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妻李清照:我趙明誠不是英雄項羽啊,一場瘧疾就可奪走我的生命

人間煙火孰知味 發佈 2020-01-08T07:32:32+00:00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李清照和趙明誠結婚後,住在趙家。李清照父親李格非是蘇軾門生,曾經官至禮部員外郎。趙明誠父親趙挺之,曾官拜宰相。兩家俱為官宦人家,還算門當戶對。相對李家來說,趙家的人口要多得多,人際關係也更複雜。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李清照和趙明誠結婚後,住在趙家。李清照父親李格非是蘇軾門生,曾經官至禮部員外郎。趙明誠父親趙挺之,曾官拜宰相。兩家俱為官宦人家,還算門當戶對。相對李家來說,趙家的人口要多得多,人際關係也更複雜。向公婆晨昏定省,與妯娌和睦共處,都是婚後的李清照不得不面臨的全新課題。好在,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欣賞她的過人才氣;她也溫柔體貼地尊重家中的老老小小。因此,一家人的生活過得波瀾不驚。

大觀元年(1107年)三月間,蔡京上位,趙挺之被罷相,幾日後,便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在趙挺之臥病期間,李清照無疑是侍疾最勤的一個兒媳。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與趙明誠的一個巨大遺憾。古人常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當這句話被人一再念起時,李清照的心中總是隱痛莫名。在醫學條件不算落後的時代,她不是沒有問診求醫過,但是她的佳訊始終不曾到來。六年了,就算刀耕火種,都應該有所收穫。可是李清照還沒有懷孕,這怎能不讓一家人著急呢?當然,按照現代醫學觀點,也可能是趙明誠的問題。

無論怎樣的情深愛重,都彌補不了沒有後嗣的遺憾。在臨終前,趙挺之也提起了給趙明誠納妾一事。面對氣若遊絲的公公,李清照說不出來一個「不」字。沒有反對,便是默許。這是趙挺之的理解。想到香火鼎盛的兒孫,趙挺之突然覺得鬆了一大口氣。在三個兒子中,過去他最不看重的便是趙明誠——他不像他的哥哥們那樣熱衷權力,但在眼下,跋涉宦海的他實在倦極了,累極了,他開始覺得,心性恬淡一些,志趣高雅一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趙明誠致力於金石之學,可謂幼而好之,終生不渝。他曾自謂:「余自少小喜從當世學士大夫訪問前代金石刻詞。」與李清照結婚後,趙明誠對金石學志趣更是有增無減,日趨痴迷,有「盡天下古文奇字之志」。趙父沒有看錯人,趙明誠雖然在仕途上不思進取,但是在學術上確實有所成,他和李清照合作完成的《金石錄》就是明證。如果他能把這副精力用在仕途上,說不定也能到達乃父的位置。只是仕途兇險,伴君如伴虎,還是學術路比較單純。

趙明誠的性格無疑是有缺陷的,他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讓他花前月下吟詩作賦倒還可以,真要在仕途上獨當一面,他就有些力不從心了。這一點,讓李清照頗為看不起。其實,李清照並不在意趙明誠能在仕途上走多遠,關鍵是你得像個男人,要敢於擔當,直面困難。那一次,趙明誠之所以被免去職務,算是咎由自取。原本,他接到了移知湖州的任命,正打算辦理移交手續,但在新任知府未到之前,他還是江寧的父母官。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江東轉運副使李謨遞來的緊急情報,打碎了李清照對趙明誠殘存無多的眷念。

當聽說御營統制官王亦準備陰謀叛亂時,一般官員選擇處理的方法是:調遣兵力準備平亂,或是將此事呈報上級,這是一個並未卸任的父母官應該做的事。可是,趙明誠哪一樣都沒有選擇。他的選擇,是與另兩位官員一道當即利用繩子從城牆上梭下去後逃遁了。全城百姓的安危,不在他的考慮;相知多年的老妻,亦不在他的身邊。所幸,王亦之亂,被組織有方的李謨平定了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假若此次王亦奸計得成,那些金石文物很有可能會盡數成為對方的戰利品。王亦在天慶觀縱火製造混亂、趁火打劫,自然不會放過知府家裡。還好,李謨沒有離開。可是,趙明誠卻離開了。

最該留下的父母宮,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必然會受到懲罰。移知湖州的事,也從此泡湯。不過到底是護住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趙明誠不曾說過一個悔字。如果說,蓄養姬妾可以被理解,章台冶遊也可以被寬容,那麼,這一次趙明誠是真的傷了李清照的心了。她想起了東晉時期的謝道韞,她對於丈夫王凝之的作為也是極度失望。王凝之是書聖王羲之次子,中書令王獻之的哥哥,東晉末年官員、將領。他善草書、隸書。既然是一個將領,那麼帶兵打仗才是本職工作,至於那些寫寫畫畫的風雅之事,不過是業餘時期的閒耍罷了。

