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知識 | 杜文玉:李白與長安

穿插游擊隊 發佈 2020-01-05T21:57:44+00:00

唐長安城不僅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也是當時中國的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經濟繁榮、人才薈萃,是這一時期文人們實現理想的地方,故他們的心中大都隱藏著深深的長安情結,所謂「生作長安草,勝為邊地花」。大詩人李白也是如此,長安是其人生與詩歌創作的重要節點。



唐長安城不僅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也是當時中國的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經濟繁榮、人才薈萃,是這一時期文人們實現理想的地方,故他們的心中大都隱藏著深深的長安情結,所謂「生作長安草,勝為邊地花」。大詩人李白也是如此,長安是其人生與詩歌創作的重要節點。關於李白入長安之事,在學術界有「一次」「二次」「三次」等不同的說法,其中以「二次」說者為多。第一次是在開元十八、十九年(730—731)入京,開元二十一年離京;第二次是天寶元年(742)秋入京,天寶三載(744)春出京,兩次都前後不到三年時間。李白在長安期間創作了一百五十多首詩,約占其存世作品的六分之一;一說創作的與長安相關的詩歌將近九十首,占其詩作的十分之一,其中包括不少流傳千古的名篇傑作。因此,研究長安文化離不開李白,研究李白也離不開長安。

一 李白入長安的目的、際遇與交遊情況

李白(圖1、圖2)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他並不滿足於當一個舞文弄墨的文人,希望能以自己的才華報效國家。早在青年時代,他就不斷向川蜀地區的各級官員和京師來蜀的官員「投刺」拜訪,或贈以詩文,希望得到賞識。此後,他遊歷各地,所到之處無不遍訪當地官員,這一點在其留下的詩文中可以得到證實。然命運多舛,四處碰壁,在這種情況下,李白決定到長安碰碰運氣,於是便有了第一次長安之行,結果依然如故。後來道士吳筠向唐玄宗推薦了他,一說玉真公主推薦,也有說詩人賀知章所為,現在看來後兩人推薦的可能性最大。於是李白意氣風發,奉詔赴京,寫下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的詩句(《古意》),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李白自比蘇秦、管仲,稱讚傅說、姜尚、張良、謝安,並引以自況,可見李白雄心之大。



圖1 李白行吟圖


圖2 唐·李白《上陽台帖》

進入長安拜見皇帝後,玄宗任命其為翰林待詔,也有說為翰林供奉,其實兩者為同一職事。後人說李白曾擔任過翰林學士,這是不對的。唐玄宗先建翰林院,開元二十六年始建學士院,位於翰林院之南,並置翰林學士。遍查史籍,這一時期的翰林學士中並無李白之名。宋人葉夢得在《石林燕語》中也說:「如李太白猶稱供奉。 」那麼翰林待詔是什麼性質的職事呢?《舊唐書 ·職官志》載:「翰林院。天子在大明宮,其院在右銀台門內。在興慶宮,院在金明門內。若在西內,院在顯福門。若在東都、華清宮,皆有待詔之所。其待詔者,有詞學、經術、合煉、僧道、卜祝、術藝、書弈,各別院以廩之,日晚而退。其所重者詞學。 」可知唐朝的翰林院並非一處,因為是供皇帝娛樂、滿足其各方面需要的機構,所以隨皇帝所居而置。只不過皇帝所重者詞學,而李白正是這一類人,故為皇帝一時看重。而翰林學士也不是正官,《新唐書 ·百官志》載:「凡充其職者無定員,自諸曹尚書下至校書郎,皆得與選。 」學士本身並無品階的規定,其品階高下是以其所帶本官決定的。李白雖然供奉於翰林院,玄宗卻未授予他任何官職,實際上就是以布衣的身份充當翰林待詔。需要指出的是,李白並不僅僅為皇帝撰寫一些粉飾太平、娛樂消遣之類的詩文,也確實起草過有關國事的文書。李陽冰在《草堂集序》中說:「問以國政,潛草詔誥。 」魏萬在《李翰林集序》亦曰:「令制《出師》詔,不草而成。 」當然其更多則是為皇帝撰寫華美清麗的詩章,如《清平調》《宮中行樂詞》之類。

