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2020年已過去好幾天了，再過兩周左右才是我們的春節，那時才算中國傳統的辭舊迎新。但是，許多國家已經完成了新年慶祝，比如俄羅斯。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俄羅斯應該還沉浸在新年的節日氣氛中。說起來，俄羅斯的新年從除夕開始計算，這一天也是他們的狂歡日，當零點鐘聲敲響時，新年慶祝將達到最高潮。比較有意思的是，俄羅斯人的正月給人一種聖誕節的感覺。
▲俄國人傳統的新年餐桌。有柑橘、魚子醬三明治、魚凍和俄式奧利維爾沙拉。
說到慶祝，自然離不開美食和美酒。俄羅斯人在除夕前夕常常到超市狂購，超市貨架上的食物常常被掃空。他們要為人家準備過於充足的食物，吃幾天也吃不完。他們的除夕晚宴的主菜不盡相同，一般會有烤鵝或肚子塞入蕎麥的烤乳豬，但也有固定的食物，即俄式奧利維爾沙拉和手工蛋糕。當23：59分的時候，俄羅斯人就會倒上香檳一邊喝一邊祈禱，直至最後一起倒計時。喝著香檳跟著倒數應該是慶祝活動的最高潮了。另外，在新春節日期間，俄羅斯人會吃大量的柑橘，這還是從蘇聯時代傳下來的習俗。
▲上面三圖是俄國人慶祝新年必不可少的食物和飲料，從上到下分別是柑橘、香檳和俄式奧利維爾沙拉。
如果將時光倒流，二戰時的俄國人是如何度過新年的呢？那應該是蘇聯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不過，從1941~1945年俄國人所寫的新年回憶錄來看，即使受到納粹德國侵略和壓迫，俄國人也從未失去希望。本文就節選一些回憶錄來看看當時的俄國人是如何慶祝新年的。
在遭到德軍包圍、攻擊的列寧格勒，那裡的新年尤為特別。麗瑪·烏拉索娃為我們說起了1941年的新年晚會。
「晚上的杉樹裝點得很漂亮，招待我們這些因為營養失調而跑不動的孩子。那晚並沒有給我留下特別愉快的印象。可能在當時來說，想要取悅被街上的炮擊、飢餓和寒冷徹底『抹殺』的孩子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吧。雖說如此，在如此艱苦的狀況下還能舉行晚會，還是讓人感到難以置信的驚喜和詫異。不過，最令人驚訝的不僅是新年晚會，還有晚會上提供的食物。作為新年禮物的替代品，我們每人分到了一個玻璃瓶，瓶子裡裝了一片麵包和少量的馬肉臘腸。食物不多，但是對於還是孩子的我們來說已是奇蹟，因為在此之前，我們的食物只有麵包和水。在晚會結束之前，我們每人還拿到一份禮物，一個裝有甜味果凍的瓶子。這份禮物在當時可算是稀罕物。」
▲1944年12月31日摩爾曼斯克的新年晚會，右邊坐著的都是學生模樣的孩子。
戰場上的狀況一直非常嚴苛，根本沒有慶祝的餘地。蘇聯的諜報員雷奧尼·韋格追述了他在史達林格勒近郊度過的1942年除夕夜。「那天沒有晚餐派發。天氣寒冷，我的衣服是濕的，穿著很不舒服。又冷又餓難以入睡，等到有點睏倦時我拿著步槍在黑暗中走動。附近的窪地好象有鎖鏈一樣的東西，走近之後，看到有數匹馬。我在其中一匹馬的飼料袋中翻找，確認裡面有幾根玉米棒，便從中拿出了兩根玉米棒，一根放在口袋裡。我往回走，一路上吃著另一根玉米棒。回到營地，我點起篝火烤另一根玉米棒，身體也慢慢變得暖和起來。果然還是烤過的玉米更加好吃。吃完玉米就心滿意足的躺下睡覺了。在似睡非睡之時，我想起今天是除夕之夜。我對自己說，也不算太糟糕。」
▲1942年12月31日，史達林格勒戰線上的蘇軍偵察連的士兵慶祝新年的到來。
