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物語
周杰倫於我們的意義並不僅僅是青春和回憶，更是我們思考前路時的方向和榜樣。
——獻給所有迷茫焦慮的年輕人。
1
台灣鬼才製作人李方儒，
寫過一段關於2000年的回憶：
吳宗憲在一次選秀節目後，
每到深夜，
總是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走進工作室，
隔天一大早帶著滿足的笑容再出來，
滿足中透著絲絲詭異。
時間長了，猜疑便也多了：
「憲哥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憲哥是不是對女孩子已經沒感覺了？」
「憲哥難道是戀童癖？」
大家為什麼這麼猜測吳宗憲呢？
因為一個小男生被他「藏」在了工作室里，
小男生幾乎足不出戶，
一日三餐都吃便當。
李方儒在回憶錄里感嘆：
「聽到這個消息的每個人，
都為小男生的安危捏了一把冷汗。」
這個小男生，就是周杰倫。
2
▲ 杰倫的媽媽和爸爸
1979年1月18日，
周杰倫出生在台北一個普通家庭，
媽媽是林口中學的美術老師，
爸爸是林口中學的生物老師。
兩三歲的時候，
杰倫似乎就對音樂特別敏感，
每當電視中音樂響起，
他就會跟著咿呀搖擺。
「杰倫對音樂好像很感興趣。」
媽媽傾盡積蓄，
給杰倫買了一架鋼琴。
鋼琴就這樣主宰了杰倫的童年。
別家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時，
他卻只能呆在家裡練琴，
一練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杰倫後來回憶說：
「小時候都很羨慕，
為什麼大家都在外面玩，
我卻要在家裡學鋼琴。
為什麼別人在那看漫畫，
我卻只能對著鋼琴說話？」
每當杰倫想要放棄的時候，
媽媽就拿著藤條站在後面。
但正是因為媽媽的嚴格監督，
杰倫才在音樂上打下了深厚的底子。
杰倫後來在接受採訪時說：
「我的音樂底子打得比較好，
全靠媽媽手裡的那根棍子。」
因為天天練琴，
杰倫的「社交」很少，
所以漸漸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他上初二那年，
媽媽和爸爸離婚了，
他從此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杰倫不是讀書的料，
成績實在很平平，
以至於中考的時候，
他連普通高中都沒考上。
幸好淡水中學新開了第一屆音樂班，
杰倫因為擅長彈鋼琴，
而被這個音樂班所錄取。
在這個音樂班裡，
杰倫系統學習了樂理知識，
並輔修了大提琴演奏。
那時候音樂班的同學，
彈奏的基本都是古典音樂，
很少有人去彈奏流行音樂，
大家心裡有一點小傲嬌，
「學古典幹嘛要彈流行？」
但杰倫是個例外，
他練琴的時候，
經常彈奏張學友等流行歌手的歌曲。
杰倫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吸引女同學們的注意。
「有學妹經過，就會很有成就感。」
杰倫還喜歡玩即興饒舌，
「拿一個walk man，
放著別人的前奏和尾奏，
沒有唱的部分就即興發揮，
像現在的freestyle。
我們班有一個爆炸頭的同學，
我看到就唱：
我看到你就想爆炸，一天到晚被老師罵……」
杰倫當時做夢都不會想到，
自己這種融古典和流行的玩法，
會在六七年後開創一個新時代。
3
在綜藝節目《Mr.J頻道》里，
歌星劉畊宏講過一段杰倫在2000年的故事。
2000年的時候，
他和杰倫都在吳宗憲的公司上班。
劉畊宏是個歌手，
周杰倫負責寫歌，
可他寫的歌別人都瞧不上，
所以他的收入非常低。
沒錢租房子，他只有睡在公司里。
「每天大家收工之後，
杰倫就在錄音室打地鋪。」
除了做音樂之外，
杰倫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打籃球，
劉畊宏也喜歡打籃球，
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