李白第一次入長安,雖然遍訪卿相,卻沒有得到一官半職。其行跡大體情況是:先是隱居於終南山,故撰有《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春歸終南山松龍舊隱》等詩,有時也下山漫遊,後一詩就是描寫其出遊後回到「舊隱」的情況。這期間他也結交了一些人,如崔宗之、賀知章等。由於求官一時無門,於是李白遂出遊於邠州、坊州等地,撰有《登新平樓》《酬坊州王司馬與閻正字對雪見贈》等詩,前一首所說的新平指邠州新平,希望得到這些地方官吏的引薦,沒有什麼結果,又回到了終南隱居之處。後來他又到玉真公主別館做客,並且寫了《玉真仙人詞》《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尉張卿二首》等詩。玉真公主是睿宗之女、玄宗之妹,出家為道士。正因為李白在這時結識了玉真公主,遂有了後來公主向皇帝推薦之舉。在這一期間,李白還與鬥雞之徒、五陵惡少發生過糾紛,受其欺凌,可見此時處境之尷尬。

李白第二次入長安,情況就大不同了,由於皇帝的賞識,京師的達官貴人紛紛與其結交,他在《駕去溫泉宮後贈楊山人》詩中寫道:「王公大人借顏色,金璋紫綬來相趨。當時結交何紛紛,片言道合惟有君。 」真是受到了王公貴族的熱烈追捧。他還有一首《溫泉侍從歸逢故人》,其中寫道:「激賞搖天筆,承恩賜御衣。逢君奏明主,他日共翻飛。」李白不僅得到了皇帝賞賜,還承諾奏請皇帝,推薦故人「共翻飛」。這些詩也說明李白曾陪從皇帝到過驪山腳下的華清宮。這一時期與李白結交往來的還有哪些人?現能考知的有寧王李憲,為玄宗長兄,因讓太子有功,死後諡曰「讓皇帝」。寧王為人謹慎,很少與外臣交往,卻與李白往來甚密,不僅飲宴賦詩,還共同遊樂於後園之中,這是因為李白只是一個文學之士的緣故。還有許多豪門朋友與李白往來,李白詩曰:「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流夜郎贈辛判官》)又曰:「歸來入咸陽,談笑皆王公。」(《東武吟》)便是這一狀況的真實寫照。除了這些達官貴人外,還有一些朋友,如杜甫的《飲中八仙歌》中記載的賀知章、汝陽王李璡、李适之、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等七人,加上李白共成八仙之數。他們中雖有高官,但因為對政治的險惡懷有畏懼之心,故隱於朝市,借酒佯狂避世,相互引為知己。

二 李白詩歌所反映的長安文化景觀

李白在長安生活期間,以翰林待詔和普通文人的不同身份對京師的文化景觀進行了審視,解讀這些景觀,對了解唐長安城(圖3)的結構以及李白的生活場景都有一定的意義。


圖3 唐長安城全景復原圖

李白初入長安,隱居於終南山。通常將秦嶺靠近長安一段稱為終南山,是神仙道士出沒的地方,故山中佛寺道觀眾多,時有隱士高人將這裡作為隱居之所;也有一些政治失意者隱居在這裡,等待時機重返朝堂;也有求官者住在這裡,利用其臨近長安的便利條件,尋機獲得一官半職。於是人們將這種情況稱之為「終南捷徑」。李白選擇終南山為落腳之地,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其受道教神仙思想影響很深。

