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債超發,「缺錢」的美國還敢打仗嗎?

觀察者網 發佈 2020-01-08T08:13:00+00:00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瞿新榮】 2020年1月3日凌晨,美國無人機發射「地獄火」飛彈將兩輛剛離開巴格達機場的汽車炸成碎片,車上人員包括伊朗革命衛隊「聖城旅」最高指揮官蘇萊曼尼、伊拉克民兵武裝「人民動員組織」副指揮官穆罕迪斯以及黎巴嫩真主黨的兩名高官。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瞿新榮】

2020年1月3日凌晨,美國無人機發射「地獄火」飛彈將兩輛剛離開巴格達機場的汽車炸成碎片,車上人員包括伊朗革命衛隊「聖城旅」最高指揮官蘇萊曼尼、伊拉克民兵武裝「人民動員組織」副指揮官穆罕迪斯以及黎巴嫩真主黨的兩名高官。美國此次高調襲擊將美伊關係拉到空前緊張的境地,很多人擔心中東戰爭之火一觸即發。

決定戰爭的因素是非常複雜的,中東地區更是如此,可能包括美以等國的地緣政治利益、美國石油與軍工集團利益,甚至美國國內政治如川普轉移視線、穩固票倉的影響,但一旦衝突升級,國防開支的增加是必不可少的。有些人會疑惑,在美債屢次突破國會限額的背景下,美國何以能夠支持戰爭開支的增加?本文先撇開政治因素,認為美國債務問題,並不能成為美國減少國防開支的理由,反而需要進一步通過打擊掠奪其他國家來維護其軍事與美元霸權地位,這就是信用貨幣擴張下的霸權邏輯。

一、美國債務纏身,戰爭反在一定程度維護美元霸權

我們之前講述過美元發行的邏輯,在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後,美元派生的基礎在於國家信用。

可以這樣理解,國家信用基礎在於美國財政稅收,財政部以稅收為基礎經國會批准後委託美聯儲發行國債,並以最終的稅收收入來支付國債本息。但財政稅收不是都用來還國債本息的,大概有60%-70%要用於強制性開支(或者說法定支出),包括社會保障、醫療保障、醫療補助、收入保障、其他退休金和傷殘金等等,另一部分用來支付國債利息,大概占比8%,剩下的是可自由支配的,包括國防與非國防支出等。2018年,美國聯邦財政支出4.1萬億美元,其中國防支出6227億美元,占比15%,法定計劃支出2.8萬億美元,占比68%,國債利息支出0.3萬億,占比8%。

美元發行的邏輯(作者製作)

除了法定支出和利息支出,剩下的可自由支配支出(自主性支出)包括緊急項目資金、軍事開支等,是可以靈活調整的,換句話說是可以節省下來償還國債的,而這一部分可自由支配支出中,絕大部分被聯邦財政用來國防開支,2018年國防開支6227億美元,占可支配支出50%。美國軍事開支遙遙領先其他國家,2018年中國軍費開支2600億美元左右,占GDP1.87%,占中央政府支出比重5.5%(數據來源:世界銀行,引自wind),排世界第二,美國國防軍費開支比除美國外的G7國家及中俄印加一起的總和還要多。

圖:2000年來G7國家及中俄印軍費支出情況

2000年來G7國家及中俄印軍費支出趨勢

美國為什麼不節省一點軍費開支,來還美債?老搞軍費開支,能有盈餘還23萬億美債嗎?還是說壓根不想還了,誰不服打誰!結論可能在後者,美國需要以軍事實力來維護投資者對美國國債信心。

二、解決債務問題方法很多,但已經在不歸路上的美國不可能節省軍費開支

如果以目前模式,美國繼續增加開支,增加財政赤字以維持債務——當然財政這樣做要得到國會同意,美國會以什麼樣的模式來維持債務?

一般維持或降低債務的方法包括:1)減少支出;2)債務重組或違約;3)財富再分配;4)發行貨幣。首先我們要明白一個邏輯,減少支出並不一定是最好的維持債務的方法,因為一個人的支出是另一個人的收入,如果降低支出必然降低社會其他層面的收入,不利於經濟擴張,但是持續的擴張,增加支出,沒有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必然會帶來後續入不敷出的債務崩塌,這個時候就會出現債務重組或違約。當然,無論是政府或個人,增加債務消費無非是想激發信心,透支未來收入以刺激當下發展,一旦這種刺激效果越來越弱,解決債務不平衡問題的一個方法就是增加差異化稅收——向富人提高增稅,如果不用這招,還有一招解決債務方法就是2008年次貸危機後美聯儲做法,大量購買商業銀行MBS(住房抵押貸款債券)以釋放基礎貨幣,化解不良債務。

美國最擅長做的就是以上第四種方法——發行貨幣。即便在美國國債規模是GDP110%的情況下,美國並沒有因此而降低財政支出,也沒有向富人和企業增加稅收,而是不斷增加國債發行,使國債規模一路向上,2019年底美國國債規模突破23萬億美元,同比增長5.6%,接近2019年GDP110%。從這個角度上來講,美國依然有能力維持軍事開支來增加支出,只要全球依然對美元有需求,美元依然還是主要結算貨幣,那麼美債就會被作為無風險資產配置對象,直到這一趨勢被新的崛起的大國替代,這一過程中,美國一定會為維護霸權而打壓其他國家,這是中美發生貿易摩擦的根本。

