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月光下的舞蹈
作者：紫氣東來
那天晚上的應酬實在是無法推辭，被動地喝了一杯白酒後，感覺腹中熱浪迴腸，翻江倒海般的動盪。回到家裡坐立不安，又走出家門，漫無天際地在路邊樹下行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廣場，於是，便坐在廣場邊緣的台階上看人群。
廣場上人頭攢動，很多人在廣場的環形塑膠路面上散步，也有幾十人圍在一起跳集體舞，還有一些人排成方隊打腰鼓，更有許多人從廣場的四面八方雲集而來。當人們陸續聚集到廣場上的時候，太陽已經滑落到了山的後面，唯有一些紅紅的殘雲浮在天邊。月亮已經從廣場東側樓房的空隙中懶懶地爬將出來，今晚的月亮雖然很大很圓，卻不明亮。昏暗的天空中，也有幾顆星星出現在天幕上。若隱若現地與你躲迷藏。如果你仔細用目光去捕捉某一顆星星，當你看過去的時候，它又不見了，當你越過它去注視別處時，它還在那兒閃爍。
天上沒有雲朵，也不見回巢的鳥兒，但能夠感受到空闊的天空下面到處都是忙碌一天之後的人們自由的喧譁與隨意而行的腳步聲。夜空中有一種清涼靜謐的微風吹走沉默，也清洗著天空和大地，包括那幾顆星星。慢慢地那幾顆星星已經不再閃爍，變得穩定明亮起來，發出均勻的光。此後，天幕上又出現了更多的星星，整個天空變得無比廣闊而浩瀚起來。在這個夏末秋初的黃昏里，天空還是比較熱烈的，特別是當夕陽落下去，殘陽的餘輝掛在天際的時候，把白天與黑夜的過渡演繹的格外美麗。當這種美麗漸漸的淡化之後，夜色才變得明顯和濃重起來。
人們聚集到廣場上來是為了跳廣場健身舞的。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中，人們披著滿身晚霞像流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進了廣場。這座廣場雖然不是很大，但卻是附近樓群里的居民休閒集聚地。廣場被高樓包圍著，更有占據著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的四座高樓守護著，如同四個粗大的柱子支撐著天際，給人一種安全感，讓人心裡無比的踏實。
這處廣場的原址在幾年前還是一片北方極普通的平房區，高低的院牆，擁擠的房屋，彎曲的小巷，把這裡排列的十分擁擠。雞鳴狗叫、炊煙縷縷，濃濃的生活氣息在這片居民小區里漫延了幾十年。如今在城市的邊緣，樓房的背後，依然可以看見過去的泥土房或磚瓦房。事實上，在歷史的時空里，我現在也許就坐在哪家的房子上或院牆上，聆聽著逝去的鍋碗瓢盆聲，俯看著雜亂的院落里透露出或昏暗或明亮的燈光。但如今坐在廣場邊緣的台階上，聽到的只有嘈雜的喧囂聲和周邊店鋪里飛揚出來的樂曲聲。
太陽落下後的餘輝已經被樓群遮擋的嚴嚴實實，月光下的廣場被燈光和大螢幕照耀的十分明亮，廣場上響起了鏗鏘有力的樂曲，白衣白帽、藍衣藍帽的舞者已經分別列隊上場了。人們自覺地排成整齊的隊伍，伴隨著樂感極強的音樂節奏，扭動著腰姿，伸展著手臂，很瀟洒，也很放鬆，引得一些觀眾也躍躍欲試地跟在後面學著他們的樣子扭腰擺手。雖然肢體顯得有些拙笨，手腳配合的也不協調，但他們心中卻有著一種強烈的參與慾望。跳廣場舞應該是時代進步的一種標誌。十年二十年前，人們對跳舞還沒能接受，甚至在思想上有牴觸情緒，到後來逐漸的接受、參與，發展到今天在大庭廣眾的眾目睽睽之下揮手弄舞，從適應潮流，到主動健身，不僅是一種形體上的融入，更是一種觀念上的轉變。
廣場上的人們繼續跳著很有節奏的健身舞。看著整齊的方隊，特別是黑暗中一排排白白的身影，我感到這種樂感較強的舞蹈正在成為一種時尚，而舞蹈的人們此時對這樣的放鬆運動或娛樂方式已經有了一種迷戀，或者是痴迷，成為每天匆忙而行的城市人走出封閉家門，參與休閒健身的一種經濟適用動作和運動，或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人們舞動著他們那雙有著無數紋路與溝壑、無數山嶽與皺摺的手，這雙手伸展開來便可覆蓋一切，包括許多往事，歡樂或悲戚。在我看來當人類的炊煙一次又一次地冒出屋頂並裊裊升起的時候，一條人類繼往開來的包括情感在內的河流正於掌面上不絕地汨汨奔流。
據說這種健身舞是由鄰市佳木斯流傳而來的，沒有一個準確的名稱，只是一種民間健身活動，沒有完整的動作與文字說明，因此，人們便稱之為佳木斯舞。隨著口誤的傳遞，加之最初白衣白帽的裝束，而且舞姿上有些動作近乎於殭屍一般遊動，便被人們稱之為「殭屍舞」了。我想，不論是佳木斯舞，還是殭屍舞，只要適合於健身，只要人們願意參與，就算得上是一種好的運動方式，就應該支持。但在名字上還是稱之為廣場健身舞更貼切一些。
渾圓的月亮已經越過我背後的樓房，高高在懸掛在天空，如同一隻大紅燈籠照亮了被樓房包圍起來的廣場。人們的擺手舞動著以及與之相伴的優美樂曲便夏然而止。舞者心滿意足或舞興未盡地解散了隊伍，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我依舊坐在廣場的邊緣，樂曲聲已經被人們的嘈雜聲所取代，跳舞的人們已經陸續離去，空蕩蕩的廣場上空月亮似乎清靜了，肅立的燈光也更明亮了。我想，人們或許已經於滿足於舞蹈之後身心疲憊地回到家裡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天上依舊是永恆的星星和月亮，它們的光亮還一直普照著已經沉默的大地。此時，體內的酒精度數已經飄散出了許多，腹中的熱浪也平息了許多，頭腦也清醒了過來。我默視著閃爍著星光的藍天，看靜夜的星空是否有雲朵在上面飄移。我閉上眼睛，似乎音樂又響了起來，廣場上的擺手舞還在繼續跳著，人們腳下紛亂的煙塵再一次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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