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乞丐到影后,惠英紅的傳奇人生從不是那麼簡單

淘漉音樂 發佈 2020-01-06T06:25:31+00:00

第二季《我就是演員》從10月開播以來,有一個女演員,顯得尤為特別。她功成身就,半生走來奪得重磅「影后」桂冠十六次之多,能放下身段和小輩飆戲。她說不好國語,卻膽大包天跑上了類似話劇的節目舞台,任憑評委挑剔的目光審視。倪萍說:「她看你,她就是要撕了你的感覺。

第二季《我就是演員》從10月開播以來,有一個女演員,顯得尤為特別。

她功成身就,半生走來奪得重磅「影后」桂冠十六次之多,能放下身段和小輩飆戲。

她說不好國語,卻膽大包天跑上了類似話劇的節目舞台,任憑評委挑剔的目光審視。

倪萍說:「她看你,她就是要撕了你的感覺。」

張紀中說:「我非常感動(她)走到台前假裝念那封信,感受到人性的回歸。」

這就是惠英紅。

承蒙倪萍的花式誇讚的時候,惠英紅女兒態緊緊環繞她的臂彎,羞澀將頭臉躲去了倪萍的身後。

沒有一絲絲的芥蒂,一派閨蜜情深的交融。

從舊時代走來的人,才會明白國家、才會明白親人的意義。

我和我的祖國

2019年《我和我的祖國》上映,惠英紅在《回歸》環節飾演一個在香港回歸當夜值班的香港警官。

不同於劉濤的美麗、江珊的邋遢,她的扮相時而小鳥依人、時而颯爽英姿。

鏡頭不多,將任達華愛人和大時刻警官演繹得層次分明。

在鐘錶店裡,她耳聽任達華對多年相濡以沫的感慨,眼裡平添了愛情沉澱的淡淡斑斕,寵溺地輕輕撥動任達華的髮際,一臉寵溺地嬌美:「你呀,油嘴滑舌。」

演盡了一個女人,一生愛情的幸福。

香港會議展覽中心外,她的臉上全是莊嚴,零點整的一刻,用號令一絲不苟指揮著同事更換帽徽,隨羅大佑的《東方之珠》旋律響起,多少人隨她眸里的濕潤而感動流淚。

「一秒都不能錯」,對回歸的期盼,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

這並不是惠英紅的曇花一現。

縱觀她的一生參演過的影視,大部分都能和歷史、和國粹牽連,她感同身受的本色演繹,賦予了各種作品不一樣的內涵。

如果時間向前追溯,會發現電影《愛未央》,也是一部她刻畫傳神的精品。

受限於製作成本,導演李松霖找到她時是忐忑的,沒有預料到惠英紅看了本子,主動大幅降低了費用。

她淡淡說:「我很少拍一些民族血淚故事,我是一個中國人,對於歷史文化,應該推給年輕人知道,所以我覺得ok啊,價錢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這個發生在雲南紅河,媲美《賽德克·巴萊》故事,講述的是少數民族為保衛家園錫礦不被列強侵占的往事。

身著博物館借出的珍貴服飾、與當地少數民族們載歌載舞,飾演彝族女兒的惠英紅在影片里將喜怒哀樂的情緒調動到極致。

直至為家園不被侵占,一家人慨然赴死,她唇邊的一縷嫣紅,道盡那個時代的苦難。

就像每每談及國家和民族,惠英紅哽咽說不出話,眼眶發紅幾乎落淚。

《愛未央》發布會上,製片人感謝惠英紅對影片的幫助,並特意提到惠英紅是滿族正黃旗後裔,與彝族女兒一樣都是公主。

言下之意,相通的出身造就了角色的演繹流光溢彩。

想像惠英紅的經歷,似乎就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生活在清宮劇中格格的樣子。

可在《我和我的祖國》發布會上,她說:「從三歲到十三歲,我在幹什麼呢,我在要飯。」

令人不由的咋舌,格格、要飯,這樣的風馬牛不相及的字眼,就這麼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身在煉獄,仰望天堂

