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世界動物保護協會發布《「微笑」的背後——全球海豚娛樂業研究》1。作為對全球海豚娛樂業的首次全面評估，該報告揭示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海豚娛樂產業的龐大規模及其背後複雜的產業和投資關係，指出全球範圍內超過3,000隻海豚被圈養用於營利性娛樂表演並存在嚴重動物福利問題。報告還對一些海豚館誇大其對動物保護、公眾教育和科學研究項目的價值給與批駁，並在最後提供了包括禁止海豚表演以及與遊客互動接觸的項目、加強福利標準、尋求負責任替代項目，以及終止人工繁育和捕獲野生鯨豚用於娛樂業的問題等解決方案。
娛樂產業為什麼選擇海豚？
在全球範圍內，超過3000隻海豚被迫從事營利性表演，為娛樂產業創造巨大的收益。
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根據世界動物保護協會的研究發現，一隻海豚每年可為一家娛樂場館帶來40萬-200萬美元的收入，也就是說每年旅遊業中所有圈養海豚創造的總價值最高可達55億美元。
這是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娛樂產業，而一切都是建立在野生動物的終生痛苦之上。
海豚娛樂業規模有多大？
在2018年，世界動物保護協會對分布全球58個國家和地區的355家可供遊客參觀的圈養海豚或其它鯨豚類動物的場館展開調研。研究發現，這些場館共計圈養了3603隻鯨豚類動物。其中，有336家場館圈養了海豚，占總數的80%。最常見的是兩種寬吻海豚（普通寬吻海豚Tursiops truncatus和印太洋瓶鼻海豚Tursiops aduncus）。
此外，在針對海豚館展開的財務研究表明，這是一個受利益驅使且背後隱藏著複雜商業網絡的產業。一些海豚館是大型國際企業集團的一部分，這些集團通常擁有數十個海豚館和水上樂園。海豚館的背後是大量的國際金融支持，其中包括銀行、私募股權公司和投資公司等。
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從數量來看，全球圈養海豚60%以上分布在北美洲和亞洲。從地理區域來看，墨西哥、加勒比海地區、巴哈馬群島和百慕達地區圈養的海豚幾乎占全球的五分之一，是該行業熱點區域之一。
海豚在承受哪些痛苦？
長期生活在娛樂產業下的海豚，承受著圈養的束縛，不能正常地表達自然天性，且大多數的人工圈養條件十分不理想。
在海洋館中，觀賞海豚或與之接觸互動的公眾需求往往凌駕於圈養海豚的需求之上。水池大小和設計都是為了便於遊客觀賞海豚，沒有給海豚留下可以躲避公眾視野的空間，水處理方法（通常含刺激性化學物質）導致的動物健康問題（眼睛和皮膚感染），噪音污染（如在表演過程中播放音樂的高音喇叭）造成的巨大壓力，以及以數次大量進食有限種類凍融魚肉為主的進食方式等都會給圈養海豚帶來傷害。
水池的設計將遊客的觀賞需求置於海豚的基本需求之上。海豚通常在遊客的目光下無處遁形。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研究發現，有233家場館使用水泥水池，圈養了約1770隻海豚。其中的95家場館，僅為575隻海豚提供了室內水池，這意味著海洋動物將被終生禁錮在無法接觸陽光或自然環境的狀況下。
遊客在海洋館內投餵圈養海豚。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以寬吻海豚為例，在野外它們的活動範圍通常超過100平方公里，某些海豚種群的活動範圍甚至超過了400平方公里。在人工圈養環境下，海豚館內最大的主水池的平均尺寸僅僅只有444平方米，比它們天然活動範圍小20萬倍。調研發現，即便是其中最大的海濱圍欄所能提供的活動範圍，也比自然狀況下的活動空間小1.2萬倍。
野外寬吻海豚的活動範圍（藍色輪廓，保守估計為100 平方公里）與用於圈養海豚的最大的海濱圍欄（放大鏡內的黃色斑點）之間的對比情況。
狹小的圈養環境會導致海豚出現生理和心理的健康問題，包括自殘、產生自殺傾向、刻板行為及異常攻擊行為。近距離接觸這些複雜的掠食者，也可能對遊客造成嚴重的傷害，包括撕裂傷、骨折或者咬傷。
近期，一名10歲的小女孩萊克西在墨西哥參與海豚娛樂活動時，突然被海豚咬住並拖至水下，造成多處受傷。類似事件已發生多次，野生動物娛樂項目對於遊客而言是具有一定危險性的活動，但旅遊景點卻不斷給遊客傳達錯誤的信息，致使悲劇重複發生。
