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多是從孩提時代被父親帶到家鄉的球場上。從此無限忠誠於家鄉球隊，用「一夫一妻」制來形容大連球迷毫不為過。輝煌雖遠，但我們都心懷火種，堅信大連足球的復甦只是時間問題。萬達回歸，帶著對足球的熱忱和雄厚的資本令我們高呼「春天來了！」。但近期的「情況」又讓燃起的熊焰速凍！這感受就像補時階段的主隊打入致勝一球！正當大家發瘋發狂，憧憬未來之際，主裁判單手捂耳，跑到了場邊看起了VAR。大連的球迷們正等待「審判」，一步登天或一步墜崖……

此刻，也不乏是一針「鎮定劑」。容我們思考大連足球的真正定位。

數字會敲打浮躁。

一、足球與城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僅大連足球進入了寒冬，大連的經濟也一度踏入冰窟。（圖1）

大連的經濟增速自2007達到頂峰，從2010年起一路下滑，在2015年跌至谷底。2016年，是觸底反彈的一年，大環境下，大連難以像07、08年那般迅猛發展。能有所抬頭，保持在7%左右已經算是「止損復甦」了。這是大連經濟的宏觀寫照。這條線如果是哥哥，那大連足球的成績線更像是一個孿生弟弟（圖2）

（中甲時期排名接續中超，「德比」時期取兩隊中最優成績）

借著萬達退出後的慣性和剛投入足球的熱情。21世紀頭幾年，大連實德依舊保持著驕人的戰績。當「慣性」耗盡，實德緊縮銀根後，除2005年最後一冠，其餘年份基本失去霸主地位。2008年，驚險保級後，大連隊徹底淪為隨波逐流的隊伍。

2012、2013兩年，靠著新興的大連阿爾濱隊，大連足球短暫回暖，連續兩年第五。倘若沒有大連阿爾濱這一針雞血，以大連實德成績為參考的話，2012年第14名，2013年大機率是一支15或16名的降級球隊。

可以說大連足球自2010年開始，就毫不剎車的滑落低谷，6年的時間頹廢到最底的中甲第五。衰敗！我們幾乎敗了10年！

如果我們將大連這座城市的經濟狀況與足球成績對比來看的話，相關性顯而易見。（圖3）

我們用皮爾遜相關性函數來測算這兩組數值的相關性（完全相關為1，相關性越強，越接近1），係數達0.65。倘若2012、2013年，我們用大連實德隊的數據，不考慮大連阿爾濱的異軍突起。這個係數高達0.73。

也許你會舉出青島、重慶等隊的反例。但在這個規律實打實的印證在大連身上。大連的經濟幾乎緩步了10年，大連的足球也幾乎落寞了10年。大連的經濟止損，大連的足球也開始止損。

二、足球與人才：被埋沒腐蝕的優勢

「男同學起立！」伴隨著老師的一聲命令，幾位酷似「門派宗師」的陌生人走進教室。他們端詳每位男生，讓一部分人坐下。對篩選後站著男生宣布「我們是足球教練，站著的同學，感覺你們挺適合踢足球的，有意願的報個名，晚上操場練練球，就當鍛鍊身體了！」

上述場景想必大連80、90後的同學都經歷過。這是足球城「苗子」的最初選拔，簡單粗暴，但真的是「有教無類」。

大連的人口總量在近二十年是增長的趨勢（2001年5546137人，2018年5952873人），但常駐人口數在逐年減少。這也導致了安安穩穩在大連紮根讀書的「小學生」人數在減少。足球「苗子」正取材於小學生。（圖4）

我沒有找到小球員註冊的統計數據，只能從選材總量側面來看。我們的選材範圍（小學生在校生數）從2001年到2012年間，由42萬減少到28萬，減少近30%。單論總量就「損失慘重」。

同時，我們也不難發現，這個「弧形」與之前「GDP」、「大連隊成績」在模型上非常相似。都是一路下滑，在2013、2014年到谷底，現在處於「重新爬坡」的初級階段。

除了數量，在選拔球員階級上，也悄然發生了變化。根據網際網路搜索的隻言片語，部分球員家庭信息如下：

郝海東一批。張恩華小時候家裡買不起一個玩具；魏意民父親是殘障人士，母親是個會計；小王濤的母親是小學老師；王鵬和孫繼海的父親還算從業人士，前者是業餘隊教練，後者是職業的體能教練……