1960年,惠英紅生於香港。

她似乎真的受老天眷顧,先祖姓氏葉赫那拉,正統慈禧太后後裔。

作為山東諸城的大戶,解放時害怕被清算的父親,帶著家小和一箱箱的金銀偷渡香港。

有個段子叫「如果你乖給你買條街」,在惠英紅出生前,家裡真的買過一條街。

這樣的家產絕對可以讓一家人富貴無憂。

可惜,惠英紅的父親是個典型富二代,不懂得守正篤實的道理,很快被別有用心的人拉去賭。

這個家,從大富大貴變成了赤貧如洗。

一條街沒了,連宅子也沒倖免,一大家子只能去山區里的木屋居住,一個破爛的木板房,棲身惠英紅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八人。

惠英紅說:「三歲那一年遇到了香港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颱風,我們還在睡覺,突然睜開眼睛什麼都沒了。」

雪上加霜的,是颱風後還有火災,一個姐姐被火魔舔了眼睛,落下了一輩子雙目失明的殘疾。

一家人為了活下去,只能搬到銅鑼灣大樓狹小的樓梯下面,平日靠撿飯店的剩飯和市場的爛菜葉為生,一吃就是好幾個月。

那一年,惠英紅3歲,哥哥姐姐們被陸續送去學戲討生活,她跟在媽媽身後,帶著六妹去碼頭紅燈區邊要飯、邊賣口香糖。

「睡街上,沒學上,每天在街上跑十幾個小時」是那段時間痛徹的回憶。

為了填飽肚子,小小的惠英紅端著破爛飯碗;看見碼頭上有外國水兵路過,便死死抱住他們小腿,哪怕被摔得鼻青臉腫都不撒手,直至水兵買下她的口香糖。

還有風塵女、賭徒,更有無盡的冷眼和欺凌,童年的定格畫面,是一幅百鬼夜行圖。

一晃十年,身在煉獄的惠英紅,長成一個俏麗少女。

惠英紅不再街上追逐水兵,瘋跑要飯,她覺得不能隨風飄零下去。

沒有機會,就給自己創造機會,她一咬牙跑去風塵女出沒的夜總會,選擇做一名舞女。

不幸的是,老闆看她瘦小身材,打發去做不出彩的舞獅;幸運的是,厚重戲裝掩藏了她清麗的臉,不被魑魅魍魎發現。

舞獅子多了,漸漸和戲曲掛上鉤。

她師從甄子丹的媽媽麥寶嬋,跟同時代的「七小福」一樣學著在戲班耍刀弄劍。

舞蹈學了九個月,就去了美國和澳洲表演,很快當上領舞,成了小有名氣的花伶。

這時,惠英紅遇到了改變一生的貴人張徹。

張徹看戲台上這個少女眉清目秀又伶俐聰慧,動了帶她拍戲的念頭。

惠英紅猶豫 ,做舞女月賺1500,拍戲才得500,妹妹年幼,父親病重,家裡急需要錢。

張徹對惠英紅說了一句話:「舞女只能做一時,演員可以做一輩子。」

惠英紅聞言震動,於是投身1974版《射鵰英雄傳》,出演穆念慈。

戲中演員的青澀和角色的愛恨激烈碰撞,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

人們記住惠英紅的容貌,也記住了她一招一式,一拳一掌,也為「一代女打星」埋下伏筆。

《射鵰英雄傳》有一場哭戲,惠英紅上去就哭,哭得撕心裂肺,監視器旁的劉徹看得動容。

事後問她,怎麼哭的?