圖片來源於網絡
此外，圈養在場館的海豚每天還需要通過不同的娛樂項目來吸引遊客，比如表演、合影、共泳等。在嘈雜的環境中，海豚被打扮得十分滑稽為觀眾表演雜技。伴隨著高達110分貝（相當於搖滾音樂會的音量）的音樂中，海豚要越出水面高空翻轉，或用背鰭拉著訓練員穿越水池，或用吻部將訓練員頂出水面。
多年來，海豚表演項目被商家宣稱為極其有趣或極具娛樂性。但在野外，這些行為通常都被視為侵擾或帶有侵略性。而在精心編排的演出和互動中，很難有觀眾意識到海豚微笑背後的痛苦。
被消費者誤解的「微笑」
根據世界動物保護協會針對全球消費者行為和態度的調查顯示，觀看海豚表演是最為常見的野生動物旅遊活動之一，有17%的受訪者表示在過去三年中曾觀看過海豚表演。
海豚需要在固定的表演中演出精心編排的節目，這些節目通常都伴隨著嘈雜的音樂。表演雜技時，海豚還可能受到嚴重的傷害（甚至致死）。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受訪者中有半數以上的人表示，前往海豚館參觀的主要動機是因為喜愛海豚。大約55%的受訪者認為，在觀看海豚表演時，並未發現任何問題。這表明，許多遊客對於野生動物娛樂所帶來的問題一無所知。
事實上，「微笑」是海豚面部獨特的構造形成，與其健康或情緒狀態無關，而遊客的錯愛成為了它們一生痛苦的來源。
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究其原因是由於一些海豚館誇大宣傳自身的教育意義、科研價值和動物保護價值來誤導消費者。調查顯示，實質性參與物種保護的動物園、海豚館和水族館只有5%-10%，多數海豚館在這方面的支出往往不及其利潤的1%。
海豚館通常是為親子活動而設計的，旨在增加娛樂性和趣味性，為此，海豚們需要日復一日地表演。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儘管目前海豚娛樂活動的接受度仍然很高，但隨著遊客意識和責任感的不斷提升，我們依然欣喜的發現，52％的受訪者認為，海豚在被圈養期間會遭受身心傷害。同時，80％的受訪者表示，更願意選擇在野外觀賞海豚。
我們需要改變
政府、企業和消費者都有能力改變海豚被迫圈養用於娛樂活動的現狀。逐步淘汰海豚表演以及遊客與海豚互動的娛樂活動，替代以更貼近海豚的生物學需求和自然行為的活動，或者選擇在野外以負責任的方式進行觀賞，讓現在圈養的海豚成為最後一代。
海豚可以在經過訓練後學會「上岸」，以便遊客與其近距離接觸、撫摸、親吻和拍照。其中一些場館需要海豚在岸上停留將近一個小時，尤其是在亞洲地區，有很多遊客會排成長隊等待與其親密接觸。但對海豚來說是，這無異於擱淺，並會對海豚的身心造成雙重壓力和痛苦。
政府
越來越多的國家頒布禁令，促使娛樂場館採取積極的措施。例如，加拿大於2019 年通過了一項禁止捕撈和繁殖鯨豚類動物的法案，同時還規定，將圈養鯨豚類動物用於研究或恢復治療以外的其他目的均為非法行為。該法案可以確保現有的圈養鯨豚將成為加拿大最後一批用於娛樂表演的鯨豚類動物。
企業
制定並實施相關的政策，以避免對動物造成傷害，有效的保障動物福利。下架並停止推廣含有野生動物娛樂項目的產品，積極宣傳負責任的野生動物友好型旅行作為替代。繽客（Booking.com）、維珍假日（Virgin Holidays）和英航假日（British Airways Holidays）等企業在2019年陸續公布了嚴禁出售或推廣圈養鯨豚相關的旅遊活動的政策。
景點
積極從低福利娛樂場館轉型成為動物友好型場所，加強福利標準（如水池大小、飲食、社交和環境丰容等方面），全面禁止人工繁育，以避免更多的野生動物用於娛樂項目。一些海豚館已經在嘗試，通過促進活動多樣化，而無需利用圈養鯨豚類動物的娛樂活動，來保持未來的持續發展。
公眾
不參與野生動物娛樂活動（如觀看錶演、合影留念、投餵食物等親密接觸項目），選擇負責任的動物友好型的出行方式，積極傳播並踐行動物保護的理念。
圖片：世界動物保護協會
野生動物，並非玩物
它們只屬於大自然！
註解：
1．「海豚」一詞所指向的並不是特定的一個物種，這一術語有時會導致概念混淆。虎鯨、領航鯨、擬虎鯨、點斑原海豚、寬吻海豚和瓜頭鯨都屬於海豚科。本報告的研究重點是通常都被歸入「海豚科」的小型物種。其中包括寬吻海豚、斑紋海豚、長吻飛旋海豚和點斑原海豚、伊河海豚、康氏矮海豚、瑞氏海豚和糙齒海豚等。除非另有說明，否則本文及報告均以「海豚」一詞來指代這些物種（而不是整個海豚科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