在戰鬥進行激烈之時，也有人不忘慶祝新年的到來。士兵米哈伊爾·奧布索夫回憶說，他在1942年除夕夜參加了反擊戰，之後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新年晚會。「除夕之夜，排長在塹壕里安排好步哨後，將剩餘的士兵召集到防空壕。不久，軍士長帶著炊事兵到來。同時，他們還帶來了熱乎乎的食物——美式牛肉湯，當然還有伏特加。我們舉杯共飲，為了悼念戰死的戰友以及勇敢作戰的戰友，為了即將到來的1943年。這時，體格健壯的士兵、來自伏爾加河畔的柯利亞·謝苗諾夫在得到許可後唱起了《當我是一名馬車夫》。他忘我地歌唱，我們也屏息靜聽。聽著他的歌聲，我們都把自己想像成這首曲子的主人公。」
▲1942年新年，莫斯科的蘇軍士兵正在為新年的到來歡歌起舞，將戰爭暫時拋到一邊。
住在德占區的蘇聯居民別說是慶祝新年，連性命是否能保得住都是一個問題。一位市民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道：「我們一家居住的地下室正好在德軍陣地的前線。在臨近新年時，我們全家被德軍趕走。我們站在街頭上，不知該何去何從。當天外面的天氣暖和，也沒有風，後來還下了小雪。姐姐抱著3歲的妹妹，12歲的我牽著6歲弟弟的手走在路上。我們正發愁今晚在哪裡過夜，竟奇蹟般地發現了一個粘土造的野外廚房，我們決定今晚在此過夜。我們都餓壞了，可是手裡並沒有任何吃的。幸運的是，住在附近的一對老夫婦分了一些烤過的小麥給我們，我們得以用這些小麥煮了粥喝。這一天正好是除夕夜。」
▲1941年12月31日，一輛即將開往前線的坦克。上面的俄文是「新年快樂」。
1945年，蘇聯紅軍將德軍趕出了東歐。那些以前被德軍占領的國家的人民也加入到蘇軍慶祝的隊伍中。蘇軍的一名游擊隊員弗拉基米爾·曼多里記錄下了1945年1月1日在斯洛伐克南部里馬夫斯卡索博塔市近郊與德軍交戰後的情景。「戰鬥過後，我看到一支不足12人的小隊人馬向我們走來。原來是一群斯洛伐克人，他們給我們帶來了30升的古巴朗姆酒，據說是一家酒店老闆的珍藏品。此外還帶來了約50公斤的香腸——當地鋼鐵廠工人為我們而籌集的食物。當地市民也自發過來幫助我們準備新年的慶祝晚會，他們知道我們是如何對抗德軍。可能，我們成了他們最信任的人。」
▲1942年1月1日，蘇軍第8步兵團的士兵們正在領取新年禮物，會是什麼呢？
1929年出生的埃琳娜女士說起了她於1942年在沃洛格達的學校度過的新年晚會。她說，那年的晚會規模比往年小得多。「學校里布置了一顆已經裝飾好的杉樹，我們圍著樹跳舞。但我們並不覺得開心，沒有聖誕老人，也沒有愉悅的笑聲。」1943年、1944年都一樣。她還提到晚會上，學校為他們提供了小麵包乾和罐頭燉菜等。
直到1946年，埃琳娜才迎來了「真正」的新年。「我媽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來到我家一起共度新年。他是四兄弟中唯一活下來的。這真是一個特別的新年，有禮物，有美食，還有久違的親人。家裡的餐桌上擺上了混入鯡魚的土豆泥、酸菜和醃黃瓜。當零點到來，我們聽著收音機里傳來的播音員的新年問候，互道祝賀。但那夜我們沒有聊到天亮，因為新年第一天是勞動日。」
▲1943年的新年，列寧格勒的市民在德軍的包圍下進行慶祝。
現在離那場世界大戰結束已過去了70多年，雖然戰爭並未徹底消失（只要有人類存在，這個願望似乎不可能實現），但幸運的是，我們活在相對和平的世界，能大口吃肉喝酒，能追求夢想，但願新的一年，我們能珍惜時下，享受和平生活。