遙想《警世通言》,同樣出身低賤的杜十娘,半生隨命運的擺布,一步錯步步錯,即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爆發對命運抗爭的勇氣,無奈為時已晚。

惠英紅的幸運,源於在逆境人生中時刻勇敢,不由造化桎梏,也曾膽怯、也曾哭泣,可最終求證一條有荊棘,但坦蕩的大道。

心魔

香港的70和80年代,是武俠劇的全盛時期,惠英紅看準這個行當,覺得能出頭。

於是簽約邵氏,成了一個「打女」。

1979年,一代宗師劉家良開拍《爛頭何》,原本的女主角實在受不了被打得鼻青臉腫,幾天就鬧罷演跑了。

試鏡的惠英紅把武打和跳舞結合,比如踢腿高一點,轉腰柔和一點,劉家良嘆服:「原來在畫面里,這種打法很漂亮」,拍板籍籍無名的她升任女一號。

順理成章,她成了劉家班弟子,並是唯一的女弟子,也開創了惠氏武打風格。

21歲,劉家良帶她出演《長輩》,「眉黑唇紅臉白」的惠英紅在簡陋布景和樸素群演襯托下萬綠從中一點紅:裝扮可傳統、可旗袍,氣質可搞笑、可幽怨,也可颯爽,搶盡了男人們風頭。

影片大獲成功,22歲的惠英紅以此獲得第1屆金像獎影后,史上唯一個以打星身份獲得獎的影后。

得了獎的惠英紅沒多高興,她覺得獎盃還不如錢來得實惠。

一段時間後她又高興了,因為片酬隨得獎水漲船高。

搏命賺錢,有戲就接,不用替身,很好合作,這漸漸成了惠英紅在圈內的標籤。

男人做武行,佼佼者如成龍,都多次命懸一線,何況惠英紅一個女人,辛苦和受傷如家常便飯。

1989年拍攝《八寶奇兵》,有個鏡頭要從16樓跳下,劇組擔心她安危非找替身來做,沒想到找遍全港也沒人敢來,惠英紅倒是無所謂,乾脆自己就跳了,腿跳斷了,為趕戲石膏都不打,拖著斷腿繼續拍。

窮怕了的她,一刻都不敢停下來,輾轉一個又一個片場,沒有時間考慮未來。

「如果你一退,後面很快就有人頂上來,你就沒機會了,所以硬撐著也要上去拍,這樣才能達到你的目的,去脫貧。」

進入90年代,武俠劇漸漸勢衰,文藝片開始崛起,張曼玉,王祖賢等文戲女演員受到觀眾青睞。

惠英紅隨大勢被熒幕冷落,人氣直線下降。

也有一些文戲試探性找到她出演女配,武行里的「一姐」,當然受不了淪為女三、女四,一概推掉了邀約。

33歲,心高氣傲的惠英紅已經淪落到無戲可拍。

她直接從熒幕消失,轉身去開美容院。

營業時,疲於應付客人,端茶遞水,滿臉陪笑;打烊後,呼喚親朋好友,廝混一處,打牌度日。

渾渾噩噩的日子,頹廢的是人的意志,滋養的內心的魔鬼。

叫做「抑鬱症」的魔鬼在心間膨脹,遮住所有世間的美好,在惠英紅40歲,那個世紀之交的時間,誘惑她吞下了足以致死的安眠藥物。

醒來時,看到媽媽和妹妹哭紅的雙眼,她突然間後悔了。

吃藥、讀書,去見圈子裡的人,讓大佬們回憶起惠英紅這個名字,她低微到塵土裡,為自己謀一條活路。

4年後,終於迎來了自己復出的第一部電影《妖夜迴廊》。

她演一個曾經很紅,後來流落街頭的精神病女人,這個角色就是她的經歷。

惠英紅把角色演得活靈活現,也讓人毛骨悚然,人們重新認識到除了有功夫,她也有演技。

她說:「自己哪裡掉下來,哪裡爬起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惠英紅等來了復出後的第一個女主角,飾演電影《心魔》里的對兒子極為溺愛的母親。

導演何宇恆給她劇本的時候說很難演,她看了淡然:「哪裡是演,而是從心裡跑出來的東西。」

間歇性的歇斯底里,酩酊大醉的自暴自棄,生活艱辛的憂鬱絕望,她把一個單親母親複雜的情感世界詮釋得令人擊節。

有個複雜的表情特寫,看上去很傷心很無助卻又一絲的喜悅得意,瞬間一滴眼淚滑落,然後她露出詭異的笑,短短几秒鐘,暗藏的情緒波濤洶湧。

是慶幸?