因為窮，杰倫差點丟了性命。
住在公司，洗澡不便，
杰倫就跑到劉畊宏家去蹭澡。
那一次，杰倫洗了一個小時，
結果造成了瓦斯泄漏，
「我準備去廁所漱口，
起身時覺得有點暈暈的，
然後就倒在了廁所門口。
杰倫也倒在了地上，
他使勁爬出大門，
叫醒了已經入睡的鄰居……」
那時候，杰倫太窮了。
不僅吃飯靠劉畊宏救助，
甚至連衣服都穿劉畊宏的。
換做其他人可能早就放棄了，
但杰倫一直咬牙堅持著。
後來，他接受美國《時代》雜誌專訪時說：
「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就是不服輸的結果。」
在最低谷的時候，
杰倫寫《蝸牛》激勵自己：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
我有屬於我的天，
任風吹乾流過的淚和汗，
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4
1995年，杰倫高考落榜。
在母親的鼓勵下，
杰倫復讀了一年，
1996年，杰倫高考再次失利。
讀高中的時候，
杰倫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鋼琴老師。
他從來沒想過「做藝人」，
「我這條件，怎麼可能做藝人。」
但沒有考上台北大學音樂系，
做鋼琴老師的夢想一下就夭折了。
高考落榜後的杰倫，
跟很多年輕人一樣，
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不知道想幹什麼，就先工作吧。
只要工作，就可以得到米、錢和朋友。
可以一邊工作，
一邊尋找真正想幹的事，
千萬不要遊手好閒。
夢想沒實現沒關係，
畢竟只是夢想嘛。
如果這個夢想沒有實現，
可以再樹立下一個夢想。」
於是與大學無緣的他，
進入一家餐廳做了服務生，
「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廚師做好的菜送到餐廳。」
▲ 杰倫的琴技
做服務生工資很低，
一個月只有4000元台幣。
每次發了工資，
杰倫就往音樂超市里跑，
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買磁帶上，
在這段時間裡，
杰倫吸收了大量西方音樂元素，
並開始嘗試自己寫歌。
有一次，他想曲子想得太入神，
跟一位女服務員撞了個滿懷，
熱湯潑了對方一身，
女服務員燙得哇哇大哭，
老闆因此差點開除了杰倫。
為了提高餐廳的品位，
老闆配了一架鋼琴，
並請了幾位鋼琴師，
給客人們奏樂助興。
可這幾位鋼琴師實在不怎麼樣，
彈了一兩個月就被老闆辭退了，
鋼琴就這樣閒了下來。
有一天，杰倫手癢，
趁餐廳打烊的時候，
他坐在鋼琴邊即興彈奏起來，
這一彈，驚呆了所有員工，
「沒想到你鋼琴彈得這麼好。」
從此以後，
杰倫就不必干服務員的活了，
他成了這個餐廳的專職琴師。
那時候，經常有明星到餐廳吃飯，
比如劉德華、哈林等人。
每當有大明星來的時候，
杰倫就會彈唱自己譜寫的歌曲，
希望引起大明星的注意。
每彈唱完一首，
杰倫就會偷偷問服務員：
「他有什麼反應？」
但是很遺憾，
沒有一個大明星關注杰倫，
杰倫很失落。
杰倫希望有一個伯樂，
可以發現會寫歌的自己，
但這個伯樂一直沒有出現。
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杰倫有點不甘心，
「如果生命中一直不出現伯樂，
那不妨就自己做自己的伯樂。」
於是1997年6月，
杰倫報名參加了吳宗憲主持的綜藝《超級新人王》。
為了獲得好的表現，
杰倫專門寫了一首歌《夢有翅膀》。
但杰倫對自己的演唱完全沒信心，
於是請了一位高中女同學來幫唱。
同學演唱，自己伴奏。
結果女同學不能理解杰倫的曲風，
唱得特別爛，
場下噓聲四起。
儘管表演搞砸了，
但上帝卻垂青了周杰倫。
吳宗憲順手拿起歌譜一看，
一下就驚住了：
「不僅歌譜得十分複雜，
而且抄寫得十分工整，
跟其他創作者形成了鮮明對比。」
