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窯瓷源尋訪記①|「浮出地面」的唐窯遺址,千年窯火宛在

澎湃新聞 發佈 2021-08-05T18:02:17.570862+00:00

澎湃新聞記者 李梅「瓷器之成,窯火是賴」。2021年將迎來中國考古學百年誕辰,結合近年來國內考古界對中國瓷器的探源、考古,「澎湃新聞·古代藝術」(www.thepaper.cn)從今天起將陸續推出系列報導「古窯瓷源尋訪記」。

澎湃新聞記者 李梅

「瓷器之成,窯火是賴」。2021年將迎來中國考古學百年誕辰,結合近年來國內考古界對中國瓷器的探源、考古,「澎湃新聞·古代藝術」(www.thepaper.cn)從今天起將陸續推出系列報導「古窯瓷源尋訪記」。

尋訪系列的第一站當然是景德鎮,這座「因窯而生,因瓷而盛」的瓷都, 千百年來一直與瓷緊密相連。景德鎮制瓷業在宋元時期迅速崛起,並在明清時期逐漸成為全國制瓷中心。然而窯火千年的瓷都景德鎮,其早期窯業遺存卻因長期未有相關可靠的考古發現加以證實,僅存於歷代文獻詩詞的記載中。直到近年來,隨著景德鎮湘湖鎮蘭田窯和接渡鎮南窯唐代遺存的相繼考古發掘,才得以相對明晰的理清唐代景德鎮窯業的發展脈絡,並進一步重新改寫了景德鎮陶瓷史以至中國陶瓷史的進程。

千年的窯火後,如今的唐代蘭田窯、南窯遺址又是什麼樣的現狀?

蘭田唐代窯址遠景 李梅 攝

「瓷器若干事。右件瓷器等,並藝精埏埴, 制合規模。稟至德之陶蒸,自無苦窳。合大和以融結,克保堅貞。且無瓦釜之鳴,是稱土鉶之德。器慙瑚璉,貢異砮丹。既尚質而為先, 亦當無而有用 。」1200多年前,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的朋友元崔在饒州任刺史,督造瓷器向朝廷進貢。那時,柳宗元已才名大著,元崔便請他寫了這篇上呈皇帝的公文。文中柳宗元盛讚的美好瓷器正是當時饒州浮梁縣昌南鎮(景德鎮原名)所產的朝廷貢瓷。

然而,由於長期以來缺乏相關窯業遺址的佐證,對於景德鎮唐代是否有窯業遺存,陶瓷界一直存在很大的爭議,直至近年來景德鎮早期窯址唐代南窯遺址與蘭田窯址經考古發掘「浮出地面」,將距今有1200多年瓷器燒造歷史的景德鎮制瓷史又向前推進了百年左右。

蘭田窯當年的考古發掘現場 景德鎮陶瓷考古研究所提供

現場:一個依山而建的龍窯遺址,推前了景德鎮制瓷史

景德鎮「因窯而生,因瓷而盛」,瓷窯不僅是景德鎮城市的起源,從在湖田窯、御窯廠等古代窯址上建立起來的陶瓷博物館,到從上世紀國營瓷廠廢棄遺存的基礎上打造起來的文化旅遊地標——陶溪川,再到大大小小散落在街頭巷尾的手工陶瓷作坊及臨街而設的陶瓷商店,瓷窯至今也仍然與瓷都景德鎮人的生活息息相關。

那些些斷壁殘垣的老窯遺址,見證著千年瓷都的薪火相傳,也形塑著窯、瓷、人的時間與空間的關係。

提起景德鎮最早的古窯址,景德鎮市陶瓷考古研究所負責人汪同茂在介紹了景德鎮近年的古窯址考古後對澎湃新聞說:「一定要去蘭田窯和南窯,那都是唐代的窯址,將景德鎮制瓷業的起始時間推前了百年左右。」

這兩處唐代窯遺址都不在景德鎮市區,蘭田窯遺址位於浮梁縣湘湖鎮蘭田村,金星自然村西北,東距景德鎮市東郊20公里,南距南河約1公里,這一古窯遺址在2012年的發現,將景德鎮的制瓷歷史由五代前移至唐代。此後的2013年,在距景德鎮較遠的樂平市接渡鎮南窯遺址再次進行了考古,發掘出一條長達78.8米的龍窯遺蹟,這是迄今為止考古發掘出的最長的唐代龍窯遺蹟,曾入選2013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帶著種種好奇與嚮往,澎湃新聞記者先選擇了走訪蘭田窯遺址。