是堅定?

還是崩潰?

憑藉《心魔》,惠英紅在兩岸三地拿下7個影后。

金像獎頒獎禮上,她泣不成聲,哽咽說:「我不怕告訴大家,我真的曾經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但是我現在知道我是屬於電影的,我是屬於演戲的。」

近一個世紀前,無聲電影的一代天驕阮玲玉香消玉散,都說是因為遇人不淑,可人們都忘記了,除了所託非人,演藝下坡……做不成「女一」的心魔,也是她的千斤擔。

惠英紅則卸下了這個擔子,從頭做起的磨礪,實現了人生的再次逆襲。

親情和愛情,繞不開的羈絆

鎖住心魔的惠英紅豁然開朗,《唐宮燕》里的武則天,《傾世皇妃》里的杜飛虹......無足輕重的配戲,別人照本宣科,她則演繹得神采飛揚。

但凡有了機會,便一飛沖天。

《幸運是我》電影中,惠英紅洗盡鉛華,染白頭髮,為更貼近人物設定,還裝了一個「假肚子」。

角色芬姨患老年痴呆症,常年獨居並極度缺乏家人的關懷。

她將這個失智老人的日常刻畫得入木,娓娓講述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有記者問她接戲的初衷,她說想以此向逝去的母親送上一份遲到的懺悔。

「我母親50多歲就得了老年痴呆,記性很差,經常走到大街上就迷路找不到家,被警察送回來過好幾次。」

此前她由於忙於拍戲,對母親的病情有過不耐煩。

電影讓她三度「封后」,母親則在封后前的幾個月去世。

她崇拜的哥哥,香港影壇最具影響的武打明星之一,曾塑造西門吹雪等經典形象的惠天賜,也在幾年前猝亡家中,獨居的他死後數日才被發現。

這世上牽掛的人,只剩下從小相依為命的六妹,兩個人都不敢談及愛情,怕對方失去親情的慰籍。

曾幾何時,惠英紅也嘗試過沐入愛河。

事業沒靠過別人的女人,感情亦是如此,一般男人會感覺太強,這樣的女人不夠可愛。

她與《古惑仔》系列裡演過混混的黃子揚姐弟戀,兩情相悅,情濃時總想為對方做些什麼,惠英紅暗地裡給男友安排戲份,這戳到男人的驕傲,惡語相向「你強怎麼樣,還是被我罵」。

後來,她也想順應時髦,嫁一個富商了事。

那段時間為了證明自己不止是一個打女,遠赴巴黎拍了一套寫真,記錄身體之美。

讓富商男友覺得蒙羞,連朋友聚會都不讓她參加,在他看來,她的舉止無異於「離經叛道」。

惠英紅沒有乞憐,決絕揮劍斬情絲。

直至今日,對自己的決定,她依然沒有後悔。

曾經滄海難為水,看盡了紅塵囂囂,只留下當初豆蔻年華的守望。

「當年我在碼頭賣口香糖的時候,有個混血水兵,漂亮極了,才十八九歲,天天買我的口香糖。 去越南打仗的前一晚,他問我『 I love you 』中文怎講,我教他:我—愛—你。」

他深深看著她的眼睛,摸了摸她的頭說:「我愛你,too。」

簡短的情話,成了她一生的執念,可這個美國士兵,再也沒有回來。

她去美國領獎,有一場公開籌款活動,有很多美國老兵,她特意問誰去過灣仔,誰記不記得多年前一個扎辮子的女孩子。

「我在40歲時還在想,如果那個水兵回來找我,我一定會哭著吻他並跟他再說一次『我愛你』,如果他求婚,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嫁給他。」

在她主演的《血觀音》,有一句結語: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眼前的刑罰,而是那無愛的未來。」

倘若《桃花扇》的李香君知曉,必定嘆息這句寫儘自己的心意,她一生歷經磨難,苦等侯方域的信念,是踽踽獨行的支撐。

伴隨惠英紅前行的,也許就是對愛的憧憬,不淪為無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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