近10年美國債務規模一路向上,近幾年增速有所下滑

但即便美聯儲能夠通過購買國債來增加貨幣發行,美國政府同樣需要考慮債務上限和政府信譽問題,2013-2018年包括歐巴馬政府和川普政府面臨幾次政府停擺危機後,美國國債總數雖然不斷攀升,但占GDP規模一直維持在103%-106%之間,硬是保持住穩定沒有快速上漲。

2008年來美國國債占GDP比重快速上漲,最近幾年企穩

川普曾在2016年競選時一度表示要實現8年內還清債務的目標,時間過去了四年,2019年底美國當前債務超過23萬億美元,顯然他的目標並不能實現,美國當前的做法除了不斷發行貨幣延期債務之外,剩下就是打擊挑戰其老大地位的國家,維護其美元及軍事國際霸權地位,同時不斷提升國內全要素生產率,通過供給側改革來化解債務。

在信用貨幣時代,貨幣發行主要來自國家信用,最重要的是維護全世界對美元的信心而不是減少貨幣發行,早在1715年,約翰·勞通過發行紙幣解決了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國王的巨額國家債務(當時差不多是財政收入的14倍),已將如何通過信用貨幣解決債務危機的邏輯詮釋的淋漓盡致!要知道8年後亞當·斯密才出生。

三、美國很難輕易發動戰爭,但如果打仗對其短期經濟影響不一定負面

在有伊拉克戰爭前車之鑑的情況下,再考慮到伊朗較伊拉克更複雜的地形和更強的軍事實力,美國很難跟伊朗全面開戰,可能更多發生局部非對稱戰爭。當然衝突不斷升級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典型的包括伊朗襲擊有美國權益的油田設施導致油價脈衝式上漲,同時對於政治方面包括美國選舉、中國軍事政策方面都會造成影響,在眾多影響中,我們僅嘗試分析短期內對經濟及美元會有何影響。不妨拿美國參加1991年海灣戰爭及2003年伊拉克戰爭期間的數據做一個比較。

實際上,無論是1990-1991,還是2003-2004,美國經濟在戰爭後都是向上趨勢,1991年美國GDP同比增長3.3%,隨後1992年增速迅猛提升至5.9%,2003年美國GDP同比增長4.8%,2004年同比增長6.6%,且隨後兩年都是上升趨勢。

在1990年8月~1991年2月科威特戰爭期間,影響最大的是美國國內私人投資總額增速,從1990年6月份1.01萬億美元下降到了1991年3月份0.92萬億美元,同比增速-8.5% ,當然對沖國內私人投資增速下降的,是政府消費支出和投資總額的增加,從1990年6月份1.23萬億美元上升到了1991年3月份1.28萬億美元,其中國防收入從1990年6月份4057億美元上升到1991年6月份4187億美元,同比快速增長3.2%,隨後增速又很快回落,科威特戰爭對於個人消費支出反倒沒有太大影響。

科威特戰爭降低了個人投資,增加了政府支出和投資(增速)

科威特戰爭降低了個人投資,增加了政府支出和投資(增量)

2003年開始的伊拉克戰爭也並未損害美國經濟,實際上對伊拉克的大規模軍事行動是從2003年的3月20日到2003年的4月16日,但美軍開始撤出伊拉克是2011年12月18日,戰爭發動後的2003-2004年,美國除了政府消費支出與投資總額同比增速略有下滑外,個人消費支出、國內私人投資總額及商品和服務凈出口同比增速都在持續上行,這場戰爭消耗超過7600億美元,在剷除薩達姆政權同時維護了美國霸權地位。

現在在美國國內也有許多人反思伊拉克戰爭,認為令美國長期失血,戰略重心走偏,代價巨大,但當時短期內美國人自己是看不出什麼問題的。難以估算美國在如日中天的2003年是否有必要以這麼大的代價來維護霸權,但值得注意的是,2002年歐元正式流通。

先撇開政治影響不談,美國發動戰爭對經濟的幾個影響在於,第一會增加國防軍費開支,從而增加政府消費與投資支出;第二戰前受到抑制的個人消費支出、國內私人投資總額支出(或者說企業資本支出)在戰後釋放將使經濟短期內受益;第三進一步增加美國對戰後能源控制權,從而增強美債信用,維持美元霸權地位。正是這樣的邏輯讓美國有底氣屢屢挑起爭端——不服誰打誰,儘管今非昔比,當前逆全球化以及全球債務攀升的背景下,戰爭的環境可能跟前兩次有很大不同,但這一邏輯沒有變。

所以單從美元霸權角度考慮,美國並不會從削減財政支出去考慮降低軍費來償還美債,相反會以更強的軍事力量來維持全球對美債的信心——更何況依靠軍事控局中東後能給美國帶來能源方面的收益,單能源特許權的收益就會遠遠超過其軍事開支,反而有利於增加美國財政資產,降低美國實際負債。這是在債務危機下,美國在經濟供給側改革不能成功後,唯一緩解債務危機的方案,我們不能不對此保持警惕。當然如果對伊朗行動失敗,將可能損失全球對美國信心,從而影響美元霸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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