於是節目做完後，
吳宗憲對杰倫說，
「你到我公司來做音樂助理吧！」
杰倫就從餐廳辭了職，
進入了吳宗憲的阿爾發音樂工作室。
5
2000年初的時候，
有一天，杰倫找到吳宗憲：
「憲哥，我想出唱片。」
吳宗憲內心很是不屑，
他根本不看好這個年輕人，
「長得跟鬼一樣，怎麼出唱片？
唱歌口齒不清，怎麼出唱片？」
但吳宗憲也不想傷他的心，
於是隨口敷衍了一句：
「阿倫，給你10天時間，
如果你能寫出50首歌，
而我可以從中挑出10首，
那麼我就幫你出唱片。」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
沒想到杰倫竟然當了真，
他買回一大箱泡麵，
熬更守夜地寫歌去了。
6
▲ 杰倫和方文山
1997年7月，
杰倫簽約了吳宗憲的阿爾發音樂工作室。
說是音樂助理，其實就是打雜。
「什麼雜事都得做。」
但杰倫從來不抱怨。
「有一次，公司為大牌歌星製作唱片。
由於錄音棚的人多，又很分散，
傑時沒辦法數清多少人要吃盒飯。
為了不落下一個人，
他來來回回跑了很多趟，
從中午一直買到下午3點，
沒有一個人幫他。」
但這些都被吳宗憲看在眼裡：
「這個年輕人做事很踏實，應該給他一些機會。」
於是憲哥為杰倫配了一間辦公室，
讓他專心創作曲子。
在這間辦公室里，
杰倫結識了劉畊宏和方文山。
只有小學文憑的方文山，
是阿爾發的簽約詞作者。
不過那時，方文山跟杰倫一樣，
都非常窮非常落魄，
「他寫的歌詞很另類，很少有唱片公司會採用。」
那時候，兩人互相瞧不上。
方文山覺得杰倫很拽，
「經常屌來屌去，拽拽的也就罷了，關鍵唱歌還不好聽。」
杰倫覺得方文山就是土包子，
「你看他長成那樣，哪裡像是寫詞的？」
互相看不順眼的兩人，
當時做夢都不會想到，
日後竟會成為好朋友，
並開創流行音樂的新時代。
兩年時間裡，
杰倫寫了很多很多歌。
但因為音樂理念太超前，
大大領先於時代，
所以他的歌很難被當時的主流歌星接受。
杰倫寫了一首《可愛女人》給吳宗憲，
可憲哥覺得實在是太難唱了，
於是把這首歌退了回來。
杰倫寫了一首《眼淚知道》，
憲哥把這首歌推薦給劉德華，
劉德華看了一眼就退了回來。
杰倫寫了一首《雙截棍》，
憲哥把這首歌推薦給張惠妹，
張惠妹直接就拒絕了，
「曲風也太怪異了吧！」
…………
「天王天后都不願意唱我的歌。」
杰倫有一點灰心了。
7
功夫不費有心人。
2000年7月，阿爾發來了一位新音樂總監。
這個人就是楊峻榮。
楊峻榮見杰倫天天睡在錄音室，
就忍不住問他：「宗憲跟你說過出唱片的事情了嗎？」
杰倫說：「憲哥說我寫夠10首歌就發片。」
楊峻榮：「那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杰倫：「我已經錄了一首。」
楊峻榮：「我聽聽看。」
杰倫拿起卡帶，按下播放鍵，
《可愛女人》的歌聲響了起來。
楊峻榮問：「你唱的？」
杰倫：「嗯。」
楊峻榮問：「那個和聲誰寫的？」
杰倫：「我寫的。」
楊峻榮問：「曲子是誰編的？」
杰倫：「我編的。」
楊峻榮一下就驚呆了，
「我沒想到音樂竟然可以這麼做。」
楊峻榮立馬撥通了吳宗憲的電話：
「給我兩千萬，我要給周杰倫出唱片。」
吳宗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給那小子出唱片，你沒搞錯吧？」
楊峻榮回答了這樣一段話：
「這個年輕人在音樂上的自由度，
在華人音樂中我從來沒有見過，
他音樂中對很多聲音的處理、運用、想像力都是前所未有的。
他寫的那些歌，別人都不用，
那不如就讓他自己唱好了。
如果周杰倫做不起來，我就不幹了。」
在楊峻榮打包票之下，
吳宗憲終於答應了。
掛完電話，楊峻榮對杰倫說：
「馬上做，11月份發片。」
2000年11月7日，
周杰倫第一張專輯《Jay》橫空出世。
8
為了宣傳杰倫的專輯，
吳宗憲安排杰倫上了收視率最高的綜藝《食字路口》，
這檔節目也是吳宗憲主持的。
雖說是推廣周杰倫，
但憲哥其實不是很用心，
因為他根本不看好杰倫。
別的明星參加《食字路口》，
製作公司都會安排好航班、安排好專車，
但杰倫什麼待遇都沒有。
杰倫問：「請問我怎麼過來？」