據考古人員介紹,蘭田窯窯址分布較廣,可分幾個區域,同屬於金星自然村的範圍內。「以村西北萬窯塢北坡的萬窯塢窯址為中心,還包括柏樹下、大金塢、金星村南側竹林等早期窯業遺址,被統稱為蘭田窯。其中萬窯塢窯址規模最大,寬約180米,進深約 45 米,總面積約 8100平方米。蘭田窯窯址的位置以萬窯塢為中心,整個遺址點大體屬於景德鎮制瓷業區劃的南河流域區。這裡在古代是一個經濟繁盛,人文環境優越的區域,且地處丘陵山區,柴薪充裕,水路交通便利,具有燒造瓷器的天然條件。」

從景德鎮陶溪川往東郊出發,途經景德鎮陶瓷大學湘湖校區,幾經易路,車輛沿坡而下,駛向一條兩旁種滿桂花樹的單行道鄉村公路上,路盡左轉,處在山坳里的一大片稻田讓人眼前豁然開朗。

正當秋末時節,天邊雲層散盡,遠山上蔥蘢的草木清晰可見,金黃色的稻田隨著車輛行駛不斷往後退去,把車窗搖到最大,一陣陣清風拂面而過,似乎在潮濕的泥土味中還夾雜著一縷稻香的味道。一路隨行介紹的景德鎮陶瓷考古研究所鄧忠慶對澎湃新聞說:「因為這個窯址是近幾年新發現的,所以我也還沒有來過,彎彎繞繞的路搞不清楚,不出意外的話,對面的山上應該就是蘭田窯萬窯塢窯址了吧。」

大約行駛了七八分鐘,車輛小拐進入了一條泥土路,很快就到了萬窯塢山坡下。開門下車,兩位蘭田窯遺址的文物保護工作人員已在現場等候。聽他們介紹說,身後的那幾間辦公室就是為了遺址的保護專門建的。旋即,在一位名叫胡菊枝的當地文物保護人員引導下,一行人向背後的山坡走去。

穿過雜草叢生的泥路沿坡而上,就是一處土坡,隱隱約約有溪水的聲音,一處雜草間,猛然看到一株巨大的魔芋,竟然比人還高,巨大的葉子遮出一片蔭涼,讓人驚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地的土壤受到千年前窯火灰燼的滋養?

再沿山路轉一個彎,一片松林之間,就看到一間仿古的青磚長屋,門楣嵌著六個大字「蘭田唐代窯址」。胡菊枝轉過身來說:「就是這裡了。當時這裡的考古工作結束後,為了保護窯址,所以在窯上方建了這樣一個長方形的磚屋。這次是因為你來了,平時我們也是沒有鑰匙進入這裡的。」

2020年,藍田唐代窯址外部保護建築外景

打開蘭田窯遺址的大門,視野頓時延展開來:一個依山而建,平面呈長條狀的龍窯遺址立即出現在觀者眼前。

蘭田窯遺址 龍窯

龍窯又稱長窯,一種半連續式陶瓷燒成窯,多依山坡建築,以斜臥似龍而得名,是一種我國傳統的陶瓷燒造窯爐。相對與其他窯爐,龍窯結構比較簡單。據工作人員介紹,蘭田窯發掘清理了兩座窯爐,我們現場所看到的是保存較完好的一號窯爐,為晚唐時期,總長28.7米,窯內最寬處為1.9米,殘高0.1-0.7米,由窯門、火膛、窯床﹑窯前工作面四部分所組成,火膛的前端為窯門,窯門門口呈「八」字形,與外面的工作面相連。

在這一唐代龍窯兩邊後建的階梯上,近三分之二的地方堆放著一袋袋蘭田窯遺址出土的瓷片,並一直延伸到大門口的兩邊。而在窯址之上,青瓷、白瓷、青白瓷的碎片俯拾皆是,殘缺不全的青釉雙系罐,施釉不及底、且有流釉現象的餅足碗以及窯內疊燒粘連在一起的花口碗殘件……這些在中晚唐至五代時期的民窯中常見的器物造型及其裝燒工藝在這裡一覽無遺。

蘭田窯址出土 因覆燒粘連在一起的花口碗殘件

蘭田窯址出土 帶有流釉現象的餅足器殘片

當年在考古工地上幫忙的當地村民劉樹林大爺曾對考古隊員回憶到:「小時候放牛我就發現山上有各種瓷片,後來瓷窯附近的山下開山取土建造磚廠,瓷片就發現更多了,不過當時沒想到有古代的窯。」對於這一極其珍貴的古窯址發現的緣起,當年從事蘭田窯考古發掘的原景德鎮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所長江建新對澎湃新聞介紹說,2011年12月底,景德鎮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接湘湖鎮金星村村民及多方反映,該村磚瓦廠在後山坡(萬窯塢)取土燒磚時,揭露出古代窯業堆積,「當時考古人員聞訊立刻前去勘察,發現該處山坳間裸露大量青釉瓷殘片和窯具。鑒於窯業遺存已遭到破壞,我們立即組織並匯同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景德鎮陶瓷學院師生對該窯址進行了考古調查和搶救性清理髮掘。」

