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時報周周編譯】近日，一本於1月2日出版的新書《兩廂「情願」》（Le Consentement）在法國文壇引起軒然大波。現年47歲的作者凡妮莎·斯普林莫拉（Vanessa Springora）在書中講述了自己14歲時受到50歲作家加布里埃爾·馬茨涅夫（Gabriel Matzneff）的引誘，與之發生關係，並因此受到傷害的故事。3日，巴黎檢察院以強姦15歲以下未成年人罪對馬茨涅夫展開調查。巴黎檢察院表示正是讀了斯普林莫拉的新書後，才做此決定。巴黎檢察官雷米·埃茨（Rémy Heitz）稱：「除了斯普林莫拉在書中提到的事件之外，調查還將鎖定在本國或國外遭受類似犯罪的其他可能的受害者。」
斯普林莫拉的新書《兩廂「情願」》。（圖片來源：法新社）
負責男女平權的國務秘書希亞帕（Marlène Schiappa）和兒童保護國務秘書阿德里安·塔奎特（Adrien Taquet）在聽到巴黎檢察院的聲明後呼籲所有受害人和證人都應訴諸法律。部長們再一次向斯普林莫拉的勇氣致敬。
社會選擇性「失明」
馬茨涅夫從未掩飾過其戀童癖，無論是在電視節目上還是在其著作中，他都公開承認自己被16歲以下未成年人所吸引，並與之發生性關係。他強調，所有關係都是兩廂情願，那些未成年女孩和男孩同樣想要得到他。但這些出格的「表白」從未得到司法部門或媒體的重視。
馬茨涅夫曾在電視節目上直言不諱地表示自己喜歡16歲以下女孩和男孩。
這也是斯普林莫拉想通過新書提出的質疑：為何社會會選擇性「失明」，「為什麼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們對此都放任不管。」
這本書的標題「兩廂『情願』」正是作者想要探討的問題。斯普林莫拉接受《費加羅報》採訪時表示：「一方面，從親密關係角度出發，哪些因素會『迫使』未成年『情願』（與成年人發生關係）：年齡差造成的精神壓迫、作家在知識界的權威、名人光環……；另一方面，這也是一個時代的『默許』，那個時代的寬容、對文學圈的順從、以及教育和司法機構的機能障礙。」 斯普林莫拉認為是文學掩飾了馬茨涅夫的病態，而在文學光環下，社會選擇性地對「犯罪」過度寬容。
文學的光環究竟可以有多大？
1990年，馬茨涅夫作品《我那些變了形的愛》（Mes amours décomposés）出版，他應邀參加一檔由Bernard Pivot主持的脫口秀節目《Apostrophes》，在節目上，他公開表示16歲以下的女孩涉世未深，因此更溫柔，而自己對25歲或30歲女性從來都沒有感覺。
主持人Bernard Pivot還調侃他為高中生「專家」。當在場的一名加拿大女作家對此表示氣憤，質疑為什麼在這個國家文學光環可以成為宣揚這種私事的託辭，這種作品無聊透頂，馬茨涅夫還反駁道：請不要這樣攻擊人，而我可一直是個有教養的文化人。
斯普林莫拉的新書出版消息一出來，Bernard Pivot就在推特上發文表示：在70和80年代，文學先於道德；現在，道德先於文學。道德上來說，這是一種進步。我們或多或少是國家道德和精神產物，尤其是一個時代的產物。
全是時代的錯嗎？
「馬茨涅夫事件」一出，便有不少人提到，馬茨涅夫對自己的戀童癖如此「口無遮攔」，完全是時代使然。
的確，在法國70年代，有不少媒體和知識精英要求捍衛戀童癖的權利。他們通過各種採訪和請願活動，支持在未成年人自願的情況下，不應禁止與未成年人發生性關係。在法國1968年發生的「五月風暴」之後，「禁止一切禁止行為」、「捍衛未成年人性權利」的思潮獲得一部分知識界人士的擁護。以性解放、道德解放的名義，部分知識分子甚至反思：「既然我們擁有和所有人自由戀愛的權利，為何對方不能是孩子呢？」
1977年，當時有三名男性因與未成年發生關係遭起訴，馬茨涅夫在《世界報》上發文對這三名男性表示支持，並獲得69名文化界人士簽名，其中包括 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路易·阿拉貢（Louis Aragon）、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和雅克·朗（Jack Lang）。
「馬茨涅夫事件」該全歸咎於時代的錯嗎？法國巴黎高等師範學校歷史專業講師Jean Bérard持相反意見，他認為在當時，只是一部分知識分子持這種態度，支持未成年人性權利，但這受到女權主義者以及很大一部分社會人士的強烈批評。批評者認為兒童和成人之間的「兩廂情願」由於存在事實上的地位不平等關係，會產生偏差。Jean Bérard認為：「這種偏差，為像馬茨涅夫這樣的知識分子提供了以未成年孩子同意為藉口，合法地滿足他們的慾望和衝動的可能性。」
因此，對於Jean Bérard來說，支持戀童癖運動並不能反映當時這個時代，因為相反的是，70年代所提倡的精神正是旨在將年輕人從成年人的統治中解放出來。「某些精英、文學家、知識分子希望依靠當時的性解放運動來允許放縱自己而已。」 Jean Bérard認為。
有關「雙方自願」的法律爭議
法國《刑法》中沒有「戀童癖犯罪」，但是，如果強姦或性侵犯的受害者未滿15歲，則情況將更為嚴峻。2017年4月發生的一起案件在法國掀起軒然大波，一名28歲男子與11歲女孩發生性關係，男子被檢方以「性侵」而非女孩家人要求的「強暴」罪名起訴，原因是「雙方自願」。這起案件之後，政府宣布相關立法計劃，即規定一個13-15歲的年齡門檻，在此年齡之下排除「自願」發生性關係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