟生活是非常貼近的。他自己本身很懂,所以可以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講出來。」

信科宇讀書時,羅翔常給他們講到那個「下跪老人」的故事,用來思考法律人對於普通民眾的意義。羅翔在《圓圈正義》中也記錄了這個故事,那是他2004年所寫的。在人行天橋上,他曾遇見過一個貌似乞丐的老婦人,已經準備好要用幾個鋼鏰打發,不料老人開口卻是詢問某區的司法援助中心怎麼走。

羅翔對南方周末回憶,那時候儘管還沒有智慧型手機,但通過114就可以查到。「我說了後,老太太就下跪了,這就很驚悚了。她問了好多人,都沒人搭理她。我後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打車帶她去。」一路上羅翔沒告訴她,其實自己就是學法律的。到了法律援助中心門口,老太太居然說:小伙子,你別跟我去了。「我就很羞愧,她怕給你惹上麻煩。」

羅翔的走紅,也引發了外界對「法學娛樂化」的擔憂。為了避免被曲解和誤讀,他現在錄東西都會儘量長一點。羅翔承認,這個時代的通病是淺薄,而淺薄的標誌就是庸俗化、娛樂化、漫畫化。「但既然這是一個趨勢,你就要選擇以一種藝術性的方法來逆潮流而動,要把更加原汁原味的東西給大家擺出來,這是人類所有嚴肅的思考。」

「我自己的思想體系,就是一種理性思考。但大部分人都喜歡簡單話語的世界,非黑即白的思考。大部分人都喜歡做刺蝟,很難去容忍這種狐狸式的智慧。」

在《圓圈正義》中,羅翔曾寫道:「從事文字寫作要把自己看成一支鉛筆。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為何寫作。」

而這支能寫作的鉛筆,也可以視為一種表達的才能——它既屬於自己,也不完全屬於自己。羅翔告訴南方周末:「對於鉛筆而言,最重要的是筆芯,你要保守你的心。其次,鉛筆的筆跡是可以被擦去的,所以你說的東西很有可能會是錯的,你要接受你的有限性。最後,鉛筆是會用盡的,有一天你的使命完成了,平淡地接受,就可以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林民、李伊、張逸為化名)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付子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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