製作方：「你自己坐大巴車過來吧！」
杰倫問：「那幾點開錄呢？」
製作方：「我們也不知道第二場幾點才開錄。你早一點過來，在台中逢甲夜市附近找一家麥當勞等我們好了。」
第二天，杰倫10點就到了麥當勞。
沒有人接待他，
他一等，就等到了晚上9點。
錄完節目，已經快零點了，
大家坐上遊覽車準備回家。
工作人員問：「確認一下，人都到齊了嗎？」
「沒問題，齊了。」
車子行駛半小時後，
吳宗憲突然失聲大叫：
「杰倫去哪兒了？」
「對哦，怎麼忘了還有杰倫了！」
「他有手機嗎？」
「沒有！」
9
▲ 看周華健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震撼
但這個沒人關心的周杰倫，
其專輯《Jay》推出後，
短短時間內竟然狂銷了30萬張，
比天王劉德華還賣得好。
2000年台灣金曲獎頒獎大典，
杰倫竟然拿到了最佳專輯大獎。
周華健聽到杰倫的專輯後，
震撼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天哪，這什麼音樂！
周杰倫給流行音樂帶來了一次革命，
非常新鮮非常震撼。
歌手們無不為之震動，
包括我、李宗盛、羅大佑在內，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都迷茫了，
感覺自己音樂的能量沒了，
不知道還要不要堅持下去。
這時候周杰倫橫空出世，
像一股洪水衝進樂壇，令我們潰不成軍。」
一向自視甚高的高曉松，
聽到杰倫的歌時也被震撼得五體投地：
「當時在卡拉ok裡面，
第一次聽到《娘子》《雙截棍》時，
我整個人就直接傻了，
第一次知道唱歌還可以這樣唱，
我把所有的人趕出去之後，
立刻又重新聽了十遍。
我打死也想不到，
音樂居然還能這麼玩。
周杰倫將西方饒舌音樂和中國流行音樂結合在一起，
開創了一個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流派。」
李宗盛聽完杰倫的專輯後，
直接罵了一句：
「操，他媽的這個很厲害！」
李宗盛十分欣賞周杰倫，
「過去幾十年，
很多人都想把R&B、hip-hop等西方音樂元素融入中國流行音樂，
但是都沒有成功，
而周杰倫找出了一條東西兼蓄的道路，
他完成了前人沒完成的東西方融合。」
一個屬於周杰倫的時代，
就這樣緩緩拉開了大幕：
金曲獎獲獎最多的歌手；
金曲獎獲得獎項類別最多的歌手；
金曲獎獲得最佳專輯最多的歌手；
唯一獲得四次世界音樂大獎的華人歌手；
唯一登上《時代》周刊封面的華人男歌手；
全球歌曲下載量排名第三，僅次於Lady Gaga、麥可·傑克遜；
…………
10
在央視《開講啦》，
杰倫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次坐公車，
我的手被車門夾到了。
痛，但我沒有說出來。
我心想，等到下一站，
公車門就會自動打開，
結果下一站，公車沒有停下來，
於是我就只好跟學姐說：
『你可不可以跟公車司機說一下，
我的手被夾到了。』
公車司機一定很納悶，
學姐她們一定很納悶，
為什麼我在第一站的時候不講，
等到第二站、第三站才講出來。」
為什麼呢？
杰倫這樣解釋說：
「這其實代表了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杰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用了三個詞概括自己：
「愛面子，好勝，不服輸。」
儘管杰倫不是讀書的料，
但靠著這三個詞語，
他開創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
「如果覺得自己不夠好，
那就去建設自己。
不要瞎想不要廢話，
默默努力比什麼都強。」
我為什麼要寫周杰倫呢？
其實正是因為這一點，
我想告訴那些焦慮而迷茫的年輕人：
年輕人，
你的職責是平整土地，
而非焦慮時光。
你做三四月的事，
在八九月自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