玉真公主為睿宗所寵愛,睿宗大興土木,為其建造了宏偉壯麗的玉真觀。關於李白曾住過的玉真公主別館的方位,儲光羲的《玉真公主山居》詩曰:「山北天泉苑。 」既稱山居,又在山北,當是在終南山的北面天泉苑,具體方位在今陝西周至的樓觀台附近。李白的《玉真仙人詞》詩云:「玉真之仙人,時往太華峰。清晨鳴天鼓,飆欻騰雙龍。弄電不輟手,行雲本無蹤。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 」太華,指西嶽華山,少室,指少室山,把玉真描繪成騰雲駕霧的神仙,李白此詩無疑有討好攀附之嫌。

李白的《少年行》詩曰:「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五陵,指西漢五位皇帝的陵墓,即高祖長陵、惠帝安陵、景帝陽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皆位於咸陽原上,故又稱「五陵原」。當初漢高祖劉邦接受劉敬的建議,將關東二千石高官、富商及兼并之家遷至長陵,建邑管理,此後諸帝相繼在陵區附近建邑,邑相當於縣級建制。故五陵少年就是高官富商子弟的代稱。金市,是指長安城內的西市,由於位於東市之西,西為金,故稱金市。西市靠近長安城西面的金光門、開遠門,故來自絲綢之路的外國商人多聚於西市,形成了特殊的異國風情。這裡的胡姬,指開酒店的外國女子,她們相貌美麗,能歌善舞,吸引了許多文人學士,包括五陵少年前往飲酒尋樂。關於這一點李白還有詩曰:「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前有樽酒行二首》其二)又曰:「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 」(《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可知這裡也是李白經常光顧之處。

李白在《對酒憶賀監》序中說「太子賓客賀公,於長安紫極宮一見余,呼余為謫仙人 」云云。是說自己在長安紫極宮與賀知章相見之事,所謂長安紫極宮應是指太清宮。玄宗於天寶元年在兩京興建了玄元皇帝廟(即老子廟),次年,又把兩京的玄元皇帝廟分別改稱為太清宮與太微宮,天下諸郡的玄元皇帝廟改稱為紫極宮。太清宮的具體位置在長安城大寧坊西南角,並以宰相兼任太清宮使。李白之所以仍稱紫極宮而不稱太清宮,是對老子廟的一般性通稱。他們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會見的場所,與兩人均為道教信徒有關。

李白當上翰林待詔後,他在《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中寫道:「承恩初入銀台門,著書獨在金鑾殿。 」這裡所說的門是指大明宮西面的右銀台門,進了此門後,就可抵達翰林院。不過由於玄宗多住在興慶宮,所以有時他也在興慶宮內的翰林院當值。金鑾殿是大明宮的一處殿庭,位於金鑾坡上,從翰林院向東,經過麟德殿,就可抵達這裡。金鑾殿在唐朝是皇帝燕居之所,經常在這裡召見名僧高道或詞章文學之士,李白就在這裡受到唐玄宗的召見。文學之士還在這裡當值,除了奉命隨時草詔外,也是為了滿足皇帝與之講論文學的需要。直到唐末徐夤還撰詩說:「借將前輩真儀比,未愧金鑾李謫仙。 」(《詠寫真》)又曰:「吟開鎖闥窺天近,醉臥金鑾待詔閒。 」(《李翰林》)李謫仙,指李白。將李白與金鑾殿聯繫在一起,說明李白確實在這裡當值並著書。為了皇帝方便隨時召見學士,至唐德宗時,遂在金鑾殿西新建了一處學士院,稱為東學士院,這是相對於翰林院南面的西學士院而言的,於是大明宮就有了兩處學士院。

此外,李白還去過興慶宮沉香亭,寫了《清平調》三首。唐長安城內(圖4)共有三處宮殿群,一處是太極宮,稱西內;一處是大明宮,稱東內;另一處是興慶宮,稱南內。興慶宮是在唐玄宗當皇帝前的舊宅的基礎上擴建而成,規模雖然不及西內與東內,但建築之宏偉華麗則過之。沉香亭是興慶宮內的一處亭閣,其建築材料是波斯商人進獻的沉香木,十分昂貴。亭子周圍廣植牡丹,多有珍稀品種。每當牡丹盛開之時,唐玄宗往往與楊貴妃前來賞花,並奏樂助興,李白的《清平調》三首就是為其賞花奏樂時撰寫的歌詞。