當年,蘭田窯址出土物十分豐富,根據發掘和採集的遺物看,出土的器物包括青綠釉,青灰釉和白釉瓷器等幾類。器形以碗、盤、注壺、罐等為主,包括了9至10世紀的各類常見器形;還發現一些較少見的器物,如腰鼓、瓷權、茶碾等,其中腰鼓較其他腰鼓的尺寸大很多,器壁較厚,不少在景德鎮古代窯址中屬首次發現。此外,還有瓷質澀胎漁網綴,平底斜壁匣缽窯具,匣缽托盤、墊柱、環狀墊圈,窯撐等。

蘭田窯窯址出土的澀胎網墜

都說龍窯是「坡有多長,窯就有多長」,經過考古隊的細心挖掘與清理後,這一晚唐時期的龍窯每一處結構都清晰可見。前段窯道內,密密麻麻排著一些圓柱狀的物體,據工作人員介紹,這些保存完好的就是放瓷器的窯柱,如果每一個窯柱都能放一摞碗碟,顯然這條數十米長龍窯產量是極其可觀的。

蘭田窯遺址 龍窯窯床上的墊柱

探究:同時燒造青瓷和白瓷,呈現成熟制瓷業狀況

在歷史文獻中,景德鎮唐代的窯業遺存不乏記載,如《景德鎮陶錄》 卷 五 《 歷 代 窯考》「 陶 窯 」 條 雲 :「 唐初器也,土惟白壤,體稍薄,色素潤,鎮鍾秀里人陶氏所燒造。邑志云:唐武德中鎮民陶玉者載瓷入關中,稱為假玉器,且貢於朝,於是昌南鎮瓷名天下」;又有 「 霍 窯 」 ,「 窯 瓷 色 亦 素 , 土 墡 膩 , 質 薄 , 佳 者 瑩 縝 如 玉,為東山里人霍仲初所作,當時呼為霍器。邑志載,唐武德四年(621年)詔新平民霍仲初等制器進御」 。但由於在這一時期窯業遺址的發掘上,一直沒有很大突破,長期以來缺乏相關窯業遺址的佐證,所以陶瓷界對五代以前的唐代景德鎮窯業的存在一直有很大爭議。

蘭田窯 白釉雙系罐

20 世紀50年代初期,古陶瓷研究專家陳萬里先生在景德鎮湖田窯與湘湖之間的白虎灣地方發現唐代白瓷碎片,當時他認為「這是景德鎮唐代作品的一個重要的實證」,然而並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反被人與勝梅亭、黃泥頭窯址的白瓷混為一談而輕易否定了。

蘭田窯遺址 青釉雙系罐殘片

「20世紀90年代初,在白虎灣的香菇棚出土了一件刻有「大和五年」(831年)銘文的瓷碾,並有刻「李」字的匣缽殘片。這一重要發現結合《景德鎮陶錄》所記的具體窯名、人名、地名、時間和瓷質,以及陳萬里先生在白虎灣發現的白瓷片,無可爭辯地證明了唐時景德鎮生產白瓷的史實。」葉喆民先生在《中國陶瓷史》中不僅指出景德鎮唐代有陶瓷燒造,並進一步確證為白瓷。

「近年來,在景德鎮湘湖鎮、酈陽和樂平南窯等地發現了一些晚唐、五代時期生產青瓷的窯址。」江建新對澎湃新聞介紹說:「而蘭田窯發掘的出土物可以早到中、晚唐到五代時期,遺物豐富,是制瓷業較為成熟時期的產物。因此證明景德鎮的制瓷業創始的時間可以早到中晚唐時期,將以往學界認為的景德鎮制瓷業的起始時間推前了百年左右的時間。印證了唐代大文豪柳宗元為元和八年(813年)饒州刺史元崔進奉瓷器所做《進瓷器狀》一文中的記載。可以說這一發現改寫了中國陶瓷史的重要篇章。」

據相關學者的進一步論證,這次蘭田窯唐代茶槽子的出土,也證明了1990年在白虎灣收集到的那件刻有「大和五年」紀年的青釉瓷碾應是唐文宗時白虎灣窯址的出土物,故此,白虎灣窯始燒於唐代當可確認。

景德鎮另一唐代窯址南窯出土的青釉雙系瓶

也正如另一處唐代窯址的南窯遺址考古發掘領隊張文江所說:「南窯遺存豐富,包含了取土的白土塘、運輸原料的江湖塘、溪坑、碼頭、儲料池以及燒造產品的窯爐等反映制瓷工藝流程的作坊遺蹟。這些遺蹟保存較好,連成一片,無論從整體規模還是制瓷工藝流程等方面都能夠再現和復原南窯唐代制瓷的真實面貌,證明南窯始燒於中唐,興盛於中晚唐,衰落於晚唐,不僅填補了景德鎮地區唐代瓷窯遺存的空白,把瓷都景德鎮的瓷器燒造歷史向前推進一步,具有正史補史的作用,為探索景德鎮的瓷業源頭提供了重要線索。」

