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個警察和醫生的故事

天津二中院 發佈 2020-01-06T19:36:43+00:00

來源: 中央政法委長安劍特別提示:凡本號註明「來源」或「轉自」的作品均轉載自媒體,版權歸原作者及原出處所有。所分享內容為作者個人觀點,僅供讀者學習參考,不代表本號觀點。

來源: 中央政法委長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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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長安君(ID:changan-j):民航總醫院楊文醫生被患者家屬殺害,引起「醫患關係」這一「古老」話題的新一輪大討論。


一邊是病人及家屬面對生老病死的焦慮,一邊是白衣天使守護生命的盡職盡責,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今天,一位來自基層派出所的民警講述了他親身經歷的事。


當警服的藏藍遇到手術服的淺藍,他們的故事,令人深思——


人有生老病死,有一種無奈叫「無力回天」。


我的父親今年因重病多次住院治療,也遇到了遵從醫囑的情況下治療30天無好轉的困境。


在父親住院期間,我在病房裡見到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屬,今天,我想講一講我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大家聽一聽一線警察與一線醫生的故事。


故事有點長,希望你能耐心讀到最後。


01

病房裡我不願讓人知道我是警察


父親在住院期間,我一直持續著「白天在派出所上班,夜晚到醫院『上班』」的狀態,後來又因為家裡有其他的事情實在忙不開,不得不休了公休假,改成24小時在病房「上班」了。


由於父親的病情比較嚴重,醫生換了一個又一個保守治療方案,依然沒有任何效果。因為父親的住院時間比較長,我得以見到病房裡那些形形色色的「過客」。


病房裡,7個「病號老頭」再加上各自的陪床家屬,顯得格外熱鬧,每當這些老頭身體稍有好轉的時候,大家就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


很多病友在閒聊時問我這個陪床兒子的職業,我總是搶先在老爸開口之前說:「個體、個體,干點小生意。」父親不懂我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其實我並不是怕承擔人民警察的責任,不管別人知不知道我是警察,哪怕我不穿警服也會毫不猶豫地履行我的職責。



可能是我不想成為別人的話題,可能我不想讓帶著有色眼鏡看警察的人也帶著有色眼鏡看我,可能我只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融入環境過正常的放鬆的日子吧。


白天上了一天班,我已經高度緊張很累了,實在不想在夜間陪伴老父親時,被所有人知道警察的身份而不得半刻放鬆。有時候,連睡覺的鐵凳子擺放我都要下意識地禮讓他人,捲縮於一角,害怕被人指責警察都是「平時霸道慣了」。


身邊總有人拿著放大鏡看警察的一言一行,穿上警服就意味著時刻保持精神緊張的狀態。


02

他們只選擇相信他們想相信的


病友只要身體不難受了,就歡實得很。


一天晚上,三個做過了支架手術的老頭又恢復了活力,整個病房像「德雲社」一樣熱鬧非凡,我雖然也是個侃爺,但並不想成為這場討論的主角,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參與著他們的交談。


如果論起跑題,我想誰也比不過這些病友,他們能從心臟病談到了美國晚上十點以後不能出門。令人詫異的是,幾乎所有的病友最後都達成了共識:「像中國這樣的社會治安環境在全世界都是難找的,國外晚上十點以後都不敢出門,國內的小姑娘凌晨一兩點一個人走在街上都是常有的事。」


另外一個病友的孩子則補充說:「前幾天夜裡我喝完酒回家,都凌晨3點了,還看到馬路上有警車在巡邏呢,中國確實是安全。」



不過,即使我心中充滿自豪,也沒有承認我就是一名派出所警察,沒有說我就是你們的「守夜人」


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


聊天的人群突然話鋒一轉說到了警察很差勁,起因就在於對床的病友,因為他開車在高速上超速被抓拍,還因為他開車亂道行駛被交警攔下開了罰單,他便為自己找到了這樣的台階:「快過年了,交警要給自己多撈提成了。」


這個話題打開,就都是荒誕不經的傳聞,總拿著幾十年前的老黃曆再加上自己的臆想來編故事。最可笑的是一個病號說,一個老頭前段時間在派出所被警察打死了,現在派出所打人都很「科學」,把人埋到鹽水裡,讓人體的體液充分和鹽水交換,致人脫水致死,最後連個死因都查不出來……


且不說這是哪來的「科學依據」,這在「人人都是麥克風」的新媒體時代,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早就吵翻天了,怎麼可能一點報導都沒有。更何況,全國派出所早就實現了監控全覆蓋,民警的所有執法行為都在鏡頭之下,生怕有一絲不規範。有一次,一個嫌疑人指著我鼻子罵,往我身上撞,我第一反應就是看一下監控攝像頭,就怕說不清楚。


我一直在默默地聽,不想和他們爭論或解釋,因為他們只選擇相信他們想相信的,不管這事有多離譜。


病房裡的閒聊不知在什麼時候突然話題一轉,說到了醫務人員,我突然發現,醫生護士竟與警察的境遇有些類似。


03

那查房的光柱像極了警燈


病房就像一個小輿論場,和網上的情形如出一轍。


他們一邊在讚嘆中國的「安全感」,一邊在天然的認為派出所警察是一群「不作為、亂作為的人」。對於醫務人員,不少人一邊享受醫生的救命之恩,一邊跟風傳大夫收紅包;一邊自稱要花光所有的錢「買」回健康,一邊又質疑醫生所開出的每一項檢查。