圖4 唐代長安里坊圖

前述李白詩中提到的溫泉宮即華清宮,位於今西安臨潼驪山腳下。早在西周時期就是王室湯沐,秦始皇時建驪山湯,此後凡建都於長安的王朝,均將這裡作為皇家游幸湯沐之所。唐太宗時稱湯泉宮,唐高宗改為溫泉宮,唐玄宗天寶六載始改名華清宮。由於這裡有天然溫泉,又臨近京城長安,故歷代都有興建,至玄宗時已建成規模宏大的建築群,有宮殿、官署、寺觀,周圍有眾多貴族官僚的宅第,花木繁盛,風景秀麗。唐玄宗每年十月率嬪妃、皇子、百官移居這裡,次年三月才返回長安,李白曾侍從皇帝來到這裡,並且在翰林院當值。白居易的《長恨歌》描寫的玄宗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就發生在這裡,其中的「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數句,描寫的就是唐玄宗與楊貴妃在華清宮長生殿傾訴愛慕之情的情景。

李白的《侍從宜春苑奉詔賦龍池柳色初青聽新鶯百囀歌》一詩,描寫了他侍從玄宗在初春時節遊覽宜春苑及興慶宮龍池的情景。宜春苑亦叫宜春院、宜春宮,其方位在太子東宮的北面。開元二年玄宗置梨園弟子以教授法曲,男弟子居住在西內苑的梨園,女弟子(宮女)數百人居於宜春北苑(又叫宜春北院)。宜春北苑位於宜春宮的北面,位於東宮的最北部,出了玄德門便可進入西內苑,與大明宮往來十分便捷。由於唐玄宗不時到宜春北苑來教授弟子,天寶二年春,李白侍從玄宗再次來到宜春北苑,隨後又赴興慶宮游龍池,於是遂寫了這首詩。

李白有多首詩都提到長安的青門,如《寓言三首》:「長安春色歸,先入青門道。 」所謂的青門,本來是指漢長安城東面的青門,唐人借古喻今將唐長安城東面的城門也稱為青門,共有三座城門,從北向南依次是通化門、春明門、延興門。由於唐代的氣溫東部比西部溫暖,所以李白在上述詩句中說,長安春色每年歸來時,總是先從青門道而入。青門又被視為離別之門,凡離京東去,總要先出青門,故唐人送親朋遠去之時,在詩文中多提到青門。青門內外也十分繁華,有十一座佛寺、一座道觀、一座祆祠,還有球場、酒肆、客舍等設施。李白《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詩云:「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 」詩中所謂青綺門,就是指青門。

李白《灞陵行送別》詩曰:「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上有無花之古樹,下有傷心之春草……」灞陵,指漢文帝的陵墓,位於長安白鹿原,原東有灞水流過,其上有橋,橋旁建有亭,稱灞陵亭。灞水兩岸植有柳樹,折柳相送是當時送別親友的一種習俗。唐人譚用之詩曰:「莫役生靈種楊柳,一枝枝折灞橋邊。 」(《寄岐山林逢吉明府》)在唐代凡送別親友最遠就到灞橋,然後就要分手告別了,因此灞橋與灞岸垂柳遂成為唐人送別詩文中經常出現的詞彙,「灞橋傷別」也成為描述離別之苦的典型情景。由於這些緣故,灞橋與灞柳遂成為長安城東著名的風景點之一。