  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

這是東漢恆帝、靈帝時期的童謠,足見當時官員選拔制度的昏聵。

東晉時期的選官制與東漢時期相比沒有絲毫改進,仍然是門第為重,否則像王凝之這樣的懦夫絕不會成為獨當一面的將領。當時,東晉王朝已然垂垂欲死,孫恩、盧循起義終於爆發了。面對強賊進犯的現實,身為會稽(郡治在吳縣,今蘇州城區)內史的王凝之理應積極備戰,然而王凝之卻閉起門來,向五斗米道道祖祈禱。他竟用這種可笑的方式,來保護他的百姓。為此,謝道韞曾多次勸諫於他,可是他依然充耳不聞。萬般無奈之下,謝道韞只好自己招募家丁,以求自保。與戰鬥力極強的賊軍相比,這也只是一種安慰而已。終於,孫恩大軍攻破了會稽城,王凝之和她的子女們大多丟了命。

目睹如此慘狀,謝道韞擦去眼角的淚水,竟然帶領著女眷親自抵敵。被俘之後,她的手中還護著年僅三歲的外孫劉濤。因為謝道韞早有文名在外,此時又大義凜然、骨氣奇高,孫恩頓時生出了敬仰之情,不再刁難於她。此後,寡居會稽,閒時煮文,這便是一代才女的夕陽光景。想想實在很是後怕。

假如李謨也置百姓於不顧,如果王亦果真來劫了文物——文物於她的意義不啻劉濤之於謝道韞,她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臨危不懼,捨生忘死。畢竟,最該來守護她和它們的人,已經不要她了。從一見傾心,到半生灰心,再到徹底寒心,身邊所發生的一切,正著面孔告訴她,再多的深情都長不過歲月,再多的歲月都長不過人生。其實,從古至今,這個社會對男人的某些要求從來沒有變過,那就是「勇敢」。一個膽小如鼠的男人,他還能算一個男人麼?

因此在烏江渡口,滿懷憤懣的李清照留下了千古絕唱:「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這首詩歌已經入選人教版小學語文六年級上冊教材)。李清照的五絕字數雖少,但其千鈞之勢、豪邁之氣,卻足以流芳百世。無從知曉,這首鞭撻有力的詩句,是否也抽中了趙明誠的肩膀。

我們只知道,他們在烏江逗留不久,又乘上了前往池陽的船隻。約莫五月間,他們便已來到了池陽。原本,他們打算稍事休息之後,往贛江。卻哪裡知道,一道聖旨追了上來,截住了趙明誠的去路。原來,皇帝在四月間已經鞏固了皇位,之後又將江寧改名為建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趙明誠將被起復為湖州太守。這道聖旨來得有些意外,但細思起來,不難明白。

一則,在政權顛盪的年代,官員瀆職的現象屢見不鮮,若是全都加以貶謫罷職,只怕真的沒有幾個可用之人了;二則,趙明誠的大哥趙存誠,如今已經做了掌管廣東軍政的安撫使,二哥趙思誠也是中書舍人,是為皇帝身邊的近臣。在這種情況下,趙明誠被重新起用,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一切不過早晚而已。皇帝親自來到了建康,卻要他前去建康領職,再去湖州任職。身懷珍器的人,是經不得這番折騰的。對於皇帝的詔令,他們自然沒有辦法說一個不字,那麼唯一能做的,便是調整行路的路線。兵分兩路,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趙、李分別時,李清照也知道,夫妻分別,隨時都可能遭遇兵禍。而丈夫在兵變中的懦弱也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於是她更擔心自己保護不了如此多的物件,於是便問趙明誠,若真發生不測,那該如何是好?當時趙明誠說,若逢不測,先丟輜重,再拋棄衣物,然後依次是書冊、捲軸和古器,而夫婦二人所收藏的最為珍貴的《趙氏神妙帖》不能失去,若非萬不得以,只能與李清照共存亡。在趙明誠眼中,李清照還沒有一本字帖重要,這更加讓李清照心底頓生一陣涼意。於是,趙明誠且獨身趕回建康,而李清照則留在池陽,帶著文物暫時安頓下來。會面之日,亦是可以期待的。一個多月後,李清照接到了趙明誠的來信。信里說他患了瘧疾,一直腹瀉不止,身體狀況每況愈下,請李清照趕緊去建康相會。

原來,在離別當日,趙明誠就中暑了,曝在灼灼烈日之下,病情便益發重了。其後,他又自行服用了一些寒性藥物,沒想到弄巧成拙,鬧到這步田地。那些日子,李清照幾乎是衣不解帶地侍奉榻前,看著那個形容憔悴的男人。然而,病人骨髓的他已經藥石罔效了。拖了半個月,終於還是沒能抓住他的手,趙明誠一命嗚呼了,留下李清照在淒風冷雨中,獨自走完人生的後半程。(彭忠富/整理;參考文獻《李清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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