隨後是「超白金」的一批。胡兆軍母親賣血供踢球；趙旭日與母親相依為命；張耀坤是工人家庭；朱挺一家住在13平米的平房……

最後輝煌的一代也是被賣的最多的一代。王大雷父母開飯館的；于漢超父母水泥廠職工；楊旭父母普通工人；崔鵬父親是老足球運動員……

這些信息不足以覆蓋全部大連籍足球運動員。但我上述的球員都統一標準——國腳級。也就是說，在過去三代球員里，平頭百姓的孩子，是可以踢到國家最高平台的，而且不在少數。而如今呢，恐怕前文描述的，體校足校直接進教室選苗子的事都鮮有發生了。動輒高昂的「各色」費用就把好多平民百姓拒之門外。總數少了，門檻高了，我們的「青苗」趕上了最好的時代也趕上了最壞的時代。

三、足球與趨勢：門前冷落，久已

在《足球經濟學》一書中，西蒙·庫珀通過分析世界盃球隊與參賽國國力的宏觀數據得出三個社會要素更能左右球隊成績。他們分別是：國民收入、人口、基礎設施建設。通俗的說分別是錢、人、物。從基礎設施建設說開去，我們必須簡述一番歷史背景。

19世紀末，英格蘭的冠軍球隊主要來自工業城市，像普雷斯頓、謝菲爾德、桑德蘭，當然還有歷史上第一個工業城市，擁有最受關注球隊之一的曼徹斯特。20世紀末，歐冠聯賽的冠軍獲得者多集中於鹿特丹、阿姆斯特丹、慕尼黑、利物浦這些港口城市。而當今，像馬德里、倫敦、巴黎等大都市球隊統治著各國聯賽及歐洲賽場。縱覽歐洲足球的興衰，似乎獎盃在工業城市——港口城市——大都市逐漸轉移。而中國又何嘗不是這樣的規律？

新中國成立後，「共和國長子」遼寧率先走上了工業化道路。改革開放後，擁有雄厚工業基礎的遼寧在體育方面譽為「遼老大」，足球連奪聯賽「十連冠」。對應到歐洲正是「工業城市」階段。而隨後，背靠雄厚工業實力，坐擁良港的大連稱霸「甲A」，像青島、武漢等港口城市均成為了足球人才的搖籃。對應到歐洲正是「港口城市」階段。而如今，2019年中超聯賽，北上廣深坐擁7家中超球隊，占據半壁江山。若算上直轄市 、「省隊」、省會城市球隊。恐怕剩下的只有大連這麼一個「計劃單列市」。對應到歐洲正是「大都市」階段。中國足球儼然發展到了「大都市」時代。

大連並非名列前茅的大都市，剛剛止損的經濟還很薄弱。大勢所趨下，依靠城市自身「逆天改命」是不切實際的。

四、足球與資本：特效藥與中藥

實打實的投入，使得大連在足球這一局部環境中，經濟方面不處於劣勢。足球特色學校的建立，和小學生在校生數的回升，很可能使大連再次回到那個「有教無類」的時代。球場的普及建設，青訓基地的軟硬體配套，使得大連在足球基礎設施環境上補了前坑。

資本，讓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足球基建」。第一批得益於「足球基建」的孩子們在5-8年內可以接續斷裂已久的大連青訓。而中間的等待期，西班牙留洋的小將們正好頂上。3-5年重返的計劃真不是一句空話。

倘若沒有資本的「特效藥」，我們依靠城市自己緩，吃中藥「保守治療」可否？

有生之年也許會看到。

除非有政策的傾向，大連很難再回到往日的位置。大都市的層級界限只會越來越清晰。未來的北上廣也許各自會有三個、甚至四個中超球隊。其他城市，別說大連，就是深圳、杭州、青島也很難拿的出一支來。情懷與名片真的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能夠吸引投資的正是大連足球曾經的一段美好佳話。這是我們唯一還能有點用的牌。除此之外，多些時日，恐怕能記住八冠輝煌的球迷也越來越少了。足球，會漸漸在這座城市裡褪色。中藥？吃給家屬看看，聊以自慰罷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筆者寢食難安，輾轉反側，飽受折磨，結尾不想寫了。

文中數據均來自於大連市統計局編《大連統計年鑑》、大連市史志辦公室主編《大連年鑑》、中超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