蘭田窯址 青釉瓷殘片

蘭田窯址 青白瓷圈足碗殘片

對蘭田窯的出土文物,江建新介紹,許多資料在景德鎮古代窯址中還是首次發現,如出土的青釉平底碗、盤、壺、罐、缽與以往發現的五代遺物,無論是胎釉,還是形制都有所不同。根據其出土瓷器的類型學推斷,其青釉平底碗、盤、壺、罐、缽顯能是均早於五代的遺物。如其中的青釉壺、罐,其器物上的系均作成雙股,為典型唐代風格。青釉壺,壺流多為短流,並作成六方形,壺柄作成雙股扁把,這與典型的唐代長沙窯、越窯流行的短流、壺把極為相似。出土青釉執壺,造型與唐大中元年(847年)越窯青釉執壺相似。而五代青釉壺,流多作成長彎圓形,兩者區別較大。出土青釉碟,其口壁作成四瓣,為典型唐代風格。出土青釉碗、盤、壺、罐、缽均作成平底餅足,這與五代時期器物多為圈足有明顯不同。其青釉器釉色泛黃,有剝落現象,與洪州窯的青釉較為相近,而景德鎮五代青釉瓷,釉色多灰青閃亮,沒有剝落現象。出土的澀胎斜壁直口平底匣缽,與越窯寺龍口出土的唐代匣缽相同。其中的碗盤支燒痕多為5-6個,這與景德鎮五代時期支燒痕多為十多個完全不同,且支燒痕五代時期多為長條形,而此次出土的遺物則多為圓點形。因此,可初步判斷此次出土的青釉器無論從形制、胎釉、裝燒工藝上看,均屬於早於五代的唐代遺物,而且這類青釉器明顯受到唐代越窯、洪州窯的影響。

蘭田窯 青釉雙系罐 景德鎮陶瓷考古研究所提供

蘭田窯 青釉執壺 景德鎮陶瓷考古研究所提供

蘭田窯 晚唐-五代青綠釉腰鼓 景德鎮陶瓷考古研究所提供

中國瓷器的成功燒制最早可追溯至東漢末期的浙江上虞等地,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新興的制瓷業迅速成長,東起沿海的江蘇、浙江、福建,西至長江中下游的江西、湖南、湖北及四川,北至黃河一帶的河南、河北、山西、山東等地瓷窯迭出,燒制出具有地方特色的各類陶瓷器,但這一時期的瓷器主要是青瓷系統。直至隋朝,白瓷的創燒為此後的陶瓷裝飾工藝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並在唐代形成「南青北白」的局面。在江西境內,從東漢始燒至五代衰落,歷時八百餘年的洪州窯就是唐代有名的青瓷窯口。在對景德鎮蘭田窯燒造的青綠釉瓷器,青灰釉瓷器和白釉、青白釉瓷器這三類瓷器的判斷中,以往學界也認為存在早晚的發展承繼關係。然而江建新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在蘭田窯的考古發掘中,工作人員在蘭田窯所有的文化層都發現同時出土青綠釉瓷器、青灰釉瓷器和白釉、青白釉瓷器,它們按照器物的精粗程度採用不同的裝燒方法。「這種同出的器物不是偶然的現象,而是當時在同窯中同時燒制這三類器物,並延續了較長時間。其中白瓷的出現可能可以提早至晚唐時期。這一發現對於探討南方地區白瓷的起源有重大意義。」江建新說:「到了宋代,景德鎮窯一以貫之地保持了它這種善於學習的特點,終於創燒了青白瓷,並影響了浙江、福建、廣東、廣西、湖南等地的窯址,最終形成一個以景德鎮為代表的青白瓷系。」

從浮梁縣蘭田窯回景德鎮時,汽車行駛在山溪之間,想起《浮梁縣誌》記載的「湘湖八景」,青龍古廟、南塘柳色、北巷花陰、雨溪皓月、雙峰白雲、石磯垂釣等,印象里那些層層累積的巨量唐代瓷片,想像唐代窯場上一片忙碌的景象,蘭田窯出土的「纖腹腰鼓」 、瓷權、茶碾,頓時讓人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李白喝酒的酒碗,杜甫品茶的茶杯,韓愈或柳宗元的餐具,以及唐詩歌舞中的一些鼓樂用具,或許,都與這裡的土與火相關?

(本次尋訪鳴謝景德鎮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提供支持)

責任編輯:陳若茜

校對:張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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