三 李白在長安的詩歌創作與長安情結

李白在長安期的詩歌創作具有政治性強、現實因素重的特點,主觀色彩與干預時事的願望比較強烈,是其創作道路上的一個轉折點。

其一,李白長安之行催生了一批重要的作品。主要是指《蜀道難》《行路難》《將進酒》《梁甫吟》《梁園吟》《烏夜啼》《烏棲曲》以及《古風》的部分作品等。這些大都是李白作品中的名篇傑作,藝術性極高,具有深遠的社會影響。對李白前期的作品而言,這一時期的作品是升華,對其後期作品而言,則在思想內涵與政治趨向等方面有著深刻的影響。李白在《蜀道難》《行路難》等作品中,雖然感嘆世事艱難,前途險阻,但卻仍表現出不畏艱險、積極進取的精神。其奉詔入京時,滿懷政治熱情,想去干一番大事業,但是當其目睹這一時期朝廷政治的黑暗後,遂由奮進變為消沉。他在《上李邕》一詩中寫道:「世人見我恆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 」受到他人非難與冷嘲熱諷,終於遭人讒謗,無奈之下,只能辭京還山。

其二,李白詩歌的批判現實主義傾向。李白在入長安前漫遊於各地,其作品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進入長安後,接觸了達官貴人,看到了他們的腐朽無能、相互傾軋,深感失望,於是一改以前謳歌壯美自然與抒發個人懷才不遇,開始批判社會現實,關心國家時事。其《古風》二十四說:「中貴多黃金,連雲開甲宅。路逢鬥雞者,冠蓋何輝赫。 」前兩句指斥宦官收受賄賂、廣占美宅的醜惡行徑,後兩句則批評宮廷生活奢侈,鬥雞者竟然冠蓋顯赫、招搖過市。《舊唐書·宦官傳》載:「故帝城中甲第、畿甸上田、果園池沼,中官參半於其間矣。」中官,就是指宦官。玄宗寵愛鬥雞小兒,賜物無數,故《東城老父傳》說:「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 」李白的詩就是針對這種社會狀況而寫的。《古風》十五又云:「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 」諷刺玄宗晚年昏庸,不能重用賢才。他還指責朝廷用人顛倒,「驊騮拳跼不能食,蹇驢得志鳴春風」。激烈的措辭反映了詩人對這種黑暗現實已經到了難以容忍的程度。李白雖然對玄宗召其入京的知遇之恩十分感激,但是對其荒淫誤國也是痛心不已,他在《古風》四十三中說:「周穆八荒意,漢皇萬乘尊。淫樂心不極,雄豪安足論? 」這種批評也是很尖銳的。此外,李白還寫了一些同情下層人民,以古鑒今的諷刺詩,當然應酬唱和之類作品也是不可避免,但不是這一時期的主流。

其三,李白的長安情結。李白雖然在長安生活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卻深深地種下了難以擺脫的長安情結。李白後半生浪遊於各地,這一時期的作品中時時表現出一種長安情結,如其在《還山留別金門知己》中說:「一朝去金馬,飄落成飛蓬。 」對其被迫離開長安表現出戀戀不捨之情。關於這一點他從來都不隱晦,明確表示「長相思,在長安」的情結。他還有一首著名的詩:「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子夜吳歌·秋》)則對長安的平民表示深深的關懷。此外,李白還寫了許多宮怨詩,如《秦女素衣》《長門怨》《怨歌行》《長信宮》等,除了對困於深宮的宮女表示同情外,也是一種長安情結的體現。李白晚年最得意的還是他在長安的那一段生活,在不少詩作中都有所流露,他在《單父東樓秋夜送族弟沈之秦》一詩說:「遙看長安日,不見長安人。長安宮闕九天上,此地曾經為近臣。」在《寄上吳王》之三則說:「客曾與天通,出入清禁中。 」不忘介紹自己曾為天子近臣。類似作品還很多,如《贈張相鎬》:「龍顏惠殊寵,麟閣憑天居。 」《江夏贈韋南陵冰》:「昔騎天子大宛馬,今乘款段諸侯門。 」除了對這些官員外,即使面對布衣秀才他也不忘炫耀自己曾作為皇帝紅人的經歷,並津津樂道、不知疲倦。李白的這種長安情結幾乎延續其整個後半生,甚至登高西望,便會想到長安,可見其長安情結是多麼深沉。

(作者單位:陝西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本文刊於《文史知識》2019年第7期「特別關注」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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