就在此刻,醫院的護士站里又傳來了吵鬧聲,一個老頭因為護士沒有及時給他換枕套的問題又和護士拍桌子砸板凳。


父親的病床離著護士站最近,我一直看在眼裡,護士們哪有一刻閒著的時候,為了一個枕套,老頭早已經忘記了前幾天護士們竭盡全力搶救他的過往了……


夜深了,病房也逐漸安靜下來,結束閒聊後,病人和家屬都進入了夢鄉。


凌晨一點,一束手電的燈光射進黑暗的病房,一名護士用手電來回照看著每一位病人的心臟監護和輸液進度,她默默巡視了一圈,安靜地離開了屋子,不帶走一絲雲彩,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曾來過。那來回左右搖擺的手電光柱,像極了警車警燈的旋轉四射。



凌晨三點,我去衛生間的時候,看到一名醫生和兩名護士正在走廊上來回奔跑,他們正在搶救一名夜間發作的病人。


他們與死神的賽跑讓我瞬間想起了我們凌晨奔赴警情現場的爭分奪秒。


清晨五點,因為發燒,我去護士站想要借一支溫度計,看到一名護士累得歪頭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我想起了派出所的兄弟們在忙了一夜後等泡麵的功夫就睡著了的情景。


我不忍叫醒她,默默的退回了病房,能讓她多睡5分鐘也好。


04

那天,醫生對我說「抱歉,我盡了最大努力……」


那天上午,主治醫師找我談話。


他小心翼翼地說,對父親的病,他已經用盡了各種保守治療方案,他想為我的父親「嘗試一下」手術,不過他說父親的手術有百分之五十的危險性,可能會下不來手術台,徵求我的意見是做還是不做。


我問醫生:「您有信心嗎?」


醫生說:「我的自信來自於你們家屬,要看你有多少承受力。」


人有生老病死,再高明的醫術可能有時候也無力回天,就像並不是警察可以破獲所有的案件一樣。他本可以只挑輕微的病例去做,讓自己身負終身成功幾萬例手術的美譽,他也可以挑戰像我父親這樣的疑難雜症去努力救一個人的命,但稍有不慎就會招惹麻煩。


這個醫生選擇了後者。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您敢接我父親的手術,就是一種擔當,像您這樣的醫生不多了,我們還能說什麼!我父親的病已經到了危重的程度,這個手術我們做,出現任何問題我們自己負責,我來簽字,絕不埋怨您半句。」


醫生看了我良久,問:「你是幹什麼工作的?」


我第一次在醫院裡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派出所民警!」


醫生笑了笑,重重地和我握了握手!


再後來,醫生真的嘗試了,由於父親的病情嚴重,平時只需要半小時的手術,醫生足足做了三個半小時,手術完成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醫生的頭上全是汗,他身上淺藍色的手術服已經被汗水浸透成了深藍色。


他對我說:「抱歉了,我盡了最大努力,只成功了一半。」


看著醫生濕透的手術服,我,還能說什麼?


晚上,醫生忙完了一天的手術,又特意來到父親的病床邊詢問情況,並說了一句讓我至今難忘的話:「我覺得有點對不起你。」


有拯救病人的初心並敢於努力爭取,這本身就是一種擔當,何來的「對不起」呢?隔壁床的病友問我認識這位醫生嗎?我說不認識,真的,我甚至連這位醫生的全名都不知道。病友感嘆道:「你這是碰到有醫德的好人了。」


其實,這世界,大家都多一點耐心和寬容,你會發現你的身邊有許多「好人」,只是有時,我們的戾氣把他們嚇跑了而已。


05

我們共同的無限榮光


故事到這裡本應該結束了,但是,第二天上午,主治醫師找到了我,對我說他幫著聯繫到了醫術更高明的上一級醫院,並協調好了住院的手續。


他說,希望像父親這樣的疑難病症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每一個病人能夠被治好康復,我才有成就感。」


我突然想到,有一次我在凌晨5點接到電動車被盜的報警,早上受害人還沒有來做筆錄就已經撥打了投訴熱線說我「不作為」。併到派出所里大吵大鬧,而就在他大吵大鬧的時候,我正在給他追蹤監控,5天後,被盜電動車被我們追回了。


或許換成另外一個心理素質弱點的,當時寒了心也就不會是這個結局,只不過是我們的民警都憑著良心工作,對他不屑一顧罷了。


醫生治好病人的那一刻,就像我們一線警察在把賊撲倒的瞬間,是我們共同的無限榮光。為了這一刻,受到再多的非議,忍受再多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上周,父親又經歷了2個小時的手術,在醫生護士的努力下,這次,徹底成功了。


在手術床推回病房的時候,路過開放式的急診室走廊,看到被堆滿了手術床的急診室,看到小跑著來回穿梭的醫生和護士,我偷偷向奔跑著的他們敬了一個禮。


雖然,忙碌的你們並不知道我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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